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能陸戰隊》《魔弦傳說》等好萊塢頂尖動畫背後有中國人的貢獻

（本文作者雲起、楊婧婧是Dreamers電影評論授權作者）

（超能陸戰隊背後有中國人的努力）

在好萊塢打拚的華人並不算多，而能在動畫和特效領域裡——這種西方人的傳統優勢項目中嶄露頭角的，則是少之又少。但這種劣勢，對於勤勞、聰慧的東方人來說，並不是不可逾越的天塹。大多數從業者，在經過系統和專業的學習之後，都走進了這個工業體系里。而少數佼佼者，則留在著名的製片公司，參與了那些譽滿全球的動畫大片製作。他們作為中國人，有著西方動畫師不具備的理念和長處。

（魔弦傳說背後也有中國人的努力）

比如剛剛去世的動畫師黃齊耀自不必說，老爺子曾經憑藉極高的美術造詣參與了《小鹿斑比》的製作，是迪士尼的傳奇人物之一，他擅長的是中國傳統水墨畫；而著名華裔動畫師劉大偉擅長插畫，並以插畫師的身份先後參與了《美女與野獸》、《獅子王》等好萊塢經典動畫片；近幾年，來自香港的許誠毅逐漸成為夢工廠的主力軍，他以聯合導演的身份拍攝了《怪物史瑞克3》，並一直夢想拍一部華語動畫片，這個願望通過《捉妖記》的形式得以實現。

而相對於黃齊耀、許誠毅這樣已經做到了行業頂尖的動畫人來說，這個行業中更多的中國面孔則是以「普通員工」的身份參與到電影的拍攝之中。雖然崗位名稱沒有那麼高大上，工作內容也沒有導演那麼舉足輕重。但對於一部電影的「團隊工作」而言，他們的工作又是不可或缺的。因為在整個工業體系內，沒有他們的辛勤工作，就不會有電影最終完美的結果。而下一個黃齊耀和許誠毅，也許就會在他們當中出現。

一、佟樂

代表作品：《超能陸戰隊》、《瘋狂動物城》

1985年出生的佟樂，是一個典型的80後女生，學習過程遵循著這一代中國人的集體軌跡：從國內的本科畢業後，申請來到了德雷賽克爾大學，攻讀了數字媒體的碩士研究生。

本來決定畢業即回國的她偶然之下申請到了美國最著名的特效公司，胡迪尼公司的實習機會，而實習期滿之後，她在索尼公司製作了《少年派的奇幻漂流》。隨後，因為出色的履歷，她被迪士尼公司招致麾下並參與制作了《超能陸戰隊》和《瘋狂動物城》兩部電影。

雖然並非核心團隊的成員，但是佟樂的工作依然重要。她說：「我這次負責crowds animation（群雜動畫），比如主角Judy離開兔子城時，一群小兔子在火車站送行的場景，地鐵站里的各種動物，最後演唱會裡1000多隻動物歌迷等。」

佟樂介紹，在團隊中，她要負責群體動物的運行軌跡，「把他們放哪兒，用哪一段循環動作的動畫，頭部的運動以及觀看的方向，還有一部分動物的尺寸大小以及衣服穿哪一款等等都要研究。」

在一般的動畫中，這樣的「群雜動畫」或許會被一筆帶過，但是在迪士尼，類似的動畫，也需要員工付出巨大的努力。要做到這一切，是背後艱辛的工作。導演、工程師和佟樂這樣的員工需要去動物園甚至是肯亞進行靜距離的考察，並把動物的行為拍成視頻保存、研究。「公司還把動物園的兔子、狐狸等請到工作室，讓我們近距離觀察和思考，如何把動物與人類的形象進行『有機調和』。」 佟樂說。

每年，迪士尼會給每位成員學習經費，「用於參加畫畫、手工課，參觀博物館，都可以。」佟樂說，只要是對工作有幫助的都會被批准，「比起繪畫功底，迪士尼更注重對工作人員的審美能力培養。」

二、劉婷婷

代表作品：《冰河世紀4》、《里約大冒險》

來自南京的女孩劉婷婷，從小就喜歡在自己的速寫本上塗塗畫畫，並且立志要成為一個動畫更新作者。從小接受專業美術訓練的她，在高考的時候，選擇了清華大學美術學院的平面設計系。四年的專業學習，讓她堅定了自己做動漫的決心。

