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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部你永遠別想看到的電影


一部你永遠別想看到的電影








利維坦按:當年看弗蘭克·帕維奇紀錄片《佐杜洛夫斯基的沙丘》(2013)時完全傻掉了,達利、吉格爾、奧班農、平克·弗洛伊德、莫比斯……這些神棍或團體個個都是個強力小宇宙,如果真結合在一起干一票,那真是宇宙集體意識的一次空前大爆發!!!


此文為導演佐杜洛夫斯基本人撰寫的回憶文章,或許是他太具野心、太超前了,以至於史詩般的《沙丘》最終還是胎死腹中。試想一下,如果當年這部電影上映了,或許也就沒有《異形》、《星球大戰》什麼事了……

事實上,很多導演一直想把赫伯特的《沙丘》拍成電影,這包括大衛·林奇那部不算成功的《沙丘》(1984,這裡還有個小插曲,當吉格爾得知林奇要拍攝《沙丘》的時候,就給後者寫信,並把他當年繪製的《沙丘》場景給林奇看,但大衛·林奇最終並沒有讓吉格爾參與84版《沙丘》,顯然是覺得當時《異形》已經大獲成功,觀眾對於吉格爾的形象太熟悉了),以及2000年的電視劇《沙丘魔堡2000》,甚至在1992年還發行了一部根據原著《沙丘》改編的遊戲《沙丘2000》。


b站上有紀錄片《佐杜洛夫斯基的沙丘》片源(熟肉):


http://www.bilibili.com/video/av1595827/


文/Alejandro Jodorowsky


譯/皮卡丘

校對/兔子的凌波微步


原文/www.duneinfo.com/unseen/jodorowsky/


人生的目標是什麼?就是給自己創造靈魂。


——佐杜洛夫斯基

根據希伯來傳說:「彌賽亞並不是一個人,而是某一天——到了那天,全人類都將被啟蒙」,卡巴拉教派曾討論過一種宇宙集體意識,一個元宇宙(méta-Universe)的民族。而對於我來說,這正是整個《沙丘》計劃。


狂熱崇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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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杜洛夫斯基《沙丘》的電影設計海報


我要展示出主角是如何被啟蒙,之後又如何將啟蒙之光傳達給人民,乃至整顆星球(自此之後,由於這顆行星放棄了自己的軌道而成了宇宙的彌賽亞,一顆聖星,它開始遠行,在所有的銀河中傳播它的聖光)……我並不是想致敬這部小說,我想再創作。對我來說《沙丘》並不專屬於赫伯特(小說《沙丘》的作者),正如堂吉訶德不專屬於塞萬提斯,俄狄浦斯王不專屬於埃斯庫羅斯。


在一百萬個藝術家中只有一個藝術家,在他一生中有且僅有這麼一次,他獲得了神的恩賜,接收到了一個不朽的主題,一個神話……我用的詞是「接收」而不是「創作」,因為這位藝術家是在通靈狀態下從無意識的集體那裡直接收到的這些藝術。作品超過了藝術家,在某種程度上可以說是藝術品殺死了藝術家,因為藝術家有人性,而接收這樣一個神話會帶來巨大衝擊,接收並傳播這些信息的個體個性必須被去除,因為個性是阻礙,會污染信息,導致這些信息偏離那本應是無作者狀態的本源……我們知道是誰創造了巴黎聖母院,不是阿茲台克的太陽曆,不是馬賽的塔羅牌,更不是唐璜的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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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伯特小說原著《沙丘》


人們能感受到塞萬提斯給出了堂吉訶德——當然是不完整的——而裝在我們心中的卻是一個整體形象……基督既不屬於馬可,也不屬於路加,既不屬於馬太,也不屬於約翰……我們還有那些被稱作偽經的福音書,幾乎可以說是有多少信眾,基督就有多少次生命。我們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沙丘,自己的傑西卡,自己的保羅……我對赫伯特既充滿了狂熱的崇拜之情同時又感到很困擾(我相信他也會有同感)……他阻擾了我……對於我來說他不應該是個技術顧問……我用了各種方法試圖消除他對整個計劃帶來的影響……最終,我接收到了我想要傳播的沙丘神話:一個從文學形式脫胎成為圖像的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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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沙丘》中人物保羅的形象設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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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羅的母親傑西卡(Jessica)


