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上的今天：一位文化大師出生，半生輝煌晚年卻暴露猥瑣人品

作者：我方團隊張嶔

1月5日，對於明朝歷史來說，是個非常有意義的日子，明朝三百年歷史上，很多堪稱業界最頂級的人物，都與這一天有莫大的關係。比如中世紀明朝乃至世界最傑出的地理學家徐霞客，就是出生在這一天。而曾經虐殺倭寇如砍瓜切菜，幾乎只手擎天造就明朝中期軍事輝煌的戰神戚繼光，也在這一天溘然長逝。這個日子的明王朝，單論人物，堪稱星光燦爛。

但同樣有一個這一天出生的明朝人，雖然論業績水準，確實沒到戚繼光徐霞客這樣的頂尖級，但論歷史意義，卻堪稱無比重大：這是明朝文化史上，堪稱轉折意義的人物。

正是他的出生，開國後一片死氣沉沉，詩詞文章都寫到縮手縮腳，被好些明朝學者疾呼對不起祖宗的明朝文壇，終於煥然新生。他的文學思想理念，直接引領了整個明朝後半程的文學進程，令好些後輩才子豁然開朗，放手實現突破。昔日保守封閉的明朝文化，驟然爆發出自由開放的新風。

不誇張說，我們看戲能看到《牡丹亭》，讀小說能讀到《西遊記》，都是拜這位大師所賜。

這位大師級人物，正是明朝成化八年十二月七日，也就是西元1473年1月5日，甘肅省慶陽縣河南窮移民老李家出生的苦娃娃：李夢陽。

既然是窮人家，李夢陽小時候也不少受苦，但幸運的是，這李家不是普通窮人，雖說窮卻也是讀書人家庭。所以從童年起，家人就把改變命運的期望，寄托在李夢陽身上。而他也小小年紀，展現出不凡天賦，屬於那種讀書寫字都過目不忘的神童類型。就這麼苦讀到十歲，突然就苦盡甘來：父親做了周王府的老師，全家遷回河南扶溝。

這下對李夢陽來說，真是撞了大運，不單是吃穿條件變好，而且由於父親深受周王寵信，他也得以自由出入王府。而且這周王家族，屬於明朝藩王里出名的文化家族，第一代王爺就是明朝科學家朱橚，後面歷代王爺，也是一代比一代有才，整個府邸文化氛圍濃厚，正經科考類的書籍多，其他閑雜書籍，也是要啥有啥。常在王府走動的李夢陽，也就幾年來看了個飽。這就好像一個武學奇才，成天泡在少林藏經閣里亂翻亂練，不知不覺就一身野路子神功！

從二十歲起，天資聰穎且飽讀典籍（包括閑書）的李夢陽，一身神功開始驚動大明，科考的時候先拿下解元，第二年就風光中進士。二十一歲的年齡，科舉路就一步到位。當了官後更一發不可收拾，不但一身文採風流，詩文繪畫全是強項，屬於官場上出名的少年才子，更常把大家嚇著的，卻是脾氣。

自幼混跡王府的李夢陽，養成了一身的傲然脾氣，為人慷慨剛正，而且還是個暴脾氣，只要認準的事，從來一爭到底，經常不管後果多嚴重，也是從來不低頭。而且是張口就放狠話。帶著這個脾氣，他在哪個官職任上，都出名的敢說話。還越是硬茬子越敢惹，當時最出名的，就是惹了明孝宗的舅子——張氏兄弟。

在政治清明的明朝弘治年間，如果要找點反面惡劣人物的話，那無疑就是這張氏兄弟，明孝宗伉儷情深，一生就只有張皇后一位妻子，如此專寵，張皇后家的兩個兄弟，也是十分強橫霸道。這哥倆除了成日吆五喝六拉仇恨，就是拿著朝廷的店面做自家買賣。可群臣都知道這哥倆厲害，通常都裝看不見。但李夢陽卻不管不顧，直接上書大罵張家兄弟，果然也惹上麻煩，被張家兄弟陷害進了牢房裡，還好明孝宗是個明白人，沒幾天就把他放出來官復原職。

