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培竹小說:病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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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李培竹
病 態
作者:李培竹
這段日子,陽光公司老總勞力的脾氣特別壞,常常沒來由的發火,搞得公司員工戰戰兢兢,避之不及,唯恐讓他逮著了無端挨尅。這不,大早晨,勞力來公司上班,進大門時,一眼瞅見清潔工將打掃衛生用的拖布靠在門口沒收走,立馬火起,一腳踢翻拖布,喝道:「來人!這東西是放在這兒的嗎?客戶來了看見這個場景會怎麼想?說明我們的管理有問題!就沒個清白人講講,幹什麼吃的?」
喝斥聲嚇得幾個職員慌忙跑過來,又都不知所措地看著他。勞力見了,氣更是不打一處來,接著斥道:「看看你們一個個木偶一樣,不知道在想啥?咱們公司是服務企業,窗口行業,要注意形象,注意素質!我講了多少遍?全都不放在心上,啊?真不想幹了就立馬走人!」咆哮一通,才氣咻咻向辦公室走去。
莫怪勞力動怒,他也確實不易。勞力從大學畢業到X市白手起家,艱苦創業,通過小二十年的打拚,不知道吃了多少苦,總算把公司業務做的風生水起,麾下招募了百多號人馬,成為業界頗有名氣的翹楚。還在X市娶妻生子,買房買車,在他人眼裡,也算是風光十足的成功人士了。
孰不知,近幾年來,勞力卻感到壓力山大,業務愈來愈難做,每談成一宗業務,都要付出超常的心力。市場競爭激烈,殘酷無情的讓人難以想像,就在上個月,他好不容易談妥一單上千萬的業務,就差簽字收定金了,竟被另一同行橫插一杠子,硬生生將「煮熟的鴨子」從嘴邊搶走,氣得他差點吐血。
俗話說:「禍不單行。」自打丟了那宗大單,就像發生了多米諾骨牌效應,接連丟了大大小小十幾單業務,搞得公司上下灰頭土腦的,氣氛沉悶,壓抑之極。這還不算,一天晚上回家,和自己冷戰了半年多的妻子曉麗,突然交給他一份離婚協議書,讓他簽字。內外交困,幾乎將他擊垮,情緒波動大也就再所難免了。
勞力坐到辦公桌前,啟動電腦,從網上搜索一些信息。正看著,手機鈴聲響起,伸手抄起來摁一下接聽鍵,說:「喂!你好!哪位?」
「喂!大力呀,我是媽呀!」電話里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
「媽?哦,媽!」勞力一愣,「沒啥事兒吧?我給家裡匯的錢你們都收到了啥?」
「沒事,沒事,錢也收到了。我和你爸就是想問你,快過年了,你和曉麗、小寶能回家過年吧?」
勞力鬆口氣,說:「沒啥事就好,到時候再說吧,我盡量爭取回來過年。媽,我還有事,晚點再給你們打電話,你和爸多注意身體噢。」
要掛機時,聽到媽的嘆氣聲:「都三年沒回家過年了,就寄錢,我們也用不了那麼多錢啊……」勞力心頭一顫,其實老家也就隔著一千多公里的距離,開車回家就幾個小時的事兒,自己竟然有三年沒回去過年。自己實在太忙了,公司的性質是越到節假日越是忙,確實難以分身哪,勞力自己寬慰著自己。
勞力剛湊近電腦,手機鈴聲再度響起,一接通,便聽見一個急促的聲音:「喂,勞力嗎?我,華健群!」
華健群是市醫院的外科主任醫師,也是勞力相交了十幾年的摯友。勞力笑著回道:「啥事兒?健群兄!」
「你馬上到醫院來,我給你說件事兒!」
「啥事兒啊?搞的這般正經,你曉得的,我整天忙的恨不得分成兩半兒,改天約個時間再找你成嗎?」
「哎哎!你莫掛電話,我告訴你,你上次的血檢結果出來了,有點兒狀況,你不要麻痹,趕快過來找我,跟你面談!」華健群語氣愈發嚴肅。
勞力驀地想起來,前幾日自己總感覺身體不適,睏乏無力,夜間盜汗,還伴隨低燒,苦撐了幾天,有回在路上開車,竟一陣暈眩差點出了車禍,這才慌忙去醫院找華健群診治。
華健群初步診斷結果是他長期過度操勞,生活無規律,體力嚴重透支造成免疫力下降,又伴隨感冒所致。給他開了些葯,注射了一支增加免疫力的球蛋白,又讓護士抽了一管血去化驗。去醫院打針服藥後,癥狀有所好轉,也沒放在心上,現在血檢結果出來,想來有些不妙。勞力也不敢馬虎,連忙起身去醫院。
見到勞力,華健群表情凝重,直奔主題說:「不好意思,我這幾天連做了幾台手術,沒顧上你的事兒。剛剛要了你的血檢報告來看,你得有思想準備,你的血紅蛋白數量不及正常值的三分之一,造血因子急劇下降;簡言之,恐怕是白血病,你最好馬上來住院。」
勞力頭皮一麻,怔怔地看著華健群,半晌才回過神來,問道:「你是說我有可能患上血癌了?怎麼治?還有多長的生命期?」
華健群回道:「你也不要過度緊張,治療嘛,當然是藥物,化療,儘快做骨髓配型移植,治癒率還是很高的。現在發現的還算早,關鍵是你得立即住院,好給你做個全檢,再最終拿出個治療方案。」
