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貓傳》——這次，陳凱歌到底行還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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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22日，由陳凱歌導演的賀歲奇幻鉅制《妖貓傳》全國公映。首映當天票房超過7300萬，位列新片上座率第一。

不是別人，是位列第五代導演代表人物、拍出過《霸王別姬》的陳凱歌，也是拍出過引來空前網路群嘲的《無極》的陳凱歌。

《貓妖傳》印證的究竟是他「再也回不去了」的衰退，還是他「內心仍是此間少年」的藝術活力？文藝大家談的兩位媒體觀察員，中國新聞周刊主筆楊時暘和知名編劇史航在看完這部陳導新作之後，有了截然相反的觀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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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時暘評《妖貓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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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凱歌又拍了一部奇幻、玄幻的作品，我比較好奇，然後我抱著這份好奇的期待走進電影院去看了《妖貓傳》。

直白的講，我並不喜歡這部作品。並不是說它是一部爛片，它其實並不是我們慣常意義上所說的爛片。其實我是不太理解，作為陳凱歌這個年紀、又拍出過那樣經典的作品、有這樣一個經歷的導演，為什麼會選擇、覺得這樣一個題材應該被拍成一部電影作品。我不太理解這個事情。

從現在作品的結果來看，很多人說它呈現了大唐盛世當中一些極致性的東西，也呈現了一些衰敗之前的跡象。我覺得這很多都是我們作為觀眾、評論者的一些個人意會和投射。我們認真的去看看這個作品本身，陳凱歌本來想做的其實就是追尋一段愛情故事，我覺得這個才是他自己想拍這部電影的最原始的初衷。再有一個可能也就是去還原他心中一直所幻想的大唐盛世的樣子。我覺得這並不是有這種地位的一個導演應該去做的事。如果換成一個青年導演，他做了一個這樣的結果，我覺得那可以接受，但是陳凱歌做出來這樣的作品讓我很迷惑。

我們看看現在這些普通的觀眾對於這部作品的評價，有很多人覺得不錯，不錯的這些東西我認真看了一下，基本上就是自認為非常美。我不理解，我們現在到了2017年的年末，看過這麼多的電影，看過這麼多電影的技術、工業的水準、思想性的東西，難道我們現在從電影當中看到「美」就已經滿足了嗎？那這樣的話你去看維秘秀啊，維密秀里做的東西都很美，它的布景和表演啊都很好，我們為什麼要為了這個去看一部電影？

這部電影讓我覺得非常空洞，這是我自己不喜歡的最主要原因。它前半段和後半段是割裂的，前半段有很多探尋的、幽深的、幽暗的東西，但後半段馬上就轉成以舞美為主，看起來陳凱歌對此還非常滿意。如果說這對陳凱歌來說是一個商業上的項目，那也就罷了，但這是他心心念念差不多六年打磨的一個作品，拍成這樣我還是很失望的。

基本上從這部作品開始，我對陳凱歌的期待也就差不多到此為止了。他不可能再拍出之前霸王別姬那樣的狀態，也拍不出來那樣的東西了。他本身已經放棄了那樣的意識，可能只想呈現這些視覺和自己浪漫主義的想像吧。

史航評《妖貓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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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貓傳》是一部什麼樣的電影?

對我來說就是等了很久，最後發現我等來的不只是這部電影，而是等到了這世界一個美好的真面目！這部電影證明了我對這個世界的期待。

導演陳凱歌有一本書叫《少年凱歌》，《妖貓傳》讓我看到那股少年之氣。陳凱歌自己也說，他所有的電影拍的都是少年的突圍。用我的話說，就是寧為玉碎的少年面對著甘願瓦全的世界，他該怎麼辦？

《聊齋》里說「妖，亦人情之化也」是人情的一個轉化，但它不是普通的人情世故。《妖貓傳》里讓我看到很多的絕情和很多的深情。這部電影讓眾生之情得以安放，所以我說它觸手生溫，但是又難掩清寒。

當北風刮來，你的雙手十指能替另外一個人擋住這所有的寒冷嗎？

不能。不管有多少雙手都擋不住。

影評人李多玉說，《妖貓傳》是「為美而愛，為愛而生，為愛而妖，為愛而殺。」很對。為美而愛這是人的至情至性，在大唐就更明顯。所以大唐盛出李白，李白寫得出「雲想衣裳花想容」。但為愛而妖，這是原作者夢枕貘和導演陳凱歌帶來的最好的詮釋，是一種安慰，也是後死者為從前死去受到不公正待遇的最美好的人能做的最牛最霸氣的事情。天道不平，我不投胎，人心晦暗，我恥為人。這個東西高級！這個電影他就是高級！

很多覺得這是一個他認為有破綻的東西。因為他用歷史來衡量幻夢。你怎麼可能對一個做夢、做出這麼偉大夢的人說：「你這個夢做得不對，夢應該這麼做。」你怎麼知道夢該怎麼做？

至於對陳凱歌的情懷不能理解，用各種勾心鬥角、小情小愛來丈量，那就是有一句話叫「夏蟲不可語於冰」。夏天的蟲子你別跟他談冰雪，它沒見過呀。我們看到很多「傳」，《甄嬛傳》、《如懿傳》、《羋月傳》……那麼多傳，好像覺得《妖貓傳》是不是落了一個俗套？他是為妖貓做傳，覺得妖貓值得做傳，這才真是匡正人心、珍愛人情的東西。

我在微博上跟很多不喜歡《妖貓傳》的朋友吵架。他們會說：「你好像在忽悠我看這麼一個電影。」其實我哪裡有心思忽悠呢？這樣的人，可能是把四季輪迴都當成一種忽悠，忽悠他去網購夏裝、冬裝去換新款。沒有人盯著你的錢包，沒人盯著你的眼球。在這裡面就是有流星雨你看不看？有夢，你要不要路過？

有人說楊貴妃不該找這麼個演員，張雨綺演更合適。張雨綺的聲線就是應該演被妖貓附體的盛唐的女人。而張榕容這個大家不太熟悉的中法混血的演員恰恰承擔了大唐的那種生活在別處、生活在遠方的想像。魯迅都說「唐則大有胡氣」，在夢枕貘的原著中，楊貴妃的父親也是一個胡人，所以當然她可以是這個長相。辛柏青的李白，他第一次吟誦「雲想衣裳花想容」，好像世間最偉大的詩詞直接寫在天幕上，他只要讀出來就可以，這才是寫天才的樣子。而唐明皇散發擊鼓以迎安祿山，張魯一這個演法把大唐的癲狂不祥都演出來了。

當然，讓我最感動的是白龍、丹龍這一對白鶴少年。

影評人韓松落說：「世間有太多白居易，太多的空海，也有太多的白龍和丹龍，他們深深相信時代會有果實，這些果實就是那些美人、那些藝術家。每當世上又出現這樣的美人，不管她是瑪麗蓮·夢露、林青霞，還是梵高或者安迪·沃霍爾，蕭紅或者張愛玲，他們都歡呼雀躍，以為好時代又來了，盛宴又在徵集賓客。」

所以，整個的《妖貓傳》就是對最美好的、可能從來沒有出現過的一個大時代的盛宴追究一下，誰把它搞沒了？

這是人的本能的追問。陳凱歌的這部作品對我來說是一部天問、問天的偉大故事和歷史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