正當大臣們感慨李夢陽好運氣時，少年氣盛的李夢陽，竟又鬧出了爆炸新聞：剛出獄沒多久，張家兄弟里的老二張鶴齡就知道了，竟帶了一群地痞流氓上街，尋思修理一頓李夢陽出氣，果然在街上逮住李夢陽，立刻殺氣騰騰撲上來，沒想到李夢陽十分淡定，當面一個出手，揮鞭就把嚎叫著撲來的張鶴齡抽下馬來，疼的當街滿地打滾，真是驚掉京城圍觀群眾了。

這個風波後，張家兄弟徹底老實了，甚至所有的京城權貴，也就徹底怕了這愣頭青，見面都繞著走。李夢陽的名聲大振，仕途也春風得意，陸續也有不少業績，但最大業績，卻是他的業餘愛好：文化！

身為一個飽讀閑書的文化大牛，李夢陽不但文採好，理念更十分先進。多年以來，明朝文壇為什麼死氣沉沉？就因開國後高壓政策，文化界噤若寒蟬，所以寫詩做文，大家第一時間想的就是安全，往往是領導怎麼寫，大家跟著寫，所謂「館閣體」就是這麼來的，相關作品，今天讀來都味如嚼蠟，十分沒水準。

但李夢陽出手，水準就有，從此後各個場合，他開始口吐蓮花，痛批明朝的保守衰敗文風，把大明開國以後的歷代文壇名流，乃至當朝的首輔閣老，全數罵到一錢不值。這還了得，好些人卷了袖子要來理論，卻見李夢陽八個閃光大字：文必秦漢，詩必盛唐！

這八個字，就成了明朝文化的顛覆理念：學閣老領導，聽話算什麼文學？只有發揚傳統文化，吸取老祖宗留下的精華，才有開拓創新。這個道理，明朝文壇懵懂了一百多年，終於叫李夢陽點破了。自此之後，明朝文學新風盡吹，後輩文化名流層出不窮，甚至對於王陽明等大儒的哲學思想，也是影響深遠。不誇張說，如果明朝中後期，是中國傳統文化的又一春天。那麼這春風，就是李夢陽吹起的。

就這樣，多年以來，李夢陽文壇政壇雙豐收，長期在明朝如日中天，但晚年一場風波，卻暴露了他真正的品質：正德年間，權閹劉瑾專權，李夢陽挺身而出，果然得罪了劉瑾，這下比得罪張家兄弟嚴重，直接被東廠抓起來嚴刑拷打。如此更殘酷考驗面前，昔日淡定抽鞭子的李夢陽卻真怕了，他不顧一切自救，甚至託人求到了昔日與自己不對付的另一才子康海門下。

可敬這康海，雖說與李夢陽不少彆扭，但關鍵時刻英雄本色，竟不顧權閹劉瑾淫威，義正辭嚴殺到劉瑾家救人，一派風采氣度，真把劉瑾折服，竟叫劉瑾心甘情願，當場就放出了李夢陽。在那個劉瑾權勢滔天，京城噤若寒蟬的年代裡，真箇是成功逃生奇蹟！

但是，就是這個奇蹟，給正直的康海挖了坑，幾年後劉瑾倒台，又一輪秋後算賬，康海因為撈過李夢陽，反而被誣陷成了劉瑾同黨。如此關鍵時刻，本該幫康海證清白的李夢陽，這位一直以慷慨正義示人的文壇領袖，卻選擇了裝聾作啞，眼睜睜看著救命恩人康海黯然罷官。

如果說這位文壇領袖，另一大歷史價值是什麼？恐怕就是晚年這醜陋一幕。當年的慷慨正義，只是看準了明孝宗的脾氣，借著機會刷聲望而已，直到考驗面前，卻現了形。可以理解他的軟弱，也不由得讚歎一聲：能夠威武不能屈的英雄，真不是一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