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君能有幾多愁？後主李煜與兩位皇后的情感糾葛

【詩詞背景】

李煜是南唐後主，作為南唐最後一任皇帝，他在歷史上背負著亡國之君的罪名，卻也享有千古詞帝的尊號。

這篇文章，我們先不談家國，只講這位才子帝王的愛情，尤其是他與兩位皇后——大、小周后的愛情糾葛。

大周后名叫周薔，小字娥皇、小周后名叫周薇。一薔一薇，出自一門，同胞姐妹。這對佳人，如花似玉，多才多藝，風情萬鍾，美艷冠絕南唐，所以先後被南唐國君李煜關注，並先後被立為皇后。

故事先從大周后娥皇說起。

大周后生於公元936年，比後主李煜大一歲。19歲時，她和李煜成婚，史稱「大周后」。

新婚之後，李煜與娥皇情義甚篤。自古帝王將相，三宮六院不在話下。然而，在李煜眼裡，卻尤愛娥皇，專寵得無以復加，許其一生榮華之外，還要為其填詞，為其寫詩。

據史料記載，大周后娥皇確實是一個才貌雙全的人。陸遊《後唐書》記載：她精通書史，善音律，尤工琵琶。元宗(李煜父親)賞其藝，賜以焦桐琵琶。後主作念家山，後亦作邀醉舞。同時，娥皇也曾經設計過「高髻纖裳及首翹鬢朵之妝」引得國人上下效仿，一時引領南唐妝容新風。這樣一位女子，既生得肌膚如玉、天生麗質，又擅長妝術、引領時尚，還尤工琵琶，聲色相和。此般佳人，尋常姿色怎可比擬！所以，獨得後主專寵，也就不足為奇了。

後主李煜為娥皇多有詞作，很美的一首，如《一斛珠》：

【詞境還原】

《一斛珠》李煜

曉妝初過，沈檀輕注些兒個。

向人微露丁香顆，一曲清歌，暫引櫻桃破。

羅袖裛殘殷色可，杯深旋被香醪涴。

綉床斜憑嬌無那，爛嚼紅茸，笑向檀郎唾。

今日晴朗，日落西山之後，正是晚妝時分，看著宮女玉娥全都梳妝好了，而我（李煜假借娥皇語氣），只是輕輕塗抹了一些淡淡的口紅，畫了一些淡淡的妝彩，也許這樣就夠了。

宮娥歌女魚貫而入，開始了歌舞昇平的夜色。我在人群中看見你，淘氣地向你做個小小的鬼臉，你是不是微微看到了我嘴巴里含著的丁香顆？我張開櫻桃小口，為你清唱一首歌，歌聲清麗，你能否感覺到我的情思細膩。

酒過三旬，我看你醉酒微醺，紅紅的嘴唇上沾著殘酒，我緊偎在你的身旁，用輕紗羅袖，為你擦拭唇邊的殘酒，而你卻不老實，剛為你擦乾了嘴唇，你又要喝酒，無奈紅唇又被美酒沾留。

如此往複，你已愈加沉醉，只好扶你到綉床旁。我倚著床邊，看你醉態昏沉，縱便我有萬千嫵媚嬌羞，恐怕你也不意賞留。可我不甘心啊，於是就把床邊的線頭嚼爛，嬉笑著吐到你的身上。我的情郎，看你醉酒昏沉的樣子，是不是這樣做會惹生氣啦，那你就來捉我吧！

【故事後續】

娥皇承恩雖多，然而，無奈紅顏命薄。29歲的時候，娥皇因為愛子夭折，哀痛過度，轟然病倒。在娥皇病重之間，後主朝夕陪伴，「葯非親嘗不進，衣不解帶者累夕」，可見後主對其一往情深，對病重的她，照顧得無微不至。

然而，也正是因為娥皇病倒，娘家人也經常會入宮探望，由此，她的妹妹——小周后，也走進了李煜的愛情。

【詩詞背景】

娥皇的妹妹，就是周薇。李煜與娥皇結婚時，周薇只有5歲，10年後，娥皇病重，周薇恰好15歲，風華正茂的她，後來也被李煜立為皇后，史稱「小周后」。

起初，周薇來到宮裡，只是為了探望自己病重的姐姐。然而，幾次與李煜擦肩而過，金風玉露一相逢，便是一段愛情故事。

傷心人李煜，看著自己深愛的娥皇病入膏肓，心力憔悴，然而卻在此時此刻，又遇到了周薇。周薇和她的姐姐，同胞姐妹，自然有幾分相似，外加還是15歲情竇初開的小姑娘，清麗可人。詞人怎麼能不動心，於是就開始追求周薇。

