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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姓故事:生死擺渡人 他與死亡相鄰24年

記者手記:

一根電話線拴著生死兩端,他猶如生命的擺渡者。一個與死亡為鄰24年的人,卻比尋常人活得更加認真。

重慶客戶端-華龍網12月28日6時訊(記者 王瑋/文 李裕錕/圖 張譯文/主持)從急救室到太平間,雷加茂就像一個擺渡人,電話鈴聲一響起,他便用一輛冰冷的推車將生與死連接。20歲起,他開始在殯儀館、太平間工作,成為一名職業收屍人。每天24小時,每年365天,24年里,他往返著同一段路,送走一批批亡者。面對死亡,他能做的就是讓死者走得更體面,然後告訴自己認真活著。

愛洗澡的爸爸

搬運屍體、整理、消毒後,雷加茂總要用消毒水認真地洗洗手。記者 李裕錕攝

重慶市急救中心旁的體育路上,一棟不起眼的矮房子,暗綠色的大鐵門關得死死的。開門進去時,雷加茂6歲的兒子正蹦蹦跳跳。

「你知道爸爸是做什麼工作的嗎?」

「曉得啊,爸爸是抬死人的。」小傢伙一點不害怕,說完這話就跑上閣樓玩去了。

雷加茂是重慶市急救中心的職業收屍人,44歲的他做這一行已經24年了。

閣樓是雷加茂和同事用木板隔出來的,一樓是做飯、工作、接待死者家屬的地方,最裡面有一個10節樓梯,僅能容一人通過。爬上閣樓,二樓是卧室,總共十多平米的地方用木板隔成兩間,讓人不禁覺得有點壓抑。

閣樓的隔壁,就是醫院的太平間。

父親和兒子的到來給家裡添了點「人氣」。記者 李裕錕攝

雷加茂幾乎24小時吃、住、工作都在閣樓,「全年365天都要守著。」

雷加茂不善言辭,只懂得埋頭做事。他說,和死人打交道比和活人相處要簡單。身邊的朋友幾乎都知道他從事的行業,但因為他為人踏實、善良、有責任心,所以從來不會忌諱、躲避。但是雷加茂遇到新朋友或者陌生人,聊起工作時,總是說自己在民政局下屬的一個單位。

20歲,正當青春年少、躊躇滿志的年華,雷加茂卻來到太平間,干起了收屍的活兒。「農村出來的,沒啥文化,就覺得這活路穩定。」他說。

20歲的小伙兒,膽子特別大,但是一開始接觸屍體,他還是會怕。尤其是遇到事故現場的屍體,搬運、清洗屍體、縫合傷口……他會幾天吃不下飯,睡不著覺,「沒辦法,做了這份工作,只能硬著頭皮上。」

在雷加茂的住處,香皂、肥皂等洗滌用品很顯眼。工作讓他形成習慣,每天都要洗澡,甚至每次處理完屍體都要洗一次,最多時候每天要接送五六具屍體,他就要洗五六次澡。最難熬的是夏天,屍體如果不及時處理就容易飄著一股腐臭味,他覺得洗個澡就舒服了。

這些他從未與家人講過。

心顫的電話鈴聲

接到電話後,雷加茂急忙穿上白大褂準備去「接人」。記者 李裕錕攝

雷加茂的家離醫院不遠,步行不到5分鐘,雖然近,但雷加茂堅持晚上要住在閣樓上。家人有時候會來他工作的地方看一看,用他的話來說,叫「添一添人氣」。

採訪那天,老父親帶著小孫孫過來了。見著爸爸,小傢伙很高興,在閣樓里蹦蹦跳跳,但沒多久,老人家就坐不住了,想回去。「路上看到車子,不要亂跑。」離別前,雷加茂叮囑了好幾次。

「叮鈴鈴!」剛送完家人,屋裡的電話鈴就響了。雷加茂長吸一口氣,趕忙抓起話筒。十來秒的時間,他皺著眉,左手叉腰,聽完,只回了一句「好」。

電話是急救室打來的,之前送來搶救的病人沒能救回來,他要去接。

屋裡樓上樓下分別有一部電話,都是串聯著的,方便雷加茂接聽從急救中心搶救室或者各個科室打來的、通知「接人」的電話。

從柜子里取出白大褂,麻利地穿上,又拿出一個一次性口罩戴上,出門徑直走到旁邊的太平間。

雷加茂推著擔架推車走向醫院搶救室。記者 李裕錕攝

十多秒時間,他從太平間里推出來一個簡易的擔架推車,上面放著一個黃色的摺疊好的裹屍袋。

一路推著車,雷加茂的步子顯得很急促,從急救中心後門進去,穿過停車層,不到5分鐘就進了一樓的搶救室。

搶救室的門再次打開時,裝著人的裹屍袋被兩根繩子固定在擔架上,雷加茂雙手緊握推車的扶手,皺著眉頭,低頭看了一眼裹屍袋,邁開步子。

回去的路似乎比來時要長,雷加茂知道,這是連接著生死的一段路。可能幾分鐘前,家屬還滿懷希望,但是只要看到他推著擔架推車出來,就意味躺在推車上的亡者將走完人世間最後一段路。