在這部電影中,勒托公爵(Duke Leto)在一次競技場上鬥牛的過程中受傷成了閹人(亞崔迪家族的圖騰是戴著王冠的公牛)。比 ·吉斯特(Bene Gesserit)姐妹團的修女傑西卡(Jessica)被送給公爵作妾,她就是那會成為彌賽亞的母親的女孩。傑西卡很快深深愛上了勒托公爵,於是她決定逃脫命運的桎梏,用吉斯特姐妹團的魔法為公爵造一個孩子——救世主Kwisatz Haderach。公爵也瘋狂地愛上了她,並且把自己最悲傷的秘密託付了給她,傑西卡通過一滴血受孕了,懷上了這個閹人的孩子……接下來攝像機鏡頭緊跟著這滴血進入了這個女人的卵巢,見證了這滴血與卵子的結合,一個奇蹟般的大爆炸之後,這顆卵子受精了。保羅的母親是一位處女,而她是通過保羅父親的血而非精子受孕的。


瘋狂的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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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R·吉格爾 (後來電影《異形》的特效師)和他為《沙丘》繪製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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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格爾繪製的哈空能堡壘草圖


在我的沙丘故事中,銀河系的帝王是一個瘋子。他生活在一座位於人造黃金行星上的根據反邏輯(antilogical)的黃金宮殿里。他與一個和他自己長相完全相同的機器人共生在一起。這個複製人是如此完美,以至於普通市民根本無法分辨他們正面對著的是帝王,還是帝王的複製機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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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丘》中的黃金宮殿


在我的設想中,香料是一種具有海綿般多孔結構的藥物,其中填滿了一種介於植物和動物之間的生命,這種生命擁有最高級的意識。如果不停地攪拌,它就會不斷地幻化成各種形態。香料就這樣不斷地孕育出無數的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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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衛·林奇1984年《沙丘》中的哈空能男爵(Baron Harkonn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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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比斯繪製的哈空能男爵


哈空能男爵(Baron Harkonnen)是一個重達300公斤的巨大的傢伙。由於他太胖太重以至於無法移動,因而他需要依靠與他四肢連接著的反重力泡泡來生活……他擁有漫無邊際的宏大妄想:他居住在一個仿照他自己肖像建造的宮殿中……這個巨大的雕塑坐落在一個充滿污穢與沼澤的星球上……要進入這座宮殿的人必須等待直到這座巨像張開大嘴伸出一條鋼鐵巨舌(升降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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芬靈伯爵(Count Fenring)


在電影的結尾,芬靈伯爵(Count Fenring)的妻子躍向保羅,而此時的保羅已經成了弗瑞曼人(Fremen)。她割開了保羅的喉嚨,在臨死前保羅說:「一切都太晚了,沒人能殺死我,因為……」


因為,傑西卡用保羅的聲音說道:「要殺死救世主(Kwisatz Haderach)就要連我一起殺死……而現在,每一個弗瑞曼人、每一個亞崔迪人都在用保羅的聲音說話:『我就是那能明示前路的集眾之人(collective man)。』」


現實總是變幻莫測的。三道光束從這顆星球中迸射出來,之後這三道光束又合并為一股,鑽進了這個星球的沙漠之中,烘乾了所有的香料:「吾乃大地期待良種!」大地繼續震顫。水從一根火柱中滴了出來。


香料中浮現出許多銀色的纖維,它們組成了彩虹。它們在水雲中又集合起來,形成了紅色的「岩漿」,隨後岩漿又蒸發了。雲、雨、河流、草地、樹林……沙丘變綠了。如今這顆星球不再荒蕪,它擁有了一道藍色的星環。這道星環再次分裂,變成越來越多的星環。沙丘成了一個被啟蒙之光照亮的世界,它穿過整個銀河系,最終離開了銀河,並且不斷地向整個宇宙發射著那具有意識的啟蒙之光。


真實的鍊金術士


為了構思這個轉變物質最後的段落,我很可能找到了真正的鍊金術士……一些神秘的人(他們中有一位看起來已經年歲過百,卻仍能像個精力充沛的少年人那樣行動)接觸了我,因為沙丘可以成為點金石,可以把所有廢銅爛鐵變成黃金……在這段故事裡,鍊金術士描述了當他們在煉金爐工作的時候,究竟發生了什麼,又產生了什麼……


