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譯者談 | 唯美電影語言的文字鏡像：當新海誠把《你的名字。》變成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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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美電影語言的文字鏡像

——關於《你的名字。》小說版的二三事

文/枯山水

新海誠，日本唯美派動畫電影掌門人；《你的名字。》，新海誠歷代作品之集大成者，叫好又叫座的票房終結者。無論是對於新海誠還是《你的名字。》，再多的溢美之詞似乎都顯得冗贅。不過除了電影導演這一響噹噹的頭銜之外，或許很多人並不知道新海誠同時也是位有一定產出量的作者，《秒速5厘米》《言葉之庭》以及《你的名字。》的官方小說皆由他執筆寫就。

《你的名字。》是新海誠的眾多作品中首度在國內院線大熒幕上亮相的先行者，在鋪天蓋地地引發口碑旋風、一舉成為年末話題性電影佼佼者的同時，由他親自執筆的官方小說也不甘寂寞，高調地進入國內市場。筆者此番有幸擔當了本書簡體中文版的翻譯工作，值此官方簡中版上市之際，很想就本書內容寫下些什麼，若是能對廣大期盼此書的讀者起到些許拋磚引玉的功效，那便是幸事一件。

一、《你的名字。》小說版，電影語言的文字鏡像

首先似乎有必要給整本小說定個基調。作為電影導演，新海誠向來最為人稱道的無疑是其熟練運用電影語言所呈現出的唯美畫面感，到了《你的名字。》，以往稍微為人詬病的劇情把控也得到了很大改善，總體來看幾乎無可挑剔。然而小說和電影不同，文字和畫面在傳遞信息上的形式大相徑庭，那麼《你的名字。》小說版在這方面做得如何呢？

如果滿分是10分的話，筆者可以給出8.5分以上的讚譽級評價。可以這麼說，無論你是否有看過電影版，都不會影響到小說版的閱讀體驗。新海誠撰寫這本小說是和電影製作同步進行的，很顯然，在執筆的過程中他已經較為充分地考慮到了文字與畫面的差異性。不同於目前流行的日系輕小說那種較為「二次元」的文字表述習慣，《你的名字。》小說版的閱讀體驗更為接近傳統的文學作品。對於場面的描述頗下苦功，屢屢通過類似白描的手法，簡簡單單地陳列幾個短語之後，人潮湧動的東京鬧市以及開闊寂寥的糸守町便已經躍然紙上。透過紙面你甚至能感受到義大利餐廳飄出的香氣，以及黃昏時分糸守湖面的那片波光粼粼。文字並不是一種直觀的表述形式，因而貴精不貴多，為讀者呈現圖景的同時又要留以腦補的空間——這一點小說版做得頗為到位。

從情節設置上來看，小說版和電影版區別不大，但這並不代表閱讀起來會有重複之感。以最能體現角色性格的內心戲為例，在電影中或許只是一顰一笑的些微舉動，在小說版中都得到了相當的擴充。通過文字這一高信息量的載體，我們得以細細品味瀧和三葉的心態流變。新海誠對於青春期少男少女那細膩情愫的熟練拿捏是他人難以企及的，這在小說版中體現的尤為明顯，而個中妙處，恐怕要各位自己將書捧在手中讀過之後方能體會。值得一提的是，由於小說從頭到尾皆以男女主角的第一視角寫就，而且兩人的視點時常相互穿插，因此辨識哪些話出自瀧、哪些話出自三葉同樣也是閱讀小說時才會有的獨特體驗。

