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再貴，也不如你的自由貴

剛工作的時候，在廣告公司，老闆是前任電台紅主播，嫁了富一代，出錢為她開了廣告公司。

廣告公司在鬧市區，周圍有很多特色小店，每天中午，男員工在辦公室打撲克牌，女員工三五成群去淘貨。

一次，我們在曬自己的戰利品，老闆忽然出現，看了看我們買的衣服，說：「女孩子投資自己的時候，要狠一點，用買十件便宜貨的錢，去買一件好衣服。」

辦公室里鴉雀無聲，我們彷彿受到了一場宗教的洗禮：哇，真的好有道理。

冬天，辦公室里開了空調，老闆經常把大衣、羽絨服脫了，隨手往椅子上一搭，大約怕弄髒了，通常里子朝外，我們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衣領下面大大的商標。那些商標就是我們的雞血，知道了它們，就好像掌握了通往成功之門的鑰匙。

沒人再去逛小店，大家卧薪嘗膽不敢買東西，每天表情凝重地憋足了勁兒要去買貴一點的衣服。

終於，有個家境不錯的女同事，通過自己的努力與家人的幫助，買了一件MaxMara的大衣，我們陪她一起去的，一萬七千塊人民幣。

那時候的一萬七，在很多三線城市，夠交一套小房子的首付了。購買的過程跟朝聖差不多。這件大衣，那年冬天她經常穿，也沒什麼別的可穿了，因為按我們當時的薪水，買這一件大衣，要吃半年的土。

某一天，我走在她身後，看到她的大衣背後有一小塊污漬，忽然想到，再貴的衣服，其實每天穿也不好看了，就像張愛玲筆下的紅玫瑰變成蚊帳上的蚊子血一樣。

第二年，她依然在公司做美術設計，沒有當老闆，沒有富一代男朋友，重新逛小店，用買半件昂貴大衣的錢，買回十件「設計師款」，一周七天衣服不重樣，每天都是新鮮的。

問她那件大衣的下落，「掛衣櫃里當鎮櫃之寶了。去年的衣服再貴，今年也不想穿了，人就是這樣。」她說。

後來，我身邊又出現過其他憋足了勁買件貴衣服的姑娘，買完以後發現，自己購物的慾望並沒有因為擁有了一件奢侈品而降低，反而更加膨脹。

尷尬的是工資還是那麼多，客戶不看你的衣服簽合同，老闆也不會因為你穿了件大牌而漲薪。

一件貴的衣服，只是短時間內，讓你覺得自己更好了。現實卻無情地告訴你，有人披著麻袋也是富二代，而你就算穿高級訂製，還是要繼續打工。

明白這一點，我開始對要買貴的不以為然了。生活需要儀式感，然而儀式感要在自己完全承受與掌控的範圍內，畢竟路要一點點走，日子要一天天過，我們不是靠行為藝術活著。

存幾個月錢，吃土也要買，總顯得用力過猛，拗造型拗出內傷，給別人看的成分居多。

女孩子買衣服，享受買的過程，擁有即是勝利。像我當年的老闆，她一邊對我們說女人要把錢存起來買貴的，一邊每個月買好幾件貴的。

她的確不穿便宜貨，但也絕不會天天穿那一件貴的，第二年不想穿的時候，後悔又難過。

如果一件貴的衣服，成為你的束縛，不如多買幾件價格適中的。你買的是衣服，是心情，是我願意，是快感，是減壓，但絕不是雞血；你的人生不會因為一件昂貴的大衣而開掛，倒會因為買了超過自己購買能力的衣服，而更窮。

心理學界在1997年就發明了一個專用名詞叫「零售療法」，即人們願意並且可以通過購物減輕壓力與負面情緒，重新激發對生活的熱愛以及對未來的期待。

購物，某種程度是與生活戀愛，有購物激情的人，同時也是熱愛生活的人。

如果要把購物與愛自己扯上關係，肯定不是吃半年土買件大衣，而是吃得慢一點，優雅、理智、有腔調一點。吃土也要買，像一場奮不顧身的愛情，激情過後，你不知道你是誰。

我也相信世界上沒有物美價廉的東西，但也不是只要貴，就是好。

一個關係很好的造型師跟我說，在中檔品牌里，可以選出很多不輸於奢侈品的東西，小店也能淘出優質貨。

比如在印度，小店一兩百元人民幣的手工圍巾，做工腔調完全不輸大牌，甚至更有風格。「那麼，你為什麼不省下買大牌圍巾的錢，去看看世界，順便帶回幾條便宜又好看的圍巾？」

當時天在下雨，他說話的樣子特別好看。

他還告訴我，一瓶面霜，無論用了多少高科技，零售價都不應該超過一千元，超出的部分，不是在品質本身，而是為了劃分階層、製造夢幻用的。

所以，愛自己，不是買最貴的，而是買性價比高的，或者只買你喜歡的，不管別人說什麼，活在潮流之外，風格之內，也是一種逼格很高的愛自己。

去天涯看看，關於某大牌包包的質量吐槽真是不要太多。我的一個常年混在奢侈品圈裡的朋友，曾經想寫一篇「大牌包包的不方便之處」，怕拉仇恨沒寫。在網上瘋傳六千塊錢一雙的鞋代表一個姑娘的未來時，她悄悄對我說，六千塊錢的鞋，真有磨腳的。

愛自己是永恆正確。然而，它的前提是，正視自己、接納自己，在現實中活成一朵花，而不是拔苗助長。我們總諷刺那些拔苗助長的父母，到了我們自己，拔苗助長就成了「買了貴的，你才更貴」、「敢花錢的人，才會賺錢」。

不是去年的衣服再貴，也配不上你的氣質，而是去年的衣服再貴，你也不想穿了，跟氣質、成長沒有半毛錢關係。

我們都是喜新厭舊的人，買新東西只是我們向生活傳達熱愛的一種方式，保持時常輕鬆購買的能力，比拗造型下狠手更加愉悅身心。

如果買了貴的，只能打幾份工去還信用卡。拚命賺錢、熬夜加班，賺了錢再去買個貴的，周而復始重複這種沒有選擇的人生，我Get不到這樣生活的高貴之處，哪怕衣櫃里掛滿了鎮櫃之寶。

再貴的東西，也沒你的自由貴啊，你說呢？

小羊說：

對自己好，但不要用力過猛，不要刻意強調，更不必通過昂貴的東西體現。

好是一種自然而然的狀態，隨心隨性，開心就好。更重要的是，你要有能力選擇對自己好的方式，不給別人增加負擔，不讓自己惡形惡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