為了講好保羅帶領弗瑞曼人對抗帝國軍隊的「游擊」戰爭的故事,我有幸接觸到了一位來自南美洲的游擊戰專家……他曾戰鬥在玻利維亞、智利、秘魯和中美洲……這些無價的經驗為劇情帶來了一種軍事上的真實感。


當傑西卡成了弗瑞曼人的聖母之後,她必須通過一系列儀式:引導儀式、向巫師學習藥學知識、與現實的其他維度進行接觸等等。通過已故的保羅·德龍(Paul Derlon),我了解到了許多吉普賽魔葯的故事……致幻蘑菇的儀式以及帕奇塔女巫(Pachita Witch)那些奇蹟般的手術,那比所謂的菲律賓神醫(Fhilipino surgeons)的能耐強太多了。


我打算讓我的兒子布朗提斯(Brontis)來扮演保羅的角色。他在9歲的時候,就接受了具有傳奇色彩的保鏢——讓-皮埃爾·維尼奧(Jean-Pierre Vigneau)的訓練,包括近身刀戰(實戰)、空手道、箭術……他還接受了一個幾乎是真實的門塔特(Mentat,赫伯特小說中的一個設定人種)——米歇爾·德·羅辛(Michel de Roisin)的特訓,他的大腦就像一本百科全書一樣。我記得曾見過他給我兒子上了一堂關於蟬與螞蟻寓言故事的課程,整個課程持續了半個多月……通過這些詩歌,他講述了整個時間與文明的故事。


我還同製作團隊一起,穿越了撒哈拉沙漠。我想在塔西里拍攝沙丘,與所有演員、成千上萬的群眾演員和技術團隊一起,面對著熱浪和乾燥,拍攝那裡最真實的月光下的景色。阿爾及利亞政府當時對這個計劃表現出了強烈的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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製片人米歇爾·塞都(左)和佐杜洛夫斯基


我曾經做過一個清明夢,在夢中神明對我說:「你的下一部電影必須是沙丘。」那時,我還沒有讀過小說原文。於是那天清晨六點我就迫不及待地起床了,像一個等待酒吧開門的酒鬼一樣,我在書店門口守候著,直到有人打開了書店的門,我買到了那本書。我是一口氣讀完這本書的,中間甚至沒有停下來去喝水、吃東西。在那天的夜裡十二點,我讀完了這本書。十二點零一分的時候,我從紐約給身在巴黎的米歇爾·塞都(Michel Seydoux)打了個電話……他成了輔助我進行這個偉大計劃的七武士中的第一位。對我來說,米歇爾是一位沒有任何電影經驗的26歲的年輕人,但是他的公司Carmera One買下了我的上一部電影《聖山》(Holy Mountain)的版權並且銷售得非常好。他曾對我說:「我想要和你一起製作一部電影。」那時候我並不很了解他,但是通過直覺(今天我仍對自己的這種直覺感到震驚),僅僅是看著這個年輕人我就意識到,這就是這個時代最偉大的製片人……為什麼?神秘……而且我沒有看走眼,當我表達出希望他能買下《沙丘》版權,並且告訴他這部電影應該國際化發行,因為它的票房一定會超過1000萬美元(在那個年代可以說是不可思議的金額:甚至好萊塢都不相信像《2001太空漫遊》這樣的科幻電影會變得獨特且無法超越),他絲毫沒有猶豫:「好的,兩天後我們就去洛杉磯把版權買下。」他並沒有讀那本書……我猜他沒讀那本書的原因是因為他對赫伯特的詩歌感到厭煩……但他可以輕鬆買下版權,因為好萊塢覺得要把這本書搬上銀幕不僅難以實現而且沒有商業價值……米歇爾·塞都給了我無限制的權力和龐大的財力支持:我可以在沒有任何經濟壓力的情況下去組建團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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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杜洛夫斯基電影《聖山》(1973)片頭


3000張畫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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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國漫畫家莫比斯(1938-2012)


