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變冷的世界 雨落在樹葉上 而我想找的只是個借口

封面：《言葉之庭》

重溫《言葉之庭》的工作量，比想像中要小。

大概是男高中生和女教師相遇還有做鞋這樣的故事，以及連綿不斷的雨，說長不長，而在記憶里它們都只剩下一片碧意的淺淺印象。

也因此，趁著《你的名字》所帶來的悸動還停留在心底的時候，還有勇氣去看一個不知悲喜的故事的時候，重溫了一次。

四十多分鐘的影像一滑而過，依舊如同曾經那樣：最後的記憶只剩下了漫天大雨，以及互相搖擺著的碧葉，再往下看過去則是深不見底的潭水。

所有的角色都在竭力地大聲呼喊，我卻如同誤入了奇妙仙境的愛麗絲一般，在一旁冷眼旁觀，看他們哭笑，卻不知道為什麼他們要哭笑。

終是不甘於這樣的不清不楚，又買了小說——而這次，原本只在那個世界嘩啦嘩啦下著的大雨，蔓延了過來。

雪野很美。

固然原片里也大概能留下這麼一個淺薄的印象，而她的美，不知為何卻是透過文字變得更加清晰起來——那是更加脫離現實、彷彿不存在於彼世的美麗。

硬要打比方的話，大概就像在夕陽將落未落的時候，所會留下的那一抹蒼白的紅色；或者是冬天尚未完全到來之際，枯萎的樹枝上殘留的最後一點綠意。

是那種，明明很美麗，卻與周圍格格不入、即將消失一樣的存在。

原書有一句話形容的很好——只能在荒島上見到的珍稀的蝴蝶，不知為何淪落到了大都市裡來。

這樣的美麗，引人驚嘆的同時，對於擁有其的主人來說，有些時候也是一種痛苦吧。

畢竟在人群中最醒目的人，總是更容易聽到更多的聲音，不管是溫柔的讚美，還是惡毒的咒罵，都會聽到更多。

強大的人不管是哪一種都能平靜的對待，但弱小的人，一點點空氣上的異變就足以嚇得他們縮回自己的窩。

做一個正常人，說起來應該是最簡單不過的事情了。

然而——有些人無師自通，有些人卻在學習了很久之後，依舊無法做到。

當然，或許每個人身上都有些不太正常的地方，有些人習以為常，但對有些人而言，這樣不正常的地方卻要靠拼盡全力才能掩飾住。

以至於輕輕的一點波動，就能打碎岌岌可危的平靜。

人所謂的長大，也正是學習如何掩蓋這些和別人不太一樣的地方的過程。明明小時候還敢肆無忌憚表現出來的特性，卻隨著歲月的流逝，一點點全被收納起來，藏在他人看不到的角落裡。只有在偶爾，遇到所認可的人的時候，才敢偷偷掀起遮蓋住它們的帷幕。

我們有多害怕別人異樣的目光，就有多渴望正常。

然而有些東西就像蓋在布底下的光源一般，本來以為別人已經看不見了，但橘黃色的光線卻依舊會抓緊一切機會從邊緣的角落裡點點滴滴滲透出去。

而看見光線的那些人，看見了雪野那異於常人美麗的那些人，卻都在努力擠進她的世界以後，看到她所藏在帷幕背後的東西以後，再去傷害她。

畢竟啊，美是那麼脆弱的東西，呵護起來更是無比艱辛，就像落在衣服上的晶瑩雪花一般，縱然一開始你會被它的美麗所驚艷，你會為它的脆弱所嘆氣，但當你發現無論用什麼方法都不能留住它的時候。

你就會想，既然留不住的話，那就毀掉好了，都是雪花的錯。

下雨這樣的事情，在普通的正常人看來，大抵都是討厭的。

但對不正常的人來說，卻反而成為了分割他們與常人的屏障。

漫天細雨里，人們行去匆匆，沒有正常人會有興趣去關注另一個傘下的人，更沒有正常人會有興趣，在這樣的天氣里坐在公園中，欣賞沾滿水滴的樹葉。

所以，不那麼正常的人，也有了契機相遇。

最初我並不理解為什麼背景是在雨天，是在迷濛而又冰涼的雨滴中。

但看完小說以後我才知道，如果不是雨的話，如果那個公園沒有在下雨的話。

如果不是因為可以把真實的自己完全掩蓋在那沒有盡頭的雨滴中的話。

如果不是可以憑藉那雨又在掩藏自己的同時暴露出那些不同於常人的地方的話。

那麼一定不會有故事。

晴天的公園很美好，卻也沒有了停留的「借口」。

對於不正常的人來說，和別人哪怕只是稍微有點不一樣的任何一個地方，都需要非常多的「借口」來掩飾。

但同樣的，雨本身也是「借口」。

是逃脫正常，暫時容忍自己不正常的「借口」——在短暫的向所認為的不正常妥協之後，最後還是要回歸正常的世界。

可是突然間，卻發現那個自己所逃避去的地方也有人在、也有人和自己用了同樣的「借口」來向所擁有的不正常妥協。

故事就開始了。

然而不管是雪野也好，更多和她一樣的人也好——

直到今天，我們依舊沒有比十五歲的時候更聰明。

我們依舊不敢面對那個所謂的真實自己，我們妥協著，隱藏好所有的不正常，意圖融入到周圍環境中去，與所有我們認為「正常」的人類表現一致。

沒辦法啊，我們太害怕了，一點點的惡意就足以毒死我們，就算是無惡意純粹好奇的目光也同樣是一種負擔。突然被從周圍的人群和空氣中剝離出來，還有比這更可怕的事情嗎？

那個世界的雨依舊在下，淅淅瀝瀝，落在樹葉上洗出更耀眼的綠色，然後落在池水裡接著深深的沉下去。

但或許有一天，雨會突然就停了下來。

因為啊，所等待的人，就算沒有雨，也依舊會在那裡。

再也不需要任何借口了。

就算是不正常的人，也有走出雨天、享受陽光而毫不擔憂別人目光的機會。

這正是《言葉之庭》，在那無邊無盡的雨中，所能給的最溫柔的祝福吧。

今日作者：進化的糰子

編輯：新番君

圖片 《言葉之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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