「我們從外地來的,該怎麼辦?」死者家屬是一位40多歲的女人,她看起來有點手足無措,對著雷加茂邊哭邊問。

「放心!我在,我來幫你們做。」雷加茂沒抬頭,但是明顯推車的手抓得更緊了。

把屍體推進太平間,打開裹屍袋,讓家屬和死者做最後的道別,然後登記死者信息,和家屬交代後續注意事項、需要辦理的手續……死者是一位77歲的老人,正常死亡。

拉上裹屍袋前,雷加茂把老人的衣服拉平整,把外套的扣子一顆一顆扣好,覺得一切妥當,才緩緩地拉上裹屍袋的拉鏈。

送走家屬,雷加茂不放心,又追上去叮囑了幾次。因為死者沒有身份證,需要在戶籍所在地開證明,他怕家屬忘了,到時候還得多跑幾趟冤枉路。

回到房間,把登記好的死者信息簿放進抽屜,雷加茂站在門口點了一支煙,猛吸了一口,雙手交叉在胸前,靜靜地看著吐出的煙霧,沉默......

有溫度的收屍人

雷加茂在太平間為亡者做最後的整理。記者 李裕錕攝

「這樣的還算好。」開口第一句話,雷加茂好像在安慰自己,也像是在安慰別人。他說,相比突然疾病、意外事故帶來的死亡,這種有徵兆的離開是家屬比較能接受的,也是他面對死亡時,覺得比較輕鬆的。

「有時候去接的是沒幾歲的孩子,有的甚至剛出生沒多久,他只有那麼小啊!」雷加茂雙手比劃著孩子的大小,似乎以前送走的那一個個孩子又浮現在了眼前,他努力剋制自己激動地有點發抖的雙手,眼眶濕潤了。「算了,不說了,說多了又忍不住了。」

2015年的一個夏天,急救中心接到電話,稱菜園壩火車站有人暈倒了。三十歲出頭的男人最終搶救無效,撒手人寰,離開了妻子和4歲的女兒。

雷加茂後來知道,這家人在外地打工,男人身體不好,回重慶就是來看病的,誰料還沒出火車站就倒下了。

無助的妻子接受不了這個事實,幾次哭暈過去,4歲的女兒也在旁邊哇哇大哭。同事忙著為屍體消毒處理,雷加茂抱起孩子,安慰著這個無助的女人。

「總得面對現實,屍體還是要處理。」雷加茂小心翼翼地和她講著接下來該怎麼辦理死亡證明、火化等手續。

「我在這兒沒家人,沒錢。」女人茫然無措。家裡不富裕,所以丈夫的病一直拖著,路費花了好幾百,她已經走投無路了。

「死人沒溫度,但人心都有溫度啊!你說,她男人都丟下她們娘倆,我們能不管嗎?」雷加茂向醫院彙報情況後,醫院決定開通綠色通道,免除了搶救費等費用,雷加茂和同事邊安撫照顧母女倆,邊聯繫殯儀館。

「你讓她一個女人家怎麼辦嘛,基本都是我們幫她弄好的,這樣我也能心安一點。」雷加茂和同事處理完後,幾個人還給這母女倆籌了幾百元的路費和生活費,買了一大包零食,把她們送走了。

雷加茂正在和死者的家屬交代需要辦理的後事。記者 李裕錕攝

雷加茂說,這樣幫家屬「保姆式」處理後事的經歷不在少數,很多家屬面對家人的離去,大腦都是空白的,有些甚至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緒。

「人都走了,我們不做誰做?我們不幫誰幫?」

雷加茂說,自己來自農村,也有過無助的時候,能讓這些死者走得體面些,能讓家屬少點悲痛,他覺得怎麼做都值。

收了24年屍體,雷加茂還沒想過,哪天自己不做這行了。他已經習慣為逝去的人做最後一點事,這份面對死亡的工作也讓他更加懂得生的不易。

現在,有些時候三兩天都沒有一個電話,雷加茂會覺得整個人都輕鬆了。

他有個心愿,希望那部電話永遠不要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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