我需要一份精確的腳本……我希望能在實拍之前先在紙上把這部電影詳細規划出來……現在幾乎所有的特效電影都是這麼來的,但在那個時代還沒人用過這樣的技術。我想要找一個善於繪製漫畫的繪圖師,這個人必須既有能耐速度又很快,對於我來說這個人既是一台攝像機同時又可以為我提供視覺風格……通過一個偶然的機遇我找到了第二位勇士:化名為莫比斯(Mobius)的讓·紀勞(Jean Giraud)——那時他還沒有創作《阿扎克》(Arzach)和《密閉車庫》(Airtight Garage)。我對他說:「如果你接下了這份工作,你就要放下手邊所有的工作,明天和我一起去洛杉磯找道格拉斯·特蘭伯爾(Douglas Trumbull,《2001太空漫遊》的特效師)。」莫比斯花幾個小時考慮了一下。


第二天,我們就直奔美國。關於我們的合作也有很多故事可以講。我們在美國和怪人們的碰面也帶來了不少啟發,我們每天早上七點在工作室下面的一家小咖啡館交談,這家咖啡館的名字碰巧叫宇宙咖啡館。紀勞畫下了 3000張手稿,全都棒極了……如果沒有他的才能,《沙丘》的腳本不可能成為這樣的傑作。他能直接理解鮮活的角色,還能表現出攝影機的搖移,甚至所有的裝飾物、服飾和剪輯都能被直接視覺化出來……我總是在他肩膀後面和他討論各種不同的觀點和角度……試著把角色安置到場景中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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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比斯為《沙丘》設計的人物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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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比斯為《沙丘》設計的故事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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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比斯繪製的部分《沙丘》場景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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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蘭克·帕維奇的紀錄片中,佐杜洛夫斯基和他的《沙丘》原著,現僅存兩本


我希望找到的第三位勇士是一位機智的夢想家,我需要他為我畫出與美國電影里不同風格的太空船:


「我不希望人們通過NASA的太空船來征服太空;我要的是一些靈魂的集中營,這些巨大的冰櫃嘔吐出了帝國主義,它們是掠奪者的殺手,它們展示著青銅與饑渴養育出來的驕傲;那是一種閹人的科技,不是那種安裝著傻逼晶體管和打滿鉚釘的笨重的飛船,而是神聖的、癲狂的、宏偉的、混沌的、宇宙的;我要的是一種用魔力驅動的、振動著的載具,為了進入深淵它可以延長自身,像一條在不受時間影響的大海里游曳的魚;我要的是珍寶,像心臟一樣完美的機械部件,子宮般的飛船前廳,引領著飛船通過不停地重生進入不同的維度;我要的是婊子太空船,通過激情噴射出來的精液驅動的血肉引擎;我要的火箭既複雜又神秘,還有蜂鳥般的撲翼飛機去採食白矮星那藏匿千年的蜜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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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斯多夫·福斯為《沙丘》設計的一艘攜帶香料的太空飛船


我找到了克里斯多夫·福斯(Chistopher Foss) ,他是一位為科幻書籍繪製封面插圖的英國插畫師。與紀勞相似的是,他從沒有想過要涉足電影行業……懷抱著偉大的抱負,他離開倫敦,定居到了巴黎。通過為《沙丘》繪製飛船,這位藝術家獲得了電影產業的地位。他能夠繪製出具有生命般的機器,這些飛船可以根據太空隕石的顏色改變自己的形態,他還可以製作出了「在一個太空沙漠里垂死等待了無數個世紀的饑渴的戰艦,等待著那具鮮活的軀體,來填滿它內心最微小的角落裡的航艙……」


超自然的驚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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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格爾為《沙丘》繪製的場景,197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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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格爾為《沙丘》繪製的場景,1979年


後來我又找到了瑞士畫家吉格爾(Giger),達利向我推薦了他的畫冊……他的藝術充滿了墮落、病態和自殺氣息,但卻無比傑出,非常適合用來描繪哈空能星球。他為我做了一套城堡和星球的設計,充滿了超自然的恐怖氣氛(後來,吉格爾創作出了怪物異形及其相關設定)。


