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經不起時間考驗的愛情，都只是艷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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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自拍都沒人點贊 >_<

文

/夏知涼

圖/Artem Chebokha

春節剛過，空氣中硝酸鉀和硫磺的味道還未散盡，李愛爾就訂好了去上海的機票。

走之前她拉著我逛商場，在紅豆專櫃前徘徊了很久，最終挑了一件櫻花粉男士襯衫遞給我說，情人節禮物，穿上試試看。

我略有驚詫地看著她，李愛爾溫婉一笑，她說我知道，讓一個男人承認對粉色系的熱愛是一件艱難的事情，但是沒關係，你只當禮物典藏就行，

就像你對我的感情，永遠陳列，羞於示人。

導購員看我的眼神有些奇怪，我猜她一定在腹議我們的關係。

李愛爾一邊結賬一邊跟導購員小姐說，沒什麼，我單方面喜歡他而已。

她說得越大聲，我越覺得自己理虧，畢竟，我們已在一起生活了一年多。

其實李愛爾沒什麼不好，人長得不算太出眾，但也絕不大眾，脾氣的線條是稍硬了一點，可也不比其他女孩子更難纏。尤其對我十足的好，處處隨附忍讓我。用綠薇的話說，我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元宵節剛過，李愛爾就靜悄悄地去了上海，走時沒跟任何人打招呼。

我問綠薇，我是不是有點過分？或許我應該挽留她一下，這樣她心裡會好受點。

綠薇搖搖頭，她說看來你真是不懂李愛爾，

你的愧疚和安撫對她毫無用處，她要的東西很簡單：愛。

可惜你給不了，綠薇下完結論後皺起眉毛：你不會還對馬菲菲想入非非呢吧？

其實我也不知道，我從來沒有過要和李愛爾過一輩子的打算，所以也承諾不了婚姻。想想未來山高水遠，我就打退堂鼓。

綠薇說也難怪，一向都是她來俯就你，你從來沒有為她失眠的經歷，更沒為她為難過，所以在情感上也沒有思念的習慣。

讓你跟她廝守一生，怎會甘心？

她說你知道吧，馬菲菲現在過得也不好，和一個三歲男孩的父親糾纏不清。

所以你看，人性本賤，爭來的搶來的就是比主動送來的吃香。

我說你能再說一遍嗎？我記下來貼在床頭。

其實我和馬菲菲之間的事並沒有多複雜，不過是高中時談過一小段戀愛，後來上大學就去了不同的城市，無疾而終。

四五年後再相遇時，她正陷在一段糟糕的感情中無法自拔，失意那段時間，都是我陪在她身邊。

坦誠地講，我有意複合，只是她無意再聚。

後來我也有反躬自省，大抵我已經不再愛她了，不過是懷念那段青春而已。

可能是我對她太好了，所以朋友們都以為我一直沒找女朋友是在等她。

有一次去島上野營，篝火啤酒燒烤正嗨在興頭上時，馬菲菲打電話說她家水管爆裂了，成功地把樓下三層全淹了。她說諾大的城市，竟然找不到一個幫自己收拾殘局的人，作為一個女人而言，我感到失敗。

後來我連夜趕了回去，大約也就是從那次開始，坐實了我還愛著她的風語。

包括李愛爾在內的所有人都勸我，別傻了，她心裡沒你。

我只能翻白眼：與眾何干？尷尬的是，馬菲菲房子重新裝修時，居然住到了我家裡，像個女主人一樣，打點我的一切。

如果不是兩個月後她又結識了新歡，我幾乎都以為她有重圓之意。李愛爾趁機嘲諷我：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