大學畢業之後，劉婷婷進入了薩凡納藝術與設計學院，攻讀動畫專業碩士。艱苦的學習和努力的工作之後，她收到了來自皮克斯公司的橄欖枝，先後參與了《玩具總動員3》實習短片和《賽車總動員2》的製作。出於對藍天工作室的喜愛，以及皮克斯的人滿為患，她跳槽到了藍天，參與制作了《冰河世紀4》、《森林戰士》和《里約大冒險2》。

對於這位南京姑娘來說，每一次3D動畫的製作都是一次新的嘗試，這是一個不斷學習的過程，「根據不同的電影風格，要學習很多東西，比如樹葉人要學習花開的時間、昆蟲的運動、武士的動作，如何寫實。而《里約大冒險2》則要學習如何將卡通擬人化，學習巴西風格的舞蹈，學習鳥的飛行動作等等，每一部電影都是一個不斷學習、從無到有的過程。」

對於美國人佔據主導性力量的3D動畫，劉婷婷有著自己的觀點。她認為這是世界所共享的藝術形式，長期的中國畫的培訓讓她對於畫面的「留白」有著自己獨到的觀念。中國畫有留白、寫意等藝術特點，有自身的意境和繪畫風格，工筆、水墨兩種藝術形式。她說：「做動畫時，從表象來講，可用水墨或工筆的藝術形式；如果講深一些，可在情節上給觀眾足夠的留白空間。」

三、黃珉

代表作品：《無敵破壞王》、《冰雪奇緣》、《超能陸戰隊》、《無敵破壞王2》（製作中）

雖然黃珉在國內學習的裝潢設計專業。當時因為時代條件所限，天津工業大學這一專業的課程內容偏重於平面設計，教學內容上十分重視學生造型構成和色彩創意能力的培養。更加重要的是，天津工業大學還是中國最早將計算機技術引入圖像設計的教學科研單位。所以黃珉擁有極強的視覺設計能力，並不足為奇。

2001年，黃珉只身前往美國，分別在美國孟菲斯大學和舊金山藝術大學學習動畫設計，並拿到了碩士學位。之後先後參與了索尼公司的《美食從天降》，並在2006年跳槽到迪士尼工作，並參與了《無敵破壞王》、《冰雪奇緣》、《超能陸戰隊》等著名影片的工作。

在《冰雪奇緣》中，黃珉所負責的是燈光技術工作。在《冰雪奇緣》一片中，需要在銀幕上突出冰雪宮殿晶瑩剔透的視覺效果，因此燈光的作用更加重要。另外，由於電影中需要呈現宏大的冰封城市鏡頭，場景一直難以達到要求的效果，黃珉還主動請纓，參與了渲染與材質部分的工作，與其他工作人員配合用時將近一個月重新建造了冰封的城市。

而在《瘋狂動物城》里，黃珉做的是設計和配置各種元素的工作。對於自己的工作，他說：「在本片我負責設計本片中的主要場景部分，比如撒哈拉廣場、警察局、朱迪的家鄉，以及最後讓羊市長現出原形的城市博物館等。我設計出它們的外形，再根據設計賦予它們材質和不同的質地，還包括植被的設計，用我們自己開發的xgen軟體種植草地，灌木，花叢，落葉等等，讓環境看起來更真實有型。」

四、林童

代表作品：《蟻人》、《銀河護衛隊》、《美國隊長3》

來自寶島台灣的林童是一個不折不扣的高材生，畢業於著名的卡內基梅隆大學。這所學校擁有全美最頂級的計算機和戲劇學院。從該校畢業之後，他的第一份工作就是在著名的節奏特效工作室的台灣分公司工作，參與的第一部影片便是李安導演的《少年派的奇幻漂流》。

在結束了《少年派》的拍誰之後，林童跳槽到了Method Studios，在這家蜚聲國際的特效工作室內，他拍攝了漫威旗下的《蟻人》、《銀河護衛隊》以及《美國隊長3》等影片。而他具體的工作，則是最為基礎，也是最為關鍵的CG動畫製作。

談及自己的工作，林童笑稱：「工作量巨大」。因為在這些超級英雄影片中，絕大多數的鏡頭和場景攝製，都是由CG來完成的，實拍鏡頭雖然有，但卻非常少。他說：「鋼鐵俠身上的那個盔甲，全部是後期製作完成的，唐尼曾經在拍攝第一部的時候穿過一個真實版的盔甲，但是沒有兩天，他就放棄了，因為實在是太重。所以，他很感謝我們這些特效師，因為我們解放了他。」

