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村遊戲——撲 蟬

文：宋傳恩

池塘邊的柳樹也許是得風又得水的緣故，長得格外地茂盛，夏日的午後，濃密的柳樹下一片陰涼，那是鄉下孩子們最愛折騰的地方，他們在樹下玩泥巴，看螞蟻忙碌地搬家……

池塘的一角一片碧綠，蓮葉高高低低肆意地張揚著，儘管沒風，仍能聞到蓮的清香，常常吸引孩子們目光的是樹叢中一浪高過一浪的蟬鳴聲。鄉下人把蟬稱為「知了」。

孩子們仰著小臉，在樹叢中搜尋著知了的身影，一個樹上，一個樹下，樹上的知了唱得肆無忌憚，樹下的孩子失望地無可奈何。

孩子們望的心焦，便抓塊坷垃投入樹叢，有幾隻知了吱吱地飛向遠處，樹下一片靜寂，不久，知了的叫聲像熱浪又從樹叢中傾瀉而下，孩子們又把坷垃投到樹上……

當然，孩子們絕不滿足於一次次的騷擾，他們會想盡一切辦法去捕知了。捕知了的工具都是就地取材，找半截鐵絲，折一個圓圈，插在秫秸的頂端，在鐵圈上橫七豎八地扯幾道線，這還不行，還要到屋檐下，牆角里粘十幾張蜘蛛網，拿著它可以到處粘知了了。用這樣的網粘知了，講究的是力度，孩子們哪管這些，看見知了就捂，當然，十有八九不成功。

有的孩子粘知了不用蜘蛛網，而是用樹膠，夏天，粗壯的椿樹不知為何會爆裂開一道道口子，一些晶亮、金黃色的液體從椿樹的裂口處滲漏出來，粘粘的有一股淡淡的臭味，用它粘知了卻是最好的原料。

他們用小刀把椿樹膠挖下抹在秫秸上，拿著它粘知了幾乎是百發百中，知了在秫秸上掙扎著鳴叫著，引起孩子們一陣陣的歡呼。只是用它逮的知了身上粘糊糊的，孩子們玩不一陣便扔掉了。

逮知了最有效的方法是套，用馬尾巴毛捻一個套插在秫秸的頂端，慢慢走到樹下，舉起秫秸，把馬尾巴套支在知了的前邊，知了會用爪扒著馬尾套，此時迅速往下一拉，一個乾乾淨淨的知了被套住了。大一點的男孩會嫌這樣的方法麻煩，他們會直接爬上樹捕蟬，儘管他用力不小，小肚皮磨得通紅，成功率卻很低。他失望地站在樹下，無可奈何地撓著滿是汗水的頭皮。

若在晚上捕知了，最有效也最省力。白天做好偵查工作，看好那棵樹上知了多，天一黑，用麥秸在樹下升起火，在火著的最旺時，孩子們把手中的坷垃往樹上一陣亂投，樹叢中一陣熱鬧，知了驚叫著亂飛，紛紛落在火堆旁。一時，樹下一片忙亂，孩子們在火堆旁一陣亂抓，一次竟能抓到二三十隻知了。他們把逮來的知了有的放在玻璃瓶里，有的剪斷它的翅膀放在屋裡，看著它在牆上爬來爬去。

有時孩子們不完全是為了抓知了，他們享受的是在抓知了的過程中帶來的樂趣，儘管這童趣簡單，卻會牢牢印在他們的記憶里，即使他們到了滿頭白髮的高齡，想到這些，嘴角仍盈滿難得的笑意。

我從鄉下搬到城裡，自然也遠離了知了的鳴叫。每到夏天，把我的思緒帶到童年的是孩子們的朗誦，「牧童騎黃牛，歌聲震林樾，意欲捕鳴蟬，忽然閉口立。」看他們毫無表情的朗誦，知道他們並不理解詩的含意，他們生活在這個高樓林立的城市裡，未必能見到蟬，更不要說聽到蟬鳴了。

就是樹上有蟬的鳴唱，也會淹沒在此起彼伏的汽車喇叭聲中。我常常想，孩子們被他們的父母逼著去學畫畫，練聲樂，和鄉間追逐林間的孩子們相比，哪種環境更利於孩子們的身心健康？

孩子們太累了，讓他們到鄉下捕捕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