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小護過年陪護住院十年精神病患者：他們被親情遺忘在角落裡

過年，是舉家團圓的時刻。不過每逢佳節，醫院裡總有那麼一群人，未能踏上歸家的路。

我是湖南省第二人民醫院封閉式男精神病房的一名女護士，今年除夕我也和往年一樣在病房值班，而同樣有這樣一群住院到老的精神病患者，他們也和我一樣，有家不能回。

我們科室有7位老精神病患者，每年的這個時候，他們的眼神里對家的渴望，比以往更加地強烈，可是他們好像是被親情遺忘在角落裡的一群「孤獨者」，走出醫院回家過年是他們最大的奢望，但是住院到老卻成為了他們一生無法改變的宿命。

我也想回家過年，吃可口的飯菜，聽爸媽的嘮叨，但是這樣一個簡單的願望對我來說同樣也是一種奢望，當你穿上這襲白衣，就要堅強地承載你肩上的使命。

為了每一位病患，醫護人員總是不得不放棄與一家人團聚的機會，堅守在自己的崗位上。

（正月初四，住院患者在食堂就餐）

【住院到老的孤獨者，走出醫院成了一種奢望】

過年了，病房裡充滿著歸家的期待和思念的氛圍。過年了，誰不想回家看看，但不少人卻看不到親人的身影，甚至一個電話。

像我們科室的這7位老精神病患者，其實已經處於康復期，只要備齊藥品，就可以回家過團圓年。

即便每年年關將近的時候，我們醫護人員總是積極地跟他們的家屬溝通，但實際上，他們每年仍然不得不繼續在醫院度過春節，日復一日，年復一年，走出醫院回家過年成為了他們最大的奢望。

（正月初四，陳叔坐在角落裡就餐）

我們科室的陳叔，已經55歲了。他的父親每年來探望他兩次，快90歲高齡了。但隨著他父親的老去，我想陳叔最終只能以醫院為家。

王叔的家人們自從見識過他發病時躁狂的模樣，再也沒敢把他接回家，更別提回家過年了，他的家人想過個好年，但是這個歡樂年沒有王叔，他只是一個寂寞的「局外人」。

還有一種情況就是像黎爺爺，我問他想不想家，他說我想，可是我不能允許自己想，因為他不願自己的「回歸」，打破女兒原有平靜的生活，我聽著鼻頭都點兒酸了。

（吃完飯後，陳叔默默走回病房）

這7位老患者都快住院十年以上了，有的甚至更久。對他們而已，回家的渴望，是一支讓人心生悸動的曲調。回家的心情，更像是一首催人淚下的歌謠。

而對於我們醫護人員來說，春節的班上起來並不輕鬆。患者伴隨而來的失落，滋生出的異常波動情緒也彌散在病房中。

我們要時刻捕捉患者情緒不穩定的蛛絲馬跡，然後把它「消滅」在萌髮狀態，確保科室的平安。

（美小護羅丹）

【美小護獨白：走上臨床三年，再也沒回家過過年】

走上臨床將近三年，再也沒有回家過過年。因為，我是一名護士。

第一年，作為新護士，總覺得，姐姐們都不容易，應該把那寶貴的回家名額讓給那些上有老下有小的老師們，於是主動要求留下來。

給家裡人打電話，他們都捨不得，怕我這個傻孩子第一次在外面過年過不好，給我寄了一箱子家裡做的腊味，除夕夜的那天吃著帶著家的味道的臘肉飯，我的眼睛裡好像揉進了沙子。

第二年，我輪科到了精神科，除夕那天我夜班，我記得特別清楚，病房裡有42位患者和我一樣不能回家，包括那7位老患者。

那夜窗外洋溢著快樂的氣氛，雷鳴般的炮竹聲，雀躍的呼喊著這一夜的喜悅，可是我的心裡卻有幾分惆悵，還來不及失落，患者又吵鬧了起來，我趕緊跑去看看，這一夜又是無眠。

今年是第三年，科里的同事濤哥今年結婚又喜得貴子；佳哥準備過年帶著女朋友回家見爸媽，還得趕著去見未來的岳父岳母……

我也想，很想，但是大家好像比我更加需要這份「黃金假期」，我內心糾結了老半天，主動地跟護士長說不然今年我就不回去過年了。

很艱難地撥通了家裡的電話，得知我又不能回家過年，他們很失落。我安慰他們，我是你們的女兒，更是患者的護士啊。說完這句話，我卻百感交集，熱淚盈眶了。

畢業後這3年，我不知不覺就成了23歲的大姑娘了，白髮已悄然佔據父親的頭皮，皺紋也開始爬上母親的面龐。

這3年，我不僅僅只是爸媽的閨女了，更加是患者的護士，有時候我真想任性的，就僅僅做能夠陪伴在你們身邊的女兒，可是我不能。

我知道，還有許多兄弟姐妹和我一樣，為了患者，為了醫院，不能回家過年了，一年，兩年，甚至五年乃至更久……但是我們是護士，只要病房裡還有一位患者，我們就得堅守。

新年的鐘聲敲響，我許下了新年的願望。希望明年除夕，這7位老患者，包括其他的康復期患者能夠回家過年；希望明年除夕，我能和家裡人吃上一頓熱騰騰的年夜飯，哪怕在路上的時間比在家的時間長，哪怕只是陪他們過個年。

湖南醫聊特約作者：湖南省第二人民醫院精神科五病室 羅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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