起初周薇礙於倫理道德，一直沒有答應。但是，風流倜儻的李煜，才華橫溢，又貴為一國之君，這讓小周后如何可以拒絕。

最後，小周后還是和李煜走到一起了。只是此時，小周后的姐姐娥皇，還在病重休養，這份感情來得突然，也來得不倫，所以，小周后只能與後主私下幽會。

這種甜蜜的幽會，在詞人的筆下，化作另一首纏綿悱惻的詞——《菩薩蠻》：

【詞境還原】

《菩薩蠻》李煜

花明月暗籠輕霧，今宵好向郎邊去。

剗襪步香階，手提金縷鞋。

畫堂南畔見，一向偎人顫。

奴為出來難，教君恣意憐。

今夜清朗，月色略顯暗淡，姐姐的寢宮外，花兒映照燈火，格外分明，而遠方輕霧籠罩，一片朦朧。我（李煜假借周薇語氣）來探望生病的姐姐，但是我內心裡，更掛牽的是我的情郎。此刻，他應該就在不遠處的薄霧朦朧里等我，我心裡很興奮，因為馬上就可以來到我朝思暮想的情郎身邊。

我穿著精心挑選的金縷鞋，可是走在宮裡，卻有聲響。現在我和情郎的幽會，還是見不得人的，尤其不能讓我的姐姐知道。怎麼辦？怎麼辦？算了吧！我把鞋脫掉，提在手上，只穿著襪子，這樣走在這香氣瀰漫的台階上，就不會有聲響，就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了。

果然，在畫堂的南邊，我的情郎正在水邊等我。我是多麼的幸福！可以讓一國之君為我守候，可以讓曠世才子為我駐留。我一看到他，就撲向他的懷中，內心萬千激動，以至於渾身不由自主地開始顫抖。

你知道嗎？我的情郎，為了見你，我是多麼的不容易。那麼遠來到宮裡，還得瞞著自己的姐姐，瞞著自己的家人，瞞著宮裡的無數人，甚至為了赴約，我把鞋子都脫了，只穿襪子走了這麼遠的路。我想見你，不畏艱難，只因愛你，今晚，我就是你的人了，你想怎麼愛我，就怎麼愛我吧！都可以！

【故事後續】

李煜與周薇的幽會，最終還是被娥皇知道了。

躺在病床上的娥皇，失子之痛還沒有恢復，然而自己的夫君，卻已經背叛了她，而且第三者竟然會是自己的親妹妹。李煜貴為一國之君，三宮六院，本是常事，奈何在娥皇眼裡，也許她自信，哪些宮女紅萍，不過是尋常顏色，怎可與她比擬，而後主心裡只會有她。可偏偏她的妹妹卻要與她爭寵，這份親情與愛情，情何以堪！

不久之後，本已病重的娥皇，在雙重打擊之下，離開了人世。李煜也知愧對娥皇，所以，在娥皇辭世之後數年，才立周薇為後。在娥皇辭世之時，李煜為娥皇寫《挽辭》一首，寄託哀思。

《挽辭》：

珠碎眼前珍，花雕世外春，未銷心裡恨，又失掌中身。

玉笥猶殘葯，香奩已染塵。前哀將後感，無淚可沾巾。

艷質同芳樹，浮危道略同。正悲春落實，又苦雨傷叢。

穠麗今何在？飄零事已空。沉沉無問處，千載謝東風。

自此，一代美人大周后香消玉殞，成為了後主的回憶，而小周后正式成了他愛情的新主題。

奈何世事弄人，與小周后成婚7年之後，北宋軍馬兵臨城下，孱弱的後主，只能獻城投降。

此後，後主被封為「違命侯」，而小周后也被封為「鄭國夫人」，這對亡國夫妻也離開了舊都金陵，被禁居於首都汴京。時北宋皇帝宋太宗趙光義，也是好色之徒，而小周后美絕天下，自然也被太宗覬覦。於是李煜亡國之後，其妻小周后多次被宋太宗召入宮內，強加凌辱。亡國之痛，奪妻之恨，於李煜而言，無以復加！

公元978年，七夕，也是李煜生日這一天，宋太宗賜毒酒將李煜殺死。之後不久，小周后因不堪凌辱，亦自殺身亡，這對恩愛夫妻，有不倫相戀，有恩愛甜蜜，有國破家亡，有悲辱羞憤，終化歸塵土，盡留後人感嘆！

【品而論之】

本文列舉的兩首詞，都是李煜亡國之前的詞作，內容羈縻，愛意充滿，處處流露安樂清饗的氛圍。尤其是刻畫兩位皇后的感覺，其人嬌羞姿態，躍然紙上，猶在眼前，值得回味，惹人愛憐。

然，一旦國破家亡，詞人的生命與詞作，卻是另外一番景象。

今夕對比，尤可知，世事多變遷，滄海可桑田。深感葉嘉瑩先生說「以悲觀之心境過樂觀之生活」其間含義。

人生苦樂何多，我們感慨別人，何嘗不是感慨自我！

文 | 三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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