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籬把酒黃昏後，有暗香盈袖，一代才女李清照的半生愛戀

【詩詞背景】

如果論歷史上最知名的才女是誰，我相信大部分人都會想到李清照這個名字。她是宋朝傑出的女詞人，其詞句流傳千古，許多佳言名句，至今廣為流傳。

關於李清照的故事很多，他的家族，不管是娘家，還是婆家，都曾是宋朝的名門望族。她的故事，總是和北宋某年那個風雨飄搖的朝廷，有萬千的干係。

不過，本篇文章，先略過其他，只講一代才女與趙明誠的情感故事。

宋徽宗建中靖國元年（1101年），李清照在18歲的時候，與趙明誠成婚。

李清照的父親是李格非，宋神宗熙寧九年（1076）進士，官至禮部員外郎，相當於今天的廳級幹部；而趙明誠的父親趙挺之時為吏部侍郎，後為崇寧年間宰相。所以，李清照與趙明誠成婚，基本門當戶對，並且都是官宦子弟，生活優越。

關於李清照與趙明誠的相識，有一首詞《點絳唇》作為記載。

【詞境還原】

《點絳唇》

李清照

蹴罷鞦韆，起來慵整纖縴手。

露濃花瘦，薄汗輕衣透。

見客入來，襪剗金釵溜。

和羞走，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

這是一個晴朗的秋日，風光正好，我在庭院里，盪著鞦韆。秋風和煦，陽光日暖，照得人懶洋洋的。許久，盪完鞦韆，我都懶得去打理自己了，儘管手掌上有一些灰塵，可是我卻不想管。

許是天氣有點熱，或者秋天盪得太久，我薄薄的衣衫，都被汗水沾濕了。我從花叢面前走過，看著露氣還未消退，一顆一顆的聚在綠葉上，那綠色更加濃稠了，然而清秋之日，花兒卻在凋零，慢慢地變瘦。

這時，突然看到有人進來。最近家人常說會有人要上門提親，那來的人不會是提親的吧！哎呀，快走，剛盪完秋天，手也沒洗，薄衫也濕透，被人看見多不好。我慌不擇路地逃開，鞋還沒穿好，光著襪子就跑了，而且，頭上的金釵都跑得滑落了。

可是，我真的很想看看上門提親的那個人，究竟是什麼模樣。也許他就是我以後相伴此生的夫君啊。好害羞！讓我在門口瞄兩眼吧，還好我手上拿著青梅，如果被他們發現我在偷望，我就假裝嗅著青梅，再若無其事地走開。

【詩詞背景】

新婚伊始，詞人與夫君趙明誠非常恩愛。兩人都是士大夫出身，文學修養極好，外加趙明誠父親將山東舊宅休憩一新，為她們提供一處閑適的居所。閑暇時候，她們的愛好就是金石與古書詩畫，尤其是「猜書鬥茶」 傳為佳話。

每逢「猜書鬥茶」時候，兩人先煮上一壺茶，然後輪流由一人說出一句古文或者古詩詞，然後對方猜這句話出自哪本書、第幾頁、第幾行，以猜中與否論勝負，猜中才能喝茶。不過李清照天資聰穎，記憶力強，每每鬥茶，總是旗開得勝，步步領先，自然高興過頭，以致弄翻茶盞，最後也沒茶可喝。

這一時段，新婚的李清照，是一個幸福的小女人，單純天真的小女人，如《臧字木蘭花》一闕所訴：

【詞境還原】

《臧字木蘭花》

李清照

賣花擔上，買得一枝春欲放。

淚染輕勻，猶帶彤霞曉露痕。

怕郎猜道，奴面不如花面好。

雲鬢斜簪，徒要教郎比並看。

這個春日，我在路上碰到一個賣花的人家，他的花擔上，很多好看的花朵特別鮮艷，我買了一隻含苞待放的花朵，花兒正待開放，像是要開出整片春天一樣。

花朵上還沾著露水，像是淚珠一樣，均勻地包裹在花朵上，花的顏色像是早晨紅彤彤的彩霞一般，絢麗奪目，而且，在花瓣上，還有很多細細的紋理，像是露水成團划過留下的痕迹。

我把花兒捧在面前，突然想起，會不會我家夫君只關注花，而不關注我，甚至還會犯疑，這花比我還好看？

嗯，不能讓花兒搶了我的風頭，我把花兒插在我的髮髻上，花朵就不再是在我面前，而是和我並列。然後，我再問問郎君，我和這花朵，哪一個更漂亮。

【詩詞背景】

然而，詞人看似將要幸福的一生，卻在後來迎來了轉折。

由於父親在權力爭鬥中失敗，趙明誠也對仕途不抱太大希望，轉而開始研究金石，靜心於學術編撰，為後世留有著名的《金石錄》。為了編撰《金石錄》，趙明誠走訪名山大川，開始了四處采尋的生活，五游仰天山、三過靈岩寺。