二、「結（MUSUBI）」與「黃昏（TASOGARE）」，貫穿全篇的明暗主線

一部作品勢必要有主線，而在《你的名字。》小說版中，主線則以明和暗的形式相互並行。新海誠向來熱衷講述人與人的關聯性，而無論是愛情還是其他情感，勢必都會以個體間的相互聯繫來呈現。在《你的名字。》中，新海誠藉助女主外婆的口拋出了「結（MUSUBI）」這樣一個概念，雖然雖然發端帶有一定程度的宗教思辨意味，但伴隨著故事的展開，這種概念擴展到了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人與人之間的愛情、親情，甚至飲食、宗教傳承都能夠與此有所關聯。編織組紐是「結（MUSUBI）」，爬山時飲水是「結（MUSUBI）」，男女主角通過人格交換相識相知是「結（MUSUBI）」，瀧喝下三葉的口嚼酒後重啟過去同樣是「結（MUSUBI）」。茫茫世間，本來陌生的少男少女因為某種宿命般的力量走到一起，套用我們熟悉的表達形式，或許便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吧。

如果說「結（MUSUBI）」是故事中所有行動的抽象化表徵，那麼「黃昏（TASOGARE）」則是各種重要場景的「關鍵詞」。從最開始老師在課堂上提及之後，本詞屢屢出現在角色的腦海中、言語中。「黃昏之時」便是「逢魔之時」，常常會出現某些超越人知的神秘現象——這種意境在男女主角山頂相會時達到頂峰，如血殘陽之中，三年後的他和三年前的她彼此相會，面對熟悉卻又陌生的對方，兩人的「邂逅」短暫而凄美，也將新海誠那澄澈空靈的美學發揮到了極致。

三、人格交換引發的換位思考與自我治癒

最後有必要談談本作品最為重要的劇情——男女主角間的人格交換。人格交換在文創作品中本不是什麼特別新鮮的主題，但在《你的名字。》中，這種交換又有著較為獨特的意旨所在。男女主角一個出生於都市的普通工薪家庭，一個卻是偏遠小鎮的「名門大小姐」，其外婆和父親分別擁有顯赫的宗教、政治地位。生長環境的落差造成了兩人世界觀和心態的大相徑庭，瀧每天過著都市青少年的樣板式生活，學校、打工、和朋友胡鬧，寧靜祥和卻又有幾分平淡，在和三葉交換人格之前，他的眼界恐怕僅僅局限在東京這樣一座都市之中，對於外界的認知相當淡薄。而三葉的處境則更加複雜，偏遠小鎮物質上的匱乏讓她對於都市有種不切實際的憧憬，而身邊眾人的過度關注又讓她不斷積蓄著這個年紀所難以承受的巨大壓力，讓她愈發想要逃離。

可以說，在故事的開始階段，瀧和三葉在性格上都有著些許缺陷。之於瀧，是世界觀的狹隘和單薄，之於三葉，則是不切實際的憧憬和難以為他人道的壓力交雜之下積累的憤懣。然而在經過多番人格交換之後，在經歷了各種讓人啼笑皆非的滑稽戲碼之後，兩人都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治癒」。糸守町那遼闊雋永的自然風光折服了瀧，讓他意識到這世界上還有不同於東京的別樣風景；東京快節奏的花花世界讓三葉目不暇接，滿足了都市生活夢想的同時，也讓她變得成熟堅強，變得更有責任感。最後的彗星墜落本將帶來一場壯美而殘酷的毀滅，但此刻的男女主角已經不再懵懵懂懂，不再自怨自憐，最終合力改變歷史，化解了一場「本已發生」的天災——你可以將此歸類為愛情力量的偉大，但或許這也是男女主角得以成長的證明。

一千個讀者心中有一千個哈姆雷特，這對《你的名字。》也一樣適用。小說的世界是深邃而複雜的，礙於篇幅，筆者只能甄選作品的一鱗半爪與君共享。若想一探《你的名字。》小說版的更多奧妙，還請捧書在手，尋個閑暇的黃昏之時悠哉翻閱吧。

※本文作者為枯山水，天聞角川簽約譯者，本次翻譯了新海誠《你的名字。》小說中文版，翻譯作品還有《十字路口 in their cases》《怪物之子》等。

※本文插圖由光線傳媒授權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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