而在《美隊3》中，林童的工作更為細緻，美隊和冬兵的對戰場景，令人印象深刻的直升飛機場景，都是出自他的辛苦工作：「這些工作雖然很繁複，但卻非常重要。這是一個團隊工作的結果，每一個鏡頭，每一個角度，都要做到完美無缺，才能被最終確定。這是整個電影的一部分，我們所提供的，就是這麼一種在拍攝現場看不到的東西。」林童說。

五、徐寧

代表作品：《魔弦傳說》

相信國人對美國好萊塢動畫的認識一般以迪士尼、夢工廠等出品的動畫電影為主。而在2016年，在中國內地贏取了14億票房的《瘋狂動物城》卻在競爭奧斯卡最佳動畫獎時遇到了強勁的對手——由著名定格動畫工作室萊卡工作室出品的《魔弦傳說》。

徐寧是萊卡的中國動畫師，在影片《魔弦傳說》中他參與了重要場景和重要角色的拍攝。

徐寧記得自己在面試萊卡時，總監讓他先順便拍拍，於是他用簡單的道具拍了8秒鐘的內容。交上完成品時他很緊張，認為自己拍的太慢。但是總監卻很詫異，認為徐寧拍得太快了。在萊卡，一個最好的動畫師一天拍攝簡單人物的簡單運動最多拍2秒。

8秒與2秒的區別不只在於時長，還有內容的豐富程度。在萊卡的標準里，想要達到電影級別的動畫效果，動畫師需要體現出人物的呼吸，每1/24張都要有細微的變化。

萊卡的動畫師們並非只是機械地根據導演的分鏡來擺弄模型並拍照。他們將自己的創意注入自己負責的部分里。他們可以將自己對劇本的構思和創意通過總監傳達到導演那裡，再由總監將導演的意思傳達給動畫師。這就是好萊塢動畫工業的樹狀體系結構，使得每個部門都井井有條。

每個動畫師都有自己擅長的部分：有的擅長刻畫角色對話時的微表情、有的擅長酷炫利落的打鬥戲、有的擅長對道具質感的表達。

徐寧擅長的部分是對道具質感的表達，他負責了影片中楓葉船放下船帆的鏡頭，船帆由貼滿楓葉的帆布和金屬骨架支撐。一個看似簡單的放下船帆的段落，如何展現「放」的真實和利落、帆的厚重和柔軟，這都是動畫師要思考的事。拍攝用的船帆非常的大，徐寧需要爬梯子去擺弄船帆，再爬下去擺弄照相機。他清楚地記得拍攝這一段時正巧他腰有點扭傷，他原以為自己做不完這段拍攝，沒想到不斷地爬上爬下反而腰好了。

他初到萊卡看到同事為了更逼真的動畫效果，在模仿猴子從桅杆跳下去的動作時，徐寧大驚：這是你們這兒動畫師的基本素質要求么？然後才知道這位同事是玩極限運動的。

在徐寧剛進入萊卡大概半年時，萊卡正為影片最後出現的怪物的拍攝而發愁。為了模擬這個虛擬怪物的運動方式和軌跡，不少動畫師參考了魚、蝦、蛇的運動狀態，但是拍出來的效果都不理想。導演讓徐寧嘗試拍攝，這讓徐寧有些意外和小緊張。他同樣參考了魚、蝦、蛇的資料但思考了一天也沒有結果。沒想到晚上刷微博時，看到有人分享了《哪吒鬧海》的視頻。這讓徐寧將中國的龍運用到了這個怪物角色上。於是徐寧拍出了一版效果十分好的鏡頭，令導演特拉維斯十分滿意。

當聊到萊卡工作室的CEO特拉維斯時，徐寧表示他對自己的老闆的個性並不感興趣，但是他認為特拉維斯是世界上最好的定格動畫師之一。在《魔弦傳說》中，母親被海浪衝上岸，艱難地爬向哭泣的嬰兒這段是特拉維斯拍的，他十分擅長拍攝通過人物微表情、微動作來表現人物情感的戲份。這一段里，他將一位母親對孩子的愛展現的十分細膩柔軟。

美國的好萊塢在多年的實踐下，已經擁有了完整的電影工業體系。在這樣的體系下，美國不斷地創造出了令國人嘆服，樂於貢獻票房的「大片」。動畫電影產業也是如此。因此也有不少不同國籍的動畫人慕名前往，想要學習了解這種體系。

徐寧覺得好萊塢動畫行業中的華裔動畫人隊伍在不斷地壯大：「今年公司里又加了兩名中國員工。」關於對未來的設想，徐寧也表示希望以後自己能夠回到中國做一些自己的東西，體現中國動畫和美國動畫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