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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武漢擺汽槍攤的日子

看見2016年12月27日,天津市河北區人民法院以非法持有槍支罪,判處擺氣球射擊攤的51歲老太婆趙春華有期徒刑三年六個月,我一陣心驚肉跳,嚇出一身冷汗。因為我也曾干過幾天這種營生。


1986年徹底平反之前,在等待上戶口這段時間裡,我無所事事,只好幫母親經營汽槍攤。


自三大改造中將畢生積累的全部資產上交,兩位老人做過很多小生意:賣橡膠鞋、賣大碗茶、賣瓜子西瓜、賣黃花菜木耳、賣粗磁碗(1960年,大約解散公共食堂,此前砸碎、上交的碗碟顯得緊俏了,需求量格外大),這些行當都沒幹好長,倒是汽槍攤一直經營到改革開放。

記得1967年五六月份,老頭老娘在江漢公園擺汽槍攤。有次,百萬雄師攻打幹鮮果倉庫,恰好我在武漢,因擔心兩老「沾火星」,我約上大妹妹同學、小說《祭壇》中司徒的原型乘七路公汽趕去看視。


在公園車站遇見老頭,說母親早背槍徒步回家了。晚飯時,母親述說機智「脫險」經過 :我背著槍路過倉庫,百萬雄師已經戒嚴了,不讓人通行。於是,我就邊走邊向他們拍巴掌。他們以為我是同觀點「紅城公社」的婆婆,讓開橫著的矛子,放我過去,還客氣地囑咐:「過點細走呀,太婆!」


老頭逝世後,老娘就靠擺汽槍攤為生,包括每月給我寄到勞改農場的食品衣物之類花銷。


當時的工資普遍不過三四十元,兩桿汽槍收入每天竟然達到七八元之多。所以,老娘經常自豪地說,我有兩個鐵兒子萬事不愁。

我在武漢擺汽槍攤的日子



電影《路邊野餐》劇照


那年頭,汽槍射擊不是打汽球,而是打靶。其結構是這樣的:在一副長方形木盒上,嵌著四五排凹形木條框,凹字缺口鉚根粗鐵絲,粗鐵絲串一排網球拍狀的靶子。「球拍」系紅色或綠色布包的靶兒,「球杆」下端反勾個錫或鉛做的「擊發錘」,擊發錘上下左右有四個耳孔由粗鐵絲穿起「定位」。


凹字缺口下面的木條釘了排鐵皮插片用以嵌上「發令紙」,每顆發令紙與擊發錘底座精準相對,同時,一一有橡皮筋拉著擊發錘下端。

這樣,只要開槍擊中紅布靶,反勾一脫,在橡皮筋彈力作用下,擊發錘就會撞擊發令紙,發出「啪」的脆響。那時的汽槍「子彈」並非如今的塑料丸,而是小米釘,釘頭緾以紅纓承受氣壓推動,又如箭翎可以定向。隨著發令紙炸響,還會飄散起幽微的火藥味。


汽槍攤擺在義發里右邊工藝美術社車間門前,車間常年閑置,門前場地又寬,加之,斜對面是文化電影院,電影上映前,觀眾每每會打槍消磨時間。以是,生意特別好。一分錢一槍,打中不要錢,打不中給一分錢。


但打槍的「大顧客」多是「遊子哥」,「外面玩的伢」。這些人很豪爽,或單獨打或約朋友雙打,一打就是幾塊錢,有時先給一張「豬肝」(顏色如豬肝般的老五元)再打。由於經常打,槍法很准,少有失手。架在槍架上打厭了,端起打,獨手持槍打。


於是,尚未開闢市場的冷清的麻石板大街上,此起彼伏地響開花,並且瀰漫著過年的氣味。「槍手」眉笑眼開,成就感油然而生,左瞄瞄右瞧瞧,顧盼自雄……


不知因了解我曾是漢正街的「老炮兒」,還是相互談得來,這些看似凶蠻的混混對我倒是很客氣,往往給的整五元沒打完,也不要找零,更不談「留到下次再算」,揚揚手走了。

自然,打槍的顧客中,也有「奉外」的,招惹一些麻煩。有次,剛上「子彈」那傢伙就扣動扳機,小米釘射向坐在一旁同母親閑談的祝志成。


祝是父親最喜歡的二徒弟,從店員工會升為武昌糧食局科長。正是他「反右」時特地跑到我家叮囑在武昌火車南站當營業員的父親,開會時千萬別發言,讓老人躲過一劫。


小米釘射中祝志成右眼,血流不止。那傢伙見勢不妙,溜之乎也。母親趕緊讓弟弟扶祝志成去衛生院看醫生,幸好只是粘在上眼瞼,沒有大礙。


另一次是我手上的事。男顧客約摸二十多歲,子彈上膛後,他突然掉轉槍口朝街上走過的一個女孩子喝叫一聲,待伊回頭瞅他,朝她屁股扣動扳機。女孩子摸摸臀部,笑笑,走了。我當即沉下臉說:「你怎麼這樣做呢?扯起皮來,會砸我的飯碗啊!」男子笑著說:「不要緊,有事一碗是我的。」

但我堅決不讓他再玩了。男子走後,我極其忐忑不安,擔心要出事。母親說,那姑娘伢還笑了的,大概他倆認識,開玩笑的。可過不一會,三曙街馬戶籍來了,說剛才有人報案,一個流氓用你家汽槍射傷她,要我寫情況聽候處理。說畢,將兩桿槍收走了。


當時,汽槍攤與修手錶、配鑰匙都屬特種行業,由公安局管理。


馬戶籍是黃岡人,從部隊轉業當警察,收過我家幾回汽槍。弟弟下班聽明情況,慌忙去找他岳父。當時,他岳父在武漢市公安局任職,讓我寫了份「檢查」,交筆醫藥費,由弟弟到橋口分局治安處領回汽槍,才算結案。


要擱在現在,即使有天大面子,哪能那麼輕鬆解決?趙春華啥事沒有都判三年六個月,我的刑期至少也是十年八年吧?


擺汽槍的日子雖說憋屈,沒人光顧時,不免打上幾槍自尋其樂。偶爾同朋友外出,瞧有汽槍攤,不免技癢,上前一試身手。儘管明知攤主做過手腳,試兩槍,找到誤差,總會打得攤主說好話,請我不再打了。


不久,我的戶口終於落上了,由大學同學李華雲介紹到漢陽房地局和消防器材廠代課,但有空我還是幫母親照應汽槍攤。


後來,區政府恢複發展漢正街小商品市場,要求汽槍執照換為小百貨執照,母親竟有些捨不得。


原來,擺汽槍攤不單生意不錯,還有一筆隱性收入。當時,鄉下的獵戶僅憑野味交給副食品公司換取打銃的發令紙遠不夠需求,而汽槍攤主憑本本即可到漢口水塔對面一小門臉的商店無限制購買,買來後,高價賣給鄉下獵戶,很有賺頭。因而,當時還不大瞧得中百貨業。


但大勢所趨,漢正街不能擺汽槍攤,別處營業又大不方便,最終只得轉行小百貨,結束多年擺汽槍攤的生涯,走向一片新天地。


轉自凱迪網路,作者 hzj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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