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水仙是自戀美少年，說的可不是中國的水仙花

又到了水仙盛開的季節。想必很多人都聽說過關於水仙花的希臘神話，那個關於「自戀」的故事：美少年那耳喀索斯（Narcissus）在水中看到自己的絕世容貌，從此欲罷不能，就這樣死去並化成了水仙花。

John William Waterhouse的名作《厄科與那耳喀索斯》，1903年

所以在西方文化里，水仙的花語是「自戀」；水仙的屬名也借用了這位自戀狂美少年的名字：Narcissus。這個故事是如此風靡，以至於提到水仙花，好像一時間都很難想到其它東西了。其實，水仙背後大有文章。

多姿多彩的花園之眼

這個世界上，已知的水仙屬植物有800餘種，光是「水仙」的英文單詞，就有 narcissus、daffodil 和 jonquil 三個，其中 narcissus 算是水仙屬植物的通稱，而 daffodil 和 jonquil 則分別特指洋水仙N. pseudonarcissus和丁香水仙N. jonquilla。

洋水仙具有華麗而碩大的花冠，在春天的花園裡它們的芳名足以與鬱金香、風信子等媲美。雖然別名叫做「黃水仙」或者「喇叭水仙」，但其實洋水仙的顏色不只有黃色一種，副花冠也不止喇叭狀這一種形態，可謂是多姿多彩。如果一定要挑出一些缺憾的話，那只能說它幾乎沒有任何香味了。

洋水仙具有的鮮艷而華麗的花朵，相信你一定在春日的花市或是植物園裡見過它們。圖片：shutterstock.com

丁香水仙則是有著絲線一般纖細葉片的小可愛。它們的花冠和副花冠多為同色，密密地簇擁在一起；丁香水仙也叫長壽水仙，但有的資料里將它與景天科的「長壽花」混為一談，這就是以訛傳訛了的結果了。

除此之外，還有白紙一樣純凈纖細的白水仙N. papyraceus，或是花瓣纖細、副花冠卻膨大好似蓬蓬裙的圍裙水仙N. bulbocodium，以及花瓣反翻，形似仙客來的仙客來水仙N. cyclamineus……

白水仙（左）、圍裙水仙（中）與仙客來水仙（右），是不是出乎意料的琳琅滿目？圖片：Stephen Bay/shutterstock/Sericea

人們稱呼水仙是「花園之眼」：在冬雪過後，它們是第一批睜開明亮眼睛，朝向這美好世界的，如此充滿新生和希望的象徵，可不像是眼裡只有自己的自戀狂。

眾說紛紜的開頭

水仙屬的植物是希臘人最早熟悉的花朵之一，作為球莖花卉中的一個大類，它們普遍非常適應於地中海型氣候。或許因為廣泛分布，與水仙花有關的希臘神話人物也不少。據說眾神之王宙斯要討好冥王哈迪斯時，就是讓水仙花盛開在林間的每一個角落，藉此機會讓哈迪斯擄走了在其中採摘花朵的美女珀爾塞福涅。

瓦爾特·克蘭（Walter Crane）的油畫作品《珀爾塞福涅的命運》（1878年）中大量出現了水仙花。

而且，那耳喀索斯的故事也有很多版本：雖然「臨水照花」是這位美少年的最終結局，但故事是怎麼開始的，可謂眾說紛紜。第一種說法是，被那耳喀索斯拒絕的水澤女神厄科（Echo）因為傷心欲絕而香消玉減，最終消逝成山間的一縷迴音；她不甘心地向復仇女神（一說為愛神）求助，請求她懲罰這個傲慢而美麗的男人，於是才發生了美少年愛上自己倒影的悲劇。還有一種說法是，那耳喀索斯愛的並非自己的影子，而是在水中看到了自己早逝的孿生妹妹，捨不得離開她才導致枯坐而死。此外還有受到詛咒、被沼澤女神誘惑等說法……

紅口水仙，因其副花冠邊緣的一層紅色而得名。圖片：shutterstock.com

進一步考據的話，一般認為那耳喀索斯所化的，應該是古代希臘地區最常見的紅口水仙Narcissus poeticus。作為水仙屬的模式種，紅口水仙的種名poeticus有「詩人」之意。

湖面的漣漪也迎風起舞，

水仙的歡悅卻勝過漣漪；

有了這樣快活的伴侶，

詩人怎能不滿心歡喜！

——威廉·華茲華斯《水仙》

無獨有偶，在後來一代代的歌頌之中，水仙們也普遍成為了西方詩人表達愛意的象徵。興許因為與愛情有關的傳說背景，加上它本身純凈優美的花色，水仙也成為西方女孩們訂婚和結婚常用的裝飾品。

中國水仙，是玉女不是金童

中國水仙的花型有單瓣和重瓣之分——單瓣者涇渭分明，曰金盞銀台，一名酒杯水仙；重瓣者則繁複細膩，名玉玲瓏，也叫做百葉水仙。《花史》里也有記載過紅水仙，唐玄宗用金玉盆子裝了來送寵妃虢國夫人，可以想見其名貴。但除此之外，再不見它的一星半點芳蹤，也讓人很懷疑這故事的真實程度。

淡雅的「金盞銀台」是最常見的年宵花卉之一，相信大家應該都很熟悉。圖片：shutterstock.com

那耳喀索斯這樣的美少年當然不會在中國人的神話里出現——對於我們喜歡大團圓結局的先輩們來說，這是多麼讓人心碎的故事啊。而中國人喜歡的水仙，還真不是那耳喀索斯化成的：這種只要靠著一盆水就能在嚴冬里盛放的水仙學名叫做N. tazetta，與紅口水仙是兩個不同的物種。比起後者的亮麗耀眼，中國水仙顯得更加清淡纖弱；而她散發的那幽幽甜香，聞起來也絕非是一個男人該有的味道，倒是出現在女性香水裡再合適不過。

重瓣品種的中國水仙。圖片：PLANTanswers.com

所以，中國水仙其實應該是一種非常女性化的花——只要看看「女史花」「姚女花」「凌波仙子」這樣的別名，乃至將之比為洛神、織女、湘夫人、娥皇女英的典故，就知道它一定是與姑娘家有關了。就連見慣了美女的風流才子李漁，也曾經在他的《閑情偶寄》中對水仙大加讚歎：「婦人中之面似桃，腰似柳，豐如牡丹芍藥，而瘦比秋菊海棠者，在在有之；若如水仙之淡而多姿，不動不搖，而能作態者，吾實未見也。以『水仙』二字呼之，可謂描摹殆盡。使吾得見命名者，必頹然下拜。」這樣看來，雖然性別象徵並不一樣，可中國水仙的美貌並不遜色於那耳喀索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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