江西作家熊墨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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刊名題寫:王成勛

散文·隨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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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鳥?觀鳥

●熊墨金

我鄉間的房子後面，密密集集地長滿了樹林，其中高大的樟樹居多，還有一些櫟樹、青皮樹、野柿子樹等，引得不少的鳥兒到此落腳。我得閑回鄉間時，喜歡做的一件事就是站在樹下，搜尋著鳥兒的身影、想聽鳥兒的歌唱。不過，現在要想多看到鳥兒靈巧的身姿，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遑論聽它們婉轉的歌唱。

冬日的一天，我從小城回到鄉間，時間已半晌午了，日頭已升得老高了。冬日風雨過後的太陽格外的清新明亮，散發著暖融融的和煦。剛一進門，恍惚間，聽到房子後面有鳥兒的啁啾。而且聽得出是一群鳥兒的嘰喳聲。那婉轉的聲音，似珠璣落盤似的清脆、悅耳。我心中不禁一陣欣喜，迅速來到屋後的樹下。置身樹下，那群鳥歡叫的聲音更真切，更清越，更喧囂，像溪水嘩嘩的流淌一樣的悅耳，行雲流水般撩拔人心。我想走到樹下仔細看看那些快活的鳥兒，轉念又怕驚擾它們，無奈只有在遠一些的地方屏聲靜氣地觀看那些藏身在密密的樹葉間的小鳥，但這樣卻難以看得清楚，不過這並沒有影響到我聽悅耳的鳥鳴，我就這樣放下心塵，像鳥兒一樣沐浴著暖融融的冬陽，逡巡在樹邊，聆聽鳥兒像人類釋放心得般的嘈雜交流，讓那不知疲倦的婉轉形成的樂感滋潤著我的心田。

這時，小村很靜，村民們都下田忙農活了，孩子們都上學去了，只有溫暖的陽光默默地灑在沉靜的村子裡。那群鳥兒的鳴叫聲便成為了小村最活潑最有生命力的信息，那靜靜的屋場，幽深的山林，清澈的池塘，枯黃的田野，都因鳥兒的鳴叫、歌唱，增添了幾分自然生氣和動態的柔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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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樣的情境中靜聽鳥兒帶來的自然音律，我感覺到，這世上再也沒有比鳥兒的婉轉更好聽的音樂了。那天籟之音是那樣的行雲流水般的自然，那樣富有生命的質感，那樣散發著持久不衰的張力，真是渾然天成的音樂，是任何人為的樂器無法比擬的。人造的樂器儘管表面音律華美，但只能摸仿其音階和形態，而無論如何也不能學會其本質。只有鳥類這種自然生命的歌手，能婉轉出震撼心靈的樂感，並以溫柔婉轉的歌唱，讓人感受到自然蘊涵的智慧和力量，領悟到不同生命體之間共生共融的非凡意義，讓人在其音律的旋轉中不知不覺地回歸了生命的本真。此刻，我在聽鳥兒的啁啾時，恍忽又回到了幾十年前的時光，回到了天真爛漫的孩提時代，浮想聯翩地看成群結隊鳥兒飛翔的情景，看鳥兒營造出的自然生氣。這真是一種妙不可言的穿越時空的體驗。

鳥兒們在嘰嘰喳喳地「交流」了一陣後，就各自散去了。林子間頃刻變得寂靜下來。我的心不禁也有些失落、空寂，覺得享受「聽覺盛宴」的時間還是太短了，彷彿看一篇美文，才潛心其中，就意猶未盡地到了結尾。我只好帶著深深的回味走進屋內。但不到半個時辰我轉身出屋，又有了新的發現。只見一棵生長在空曠處的野柿子樹上，又落了一隻鳥兒。這次是一隻鳥。那棵柿子樹早已在蕭瑟的秋風中落光了葉子，只有殘存的幾個柿子孤伶伶而又倔強地掛在樹上。那小鳥大概是沖著那幾個柿子而來的。小鳥的體量不大，只比麻雀稍大些，尾巴上是一片藍色的羽毛，眼眶四周有一圈白毛，看上去挺美的。我不知道這鳥兒叫什麼名字，暫且叫它藍尾鳥巴。它果然在啄一個殘存的柿子，啄一口，便停下來看一下，好像生怕人或它的同類窺見它的獨自享受。大概為了不讓同伴發現它的行蹤，它沒有歌唱，啄了幾下，便自鳴得意地在樹上跳來跳去，不時觀望，立足靜聽，充滿戒心，但又有些逍遙的樣子。噢！原來這是一隻很有心計而有些狡黠的小鳥，隨群鳥離去後，又神不知鬼不覺地獨自折回來吃早已瞅見的佳肴，這是何等的處心積累。你看它獨自在一塊兒的慢嚼細咽，是多麼的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翛然無比，完全把小樹看成了自己的家園，姿意地在樹上啄食玩樂，邊吃邊釋放著高興的心情，用自在和得意昭示著鳥類生活的快活和超然。在目睹鳥兒的輕鬆自由中，頓覺鳥兒與我的距離是那樣的近，它在我的眼中是那樣的活潑可愛、天真爛漫，快樂至極。我想，在自然的風霜雨雪的輪迴中，這鳥兒必定遭受過風雨的襲擊，嚴寒的砭骨，天敵的威脅，經受過翻越嶺的勞頓，空腹轆轆的飢餓，但這些似都沒有在它的心中留下印記和憂傷，只要轉瞬即逝，它就不再傷感憂戚，頹喪委瑣，也不再心存厭倦怯懦之情，它僅憑藉著一雙翅膀和天生的快樂性格，從碧水飛往綠野，從山間飛往村莊，從黑暗飛往光明，將生活過得有滋有味的充實，將歌兒唱得餘音繞梁的嘹亮，好像生活中壓根兒沒有過艱難、困苦和憂傷。小鳥這種豁達、坦然、快樂的性格，難道不值得我們反思嗎？

溫暖柔和的陽光漸漸升到了當空，將樹林照得光亮閃耀。藍尾鳥饕餮一頓後，悄悄地離去了。它大概想到離開鳥群太久了，或是想起了母親，將纖纖小腳輕輕一蹬樹枝，展翅飛入了空中。望著那一點淺藍色流星一樣的消逝在天空，我的心漫上了一抹淺淺的失望。我久久盯著藍尾鳥消逝的方向，一時收不回目光。這目光中有分屬望，期盼著藍尾鳥能去告訴它的同伴，我家這安靜祥和而綠意蔥蘢的樹林里，是可放心休閑、歌唱、覓食的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