特效方面,多虧米歇爾·塞都給了我足夠的許可權,我才可以去拒絕道格拉斯·特蘭伯爾……我完全無法忍受他的虛榮、商業領袖氣質以及他的漫天要價。像所有正派的美國人那樣,他先是表示了對這個計劃的鄙視,然後試圖把整個事情複雜化,同時他一邊讓我們等待一邊同時和十個不同的人打電話,最後給我們展示了一些看上去很高級機器,告訴我他打算改造這些設計給我們。我實在是受夠了這樣的鬧劇,我打算重新開始尋找年輕的天才。有人對我說這在洛杉磯就是大海撈針。後來,很偶然在一個較正規的電影放映會上我看到了一部由業餘科幻愛好者製作的影片:《黑星》(Dark Star),儘管這片子沒什麼看點,我卻覺得很不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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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4年由丹·奧班農擔任編劇的科幻電影《黑星》


我找到了這部影片的特效師——丹·奧班農(Dan O』Bannon)。他幾乎是一個狼孩,完全處於一種離經叛道的狀態,而對我來說奧班農是一個真正的天才。他根本不相信我會將《沙丘》這樣一個重要的計劃託付給他,直到我將去巴黎的機票交到他手中。我的判斷沒有錯:丹·奧班農後來為《異形》等許多影片的編寫場景,這些影片都獲得了巨大成功。


讓-保羅·吉本(Jean-Paul Gibon)原本是Camera-One的執行製片人,他對這個計劃也非常感興趣,於是他和我們一起出發去英國尋找音樂人。在我看來,音樂是至關重要的:每個星球都應該有屬於自己的音樂風格。舉例來講,岩漿(Magma)這樣的樂隊就可以為哈空能星球演奏充滿戰爭感的音樂,這樣就可以把這個沙之星球的美與它的神秘和殘酷無情結合在一起,為這巨型蠕蟲之環奏出一支奇異的交響樂。


維京唱片(Virgin Records)接待了我們,並為我們推薦了Gong樂隊,麥克·歐菲爾德(Mike Oldfield)和橘夢樂隊(Tangerine Dream)。這一次我直接問他們:「為什麼不試試平克·弗洛伊德(Pink Floyd)?」要知道,那正是平克·弗洛依德大紅大紫的時代,幾乎所有人都認為這是個非常不現實的想法。幸運的是,平克·弗洛伊德樂隊的人知道我的電影《鼴鼠》(El Topo),於是我得到了這個機會。他們很愉快答應與我們見面,見面地點是倫敦的艾比路錄音室(Abbey Road Studio),披頭士(Beatles)的成功就是從這裡開始的。讓-保羅·吉本聽說樂隊決定接見我們之後感到既興奮又驚訝。而我,那時候的我幾乎已經完全失去了個人意識。我只是那鴻篇巨製的工具而已,我的使命就是完成這部作品。《沙丘》不是服務於我的,相反,我同我所找到的這些勇士,我們將一起為這部作品服務。當時,樂隊正在錄製《月之暗面》(Dark Side of the Moon)。我們到達時,我看到的不是一群正在創作的偉大音樂家,而是四個年輕人正在狼吞虎咽地吃牛排和薯片。我和讓-保羅只能站在他們面前,等候這場饕餮的終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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錄製《月之暗面》時的平克·弗洛伊德樂隊


借了《沙丘》之名,我大發怒火砸門而去。這是對全人類意識具有重要意義的作品,我希望能和願意尊重這樣一部作品的藝術家合作。我覺得他們不是。出乎我意料的是,大衛·吉爾莫(David Gilmour,平克·弗洛伊德的主唱兼吉他手)追了上來,用各種理由表示了歉意,之後邀請我們參加了這張唱片的最後一次縮混。太銷魂了!……他們上一次公開演唱會獲得了成千上萬歌迷的瘋狂追捧,演唱會之後他們想去看《聖山》,後來他們在加拿大看到了。他們告訴我,他們決定參與到我們的電影中,為此他們決定要製作一張雙碟的專輯就叫《沙丘》。他們到巴黎來討論了一下經濟方面的問題,在一番激烈的討論之後,我們達成了一份協議。決定讓平克·弗洛伊德來負責製作電影的全部音樂。


每小時十萬美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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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4年電影《薩杜斯》(Zardoz)中的肖恩·康納利和夏洛特·蘭普林(右)