從此，夫妻兩人就聚少離多。

後來，李清照居於青州（今山東青州），而趙明誠居萊州（今山東煙台西部），異地約有一年。等到李清照也來到萊州之後，夫妻兩人又漂泊到淄州（今山東淄博）。等到靖康之亂之後，趙明誠又出仕江寧（今南京江寧）。而李清照回到青州，整理家眷，準備南渡。

可以說，伴隨趙父離世，家道中衰以來，夫妻兩人一路聚少離多，所以，這一階段，李清照的詞，以相思為多，那個單純少女的形象，慢慢不見了，變成了思婦，閨怨深深，思念遠方。

【詞境還原】

《醉花陰》

李清照

薄霧濃雲愁永晝，瑞腦消金獸。

佳節又重陽，玉枕紗廚，半夜涼初透。

東籬把酒黃昏後，有暗香盈袖。

莫道不銷魂，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

天氣微寒，眺望遠方，是一層薄薄的輕霧，而雲層濃密，讓人心情壓抑，時間過得太慢，夜色遲遲未來，日子繁瑣憂愁，龍腦香在金獸香爐里，獨自消磨，煙雲青裊。

如今，又是重陽佳節，秋意已濃，我枕著玉枕，卻久久難以成眠，看著紗櫥，無人傾聽，無人訴說，只是慢慢感覺夜幕降臨，氣溫慢慢變涼，涼氣將全身都浸透。

今晚，在東籬喝了很多酒，喝到黃昏時候才休，頭略有昏沉，看路邊秋菊花，暗暗的香氣，沾滿我的衣袖。

舉杯消愁愁更愁，想著醉酒可以忘卻。可是，怎麼可能不思念，這份思念侵蝕著靈魂。看著西風穿過珠簾，思念的人，早已經憔悴得比那菊花更瘦。

【詩詞背景】

在李清照與趙明誠長期分居的日子裡，很多人猜測兩人的情感出了問題，甚至也有學者去考證趙明誠是否納妾了。然而不管事實如何，在兩人情感的後期，恐怕很難能再用甜蜜去形容這段關係了。

公元1129年，趙明誠在健康病重，依然異地的李清照得知消息，立刻從池陽奔往健康照料趙明誠，然而趙明誠已然併入膏肓，並於不久後辭世。這一年，李清照46歲，從此，她開始了凄涼的寡居生活。以前，雖是思念，卻還有思念的人，而如今，只剩《孤雁兒》……

【詞境還原】

《孤雁兒》李清照

藤床紙帳朝眠起，說不盡、無佳思。

沉香斷續玉爐寒，伴我情懷如水。

笛聲三弄，梅心驚破，多少春情意。

小風疏雨簫簫地，又催下、千行淚。

吹簫人去玉樓空，腸斷與誰同倚？

一枝折得，人間天上，沒個人堪寄。

早春時節，天氣還有一些冷，我睡覺醒來，看著藤床和紙帳，莫名就有一種難以言說的惆悵，心情思緒，也顯得感傷。

沉香在玉爐里燒著，裊裊輕煙時斷時續，也許是天氣有些寒冷，連燃香都斷斷續續。我已年近半百，大概些許也能知道些天命，人間情緣，短短長長，何嘗不是這沉香一樣，時斷時續呢？而我也已情懷如水，隨遇而安了。

不遠處，傳來笛聲。仔細一聽，是梅花三弄，這樣憂愁的曲子。，早春時節，梅花還在開放，這樣的曲調，讓梅花的心都破碎了。這寒冷的早春時節，有多少難以言說的情義。

窗外下著雨，風很輕，雨很疏，略略有一絲絲瀟瀟的聲音，聲音細小，卻催人淚下，許是這心裡藏有太多心事，往事觸碰不得，一旦提及，便是淚水千行。

曾經我們鳳凰台上共吹簫，多少伉儷情深，如今，人去樓空，斯人不再。沒有了你的溫柔，你的守候，即便我心痛到肝腸寸斷，又有誰能給我一點依靠。

我採下一枝梅花，想要送你一束春天。可是，人間天上都尋遍，卻再也沒有一個人，可以寄託我的思戀。

【故事後續】

在趙明誠之後，李清照後來又與張汝舟有過一段短暫的婚姻，但是這段婚姻只持續了三個月就分開了。這次婚姻還給李清照帶來了牢獄之災。這次婚姻被騙之後，李清照付出了沉重的代價，從此就煢煢孑立直至死去。

李清照晚景凄慘，卒年不詳，一代才女，悲情落幕。

【品而論之】

本文所選幾首詞，分別是李清照不同人生階段的寫照，從天真爛漫的閨中少女，到甜蜜幸福的新婚少婦，再到長期分居的清瘦思婦，最後凄慘寡居孤獨老去，所有詞作均為真情流露。

淸照之詞，多有白話入詩文，然而卻流傳亘久，只因其詞多臻於情感。

縱觀詞人一生，其興也勃焉，其亡也忽焉。

每念及此，我也會對生命與愛情，有一些自己的思悟，然說起來，卻又成空。

文 | 三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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