勞力胃嘆一聲,說:「好吧,你給我幾天時間,讓我把公司、家裡的事處理一下,再來住院成吧?」
「好吧,你得抓緊哦!」華健群叫來護士又給他采了血樣,說是再複檢一次看看。
告別華健群,勞力木獃獃地回到車裡,突然間悲從心起,淚水噴涌而出,自怨自艾道:「老天爺,太不公平了!我辛辛苦苦的忙啊,吃了多少苦頭?遭了多少罪?好不容易熬到現在有點成就了,正是躊躇滿志,穩步進取的時候,我還能做的更強呀!偏偏就讓絕症找上我?咋叫人甘心啊?」哭訴一陣,胸中輕鬆不少,再想想還是得直面現實。於是,拭去淚痕,取出墨鏡戴上,點著火,驅車回公司。 步入公司,一眾職員呼啦啦地起立向他致意:「勞總好!」
勞力掃視一圈年輕充滿活力的臉,竟萌生出些許妒意,咧咧嘴,唦啞的回應道:「好,大家好!謝謝你們,你們辛苦了!」他的態度讓眾職員好一陣子都沒有反應過來。
勞力也沒在意,回到辦公室,把公司的業務仔細整理一番,叫來幾個副總、部門經理,一一交待下去。又叫來人事部經理,吩咐說馬上要過年了,到各部門去了解一下,抓緊造個計劃報來,提前給大家發年終獎,樂得經理屁顛屁顛地走了。接著又打電話給自己律師,約好翌日上午來公司面談議事。
中午吃了個工作餐,又馬不停蹄地去拜訪了幾家關係密切的客戶,待處理完這些事,勞力長長舒口氣,休息一陣,摸出手機,接通老家的電話,很耐心的告訴老媽說隔兩天會帶著家人回來探望二老。老媽高興得都語無倫次了,又讓他好一陣心酸。和老媽通完話,看看時間已不早了,起身走出公司,向家裡趕,在路途超市採購了一堆食材,進了家門就開始拾掇起來,烹制好幾道可口菜肴,正盛湯時,聽得門響,知道是妻子下班回家了。兒子正讀高中住校,平常是不回家的。
勞力含笑迎出來說:「曉麗,回來了,你洗洗手,飯菜都做好了,咱們馬上開飯。」
曉麗怪異地看看他,說:「你一一什麼意思?想通了?是最後的晚餐嗎?」
「不不不,你想多了,」勞力苦澀地笑笑說:「你別誤會,先坐下來,咱們邊吃邊說好嗎?」
曉麗沉著臉坐到桌前,勞力啟開紅酒,一人倒上一杯,舉杯說:「來,曉麗,咱倆先喝一杯,我們有好長時間都沒在一起吃飯,說說話了。」
「你還知道啊?怪誰呢?」
「怪我,都怪我!是我的責任。」勞力一飲而盡,又倒滿酒,盯著妻子憔悴的臉,滿是歉意的說:「我對不住你啊,真的,這麼多年,我只知道忙啊忙,家裡大小事都不聞不問,就沒想著好好陪陪你和兒子,你抱怨,我還賴你不可理喻;我不是個好丈夫好父親啊,我就一混蛋!我想好了,同意你離婚,我啥條件都不講,你還年輕,以後再找個老實本分的人好好過安穩日子。對了,我只有一個請求,過兩天你和兒子,和我一起回老家去看看爸媽,我都有三年沒回去了,實在有愧呀……」
曉麗越聽越覺得不對勁兒,憋著的怒氣慢慢消退了,詰問道:「你到底怎麼哪?你真的想好了和我離婚?你可真夠狠心的啊?和你做了二十多年夫妻,還讓我再去找個人過日子,我沒那麼賤,你混蛋!嗚嗚……」
勞力見狀,忙過去擁住妻子說:「我混蛋,對不起啊,你原諒我吧,你聽我說。」夫妻倆少有地緊緊擁在一起,哭作一團。
次日,勞力難得睡了個自然醒,起床洗漱,吃過早餐,吻別曉麗,驅車去公司。路上,接到華健群的電話說:「勞力呀,複查結果出來了,還好;我查了一下,上次血檢報告是一個粗心的檢驗員弄錯了,搞了個張冠李戴,讓你虛驚了一場,對不住啊。不過你的指標還是有點低,這兩天最好還是來做個全檢,別大意哦,你也是奔五的人了。」
「瞎搞!」兩天功夫,勞力就像坐過山車樣的大起大落,整得他暈暈乎乎,好半天才理清頭續。他將車停到路邊,點支煙吸著,吸完煙,臉色也漸漸冷峻起來,掏出手機,先接通律師取消了今早的面談,再接通副總讓其通知各部門經理準備開會,並強調不準請假。
剛吩咐完,手機鈴聲緊接著響起,接通,傳來人事部經理聲音:「勞總啊,您讓我摸底給員工發年終獎的事,我已整好,弄了個方案放在您桌上,您啥時回來審閱一下,看看還有啥問題需要改正的好嗎?」
勞力聽了,頓起厭煩之意,沒好氣地說:「這事兒你到是辦的雷厲風行的噢,公司業務一團糟,也沒見你積極想辦法,給我整個方案來!只想著拿年終獎,也不臉紅!」說罷,狠狠摁下結束鍵。
勞力平息一下情緒,想了想,又打電話回家,告訴老媽自己又得變卦,恐怕不能回家過年了。
老媽聽了,異常失落,幾手哀求他說:「大力呀,你老說忙,就不能抽幾天空閑回來一趟?滿天下就你一個人在忙啊?」
「媽,你老多體諒一下兒子吧,公司百多號人都指望我過日子嘞。我到也想閑下來,可丟不下呀。要不,你讓哥他們一起送你們二老來我這兒過節吧。」
「唉——你要是累病了可咋好啊?」
「病了?」勞力悚然一驚,自語道:「我要是真的患上不治之症,還會是這種表現嗎?」他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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