有了最好的音樂之後,我們決定開始挑演員。我看過夏洛特·蘭普林(Charlotte Rampling)在電影《薩杜斯》(Zardoz)中的表演,我希望找她來演傑西卡。那時候她就想拍兩三部商業片,她對生活的愛遠超對藝術的興趣。大衛·卡拉丁(David Carradine)那時候來到了巴黎,他表示對勒托的角色很有興趣。


我最希望能得到的演員是達利:讓他來演瘋狂的帝王……這是一次冒險!我認為帝王這個角色是個有點滑稽的丑角,只有找性格最癲狂的人來演才合適,那就是達利了。回到紐約,我和米歇爾·塞都、讓-保羅一起回到了聖·雷吉斯(San Regis)酒店,我看到薩爾瓦多·達利就坐在酒店大堂里。我想了想覺得這樣直接去找他顯得很沒禮貌,到了第二天我給他去了個電話。我用西班牙語說的,達利從沒看過我的電影,但他有一些朋友很喜歡我的電影。他邀請我去看一個非常超現實主義的私人展覽,並且承諾會把邀請函留在我的門縫下。


晚上六點的時候,我發現了一張雙人參加的邀請函。達利對我說一定要七點準時到達。我和米歇爾遲到了五分鐘,七點零五分我們到的時候達利已經走了。他來過了,走出了他的汽車,在房裡晃悠了一分鐘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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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5年,達利和吉格爾


那時剛好有一輛計程車在附近,我們趕回酒店後碰巧在大堂又遇到了達利。我與他又約了第二天在酒店的酒吧見面之後就離開了。


那天晚上,我決定在一家法國餐館用餐,很偶然,在我們餐桌不遠,達利和他的朋友阿曼達·麗兒(Amanda Lear)也正在用餐。我跟他打招呼:「真是不期而遇啊!」他回答我:「絕不止於此,明天你就知道了!」第二天,我在聖·雷吉斯酒店的酒吧里找到了他。


達利答應出演銀河的帝王,並對這個角色充滿了瘋狂的想法。他希望在卡達凱斯(Cadaquès)拍攝,並用一個由兩條交叉的海豚組成的馬桶當王座。海豚的尾巴組成馬桶的腿,而兩張張開的海豚嘴一邊用來接尿一邊用來接屎。達利認為將屎和尿混合在一起是一種很差的品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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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利打算飾演的銀河帝王形象


我對他說,可能需要佔用他7天時間。達利回答,上帝用了7天時間來創造世界,而達利並不比上帝差多少,所以要請他出演必須花一大筆錢:每小時10萬美元。也許等到了拍攝現場他就會決定每天拍攝超過一小時但酬勞還是10萬。唯一的條件就是讓帝王坐在馬桶王座上。他不願意念劇本:「我的想法比你的好太多了。」他還希望親自從他的朋友中選演員來組建他的朝廷,而且想說什麼就能說什麼,並且他說如果現在就簽合同,他願意屈尊讓我選擇用或者不用三個他的想法,以此作為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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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利被倒吊人的形象感動了


這個達利風格的突然狀況要花掉我們70萬美元的預算。我對他說希望能給我一個晚上的事件去做決定,之後我就離開了。那天夜裡,我從一本關於塔羅牌的書里撕下了一頁,我得到了一張複製牌:倒吊人。我給他寫了一封信,對他說我們給不了70萬美元,但是我會盡量去說服製片方請他來拍攝三天,並允諾30萬美元的酬勞。


第二天,我把信給了達利。他說到了巴黎再給我們答覆。


在巴黎,達利打電話邀請我們一去莫里斯(Meurice)酒店商談。讓我吃驚的是他並不是一個人:那裡有一堆人,商人、模特、美好的年輕人、一位被稱作國王的(the King)的充滿男性氣質的女士,還有一個豐滿的荷蘭女人擺出各種姿勢任達利玩弄她的性器,以及一個人據說是派多曼(Petomane,一個可以控制括約肌來放屁演奏音樂的人)的孫子的人【派多曼曾經在1900年的時候在音樂廳進行過表演,達利對我們說他放的屁比帝諾·羅希(Tino Rossi)嗓子里出來的音樂美妙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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職業放屁人派多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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