能把幸災樂禍引經據典這麼成功的人，也只有她了。

其實，我或多或少明白馬菲菲的心境，

她不愛我，這是事實，但又不明確我們之間的關係，這是很多女人的通病。誰會介意多一個仰慕自己的痴心人呢？

人有時候就是這點怪，你在我身邊時，一點都不稀罕，人間尋常物而已。但你原本曾屬於我，若讓我拱手相讓，那是萬萬不能的。

我們都太熱衷於對一件東西，一個人宣布主權了。還好，後來為了向一個男人力證她的真心，終於撇清了和我的關係。

至於說我和李愛爾在一起的過程，著實有些潦草，不過是某個醉酒的夜晚，送她回家的路上吻了她一下，連事故都算不上。但糟就糟在我們太熟，這一吻意寓如何，必須有個交代。

我打算再見面時打個哈哈矇混過去，拘起老臉說些今天的天氣哈哈哈之類的話，可顯然李愛爾不是個好矇騙的人。

她把我逼進牆角，鑽進我的眼睛裡問，你打算什麼怎麼辦？

這有點像90年代初的純情武俠劇：師父說了，第一個碰過我手的男人，就得對我負責。否則，我會殺了你，然後再自戳32刀。

相形之下，李愛爾還算溫柔的，沒有拔刀相向。而在此之前，我一直以為，愛和不愛都是需要艱難抉擇的，但事實上容易得很。

我相信她也一樣，所以很快我們達成共識，先試一試。

那天以後，朋友們就都知道了這個消息，連門口賣鞋墊的大媽都給我送了祝福。我望向李愛爾，她笑著說，沒什麼，輿論監督而已，你要適應角色的變換。

好吧，這招著實太狠，對於一向沒什麼主見的我來說，簡直就是死穴，一釘一個準。

於是，我和李愛爾就這樣稀里糊塗的戀愛了。我們並肩走在路上，她一會拉我的手，一會挎我的臂，最後乾脆環住我的腰，試來試去，非常為難，不知道怎樣才好。

她說你不會有這種局促嗎？用盡全身力氣想對一個人好，可就是不知道怎麼樣做才對。

坦白講，我沒這方面經驗。

馬菲菲對於我的戀情表示驚訝，她說你愛她嗎？

你根本就不愛她啊，兩個不相愛的人怎麼能在一起呢？

我無力解釋這個問題，整天忙於應付李愛爾已經夠累了。

她像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女孩一樣，戀愛談得笨拙而又激烈。早晚是必須要打電話的，隔三差五就來公司給我送個愛心午餐，然後羞答答的對所有人微笑，盡量表現得大方得體。

我說你完全不用這樣啊，形式大於內容，戀愛又不是表演，擺那麼多造型幹什麼呢？

李愛爾受此啟發，過兩月送了我一件針織毛衣，純手工製作，針腳粗糙得像條麻袋。除此之外還在我的廚房裡煲過兩回湯，切破過一回手，摔壞了兩個碗。

我知道她很努力，想讓我們之間看上去更像對戀人， 於這一點上，我則差了很多。

馬菲菲趁機敲我邊鼓，

她說你愛得不尷不尬，她愛得委委屈屈，何必呢？

於是我動了怒，我說哪裡用你來管，你那麼懂愛，為什麼當初一言不發就離開了？

馬菲菲一言不發，微微向我致歉後就離開了，至此沒再過問過我和李愛爾的事情。其實我很後悔，我為什麼要和她發火呢？

自己問問自己，終究還是對那段回憶耿耿於懷。

李愛爾不知從哪裡聽說了這件事，倒是沒吵沒鬧，意志消沉了幾天後，又開始走進我的廚房試圖研究一個新菜品，據說為此學習了半個月。

可後來，她做給我時，還是搞砸了。

那天晚上月亮胖胖的，她的臉瘦瘦的。

看著她躲進陽台里掉眼淚，我忽然覺得，原來，我的確是欠了她的，而且不少。

想到這，我開始慌亂起來。每個人都知道，李愛爾是個堅強的姑娘，所以，連我也誤會她會有堅韌的神經。

大抵，一個人只有真正對一個人用了情，才會如此脆弱吧！

我給李愛爾打電話，詢問她在上海的近況。她說除了人多點，沒什麼不一樣的。

我說我問的不是這個，她說那你就是在關心我咯，可真是感激。酸溜了兩句又補充道，都還好，辦公室里的人基本都說人話，唯一難過的是，這裡的菜真他媽的太難吃了，花了兩個小時才找到一家東北菜館……

次日，我給她寄了一些臘肉和鹹菜。現在能為她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綠薇為李愛爾打抱不平，她說你要麼就別招惹人家，要麼就對人家好點。

你知道你哪點最討厭嗎，就是這股不上不下的勁兒最招人煩。

我承認，可面對一個不相愛的人，要硬生生培養出感情，的確需要時間啊。

那天晚上她把菜做砸了，自己躲進陽台里抹眼淚，我知道癥結不是那鍋菜，而是關於我和馬菲菲的風言風語。

思酌了良久，我還是決定安撫她一下，於是帶她去了一家較為高檔的餐廳里，吃了頓好的，然後跟她說，給我點時間適應，你知道在這個年紀里所做的任何決定都草率不得。

李愛爾聞言伏在我肩上哭了起來，委屈得很。

從那以後，我們都開始極力地配合對方，盡量表現得像對情侶一樣。

如此兩個多月以後，李愛爾先受不了了，沖我大喊，能不能不他媽的再演戲了，你不累我都嫌累。

我攤手做無辜狀，李愛爾摔門而去，可轉天又雨霽天晴，塗得紅紅白白地拉我去看電影。

然而我並沒有竊喜，只覺得壓力，像她這樣一個原本強勢的女人，如今肯屈就自己去學習婉順，我只覺得自己在造孽，全無快感。

原來，愛一個人並不難，假裝自己愛上一個人才是最難的。

我相信世間很多男人如我一般，與一個並不甚相愛的女子稀里糊塗的就在一起了。

當初可能因為對方一個細節，甚至一個微笑打動了自己，可在一起以後，發現這一點點閃光並不足以支撐愛情，於是開始後退，甚至不惜作踐自己，迫使對方放手。

我不行，李愛爾是個好女孩子，我於心不忍，並且，我也是個缺乏決斷力的人。

更糟糕的是，我媽在老家閑得無聊突然來看我了，並在我衣櫃里發現了李愛爾的內衣。

她不是個守舊的人，相當興奮，軟硬兼施地問我是個怎樣的女孩子。我搪塞不過，只好把李愛爾請到家裡，我媽忍著第二天才跟我說，你的眼光比你爸可差遠了，雖然她笑得燦爛，可眼神缺乏溫度，媽是女人，女人讀得懂女人精神上跋扈。

我說是，所以有時候我也很同情我爸。她翻了一個大白眼給我說，你這孩子怎麼說話呢，反正我不同意有這樣一個兒媳。

她這話真真嚇了我一跳，自始至終，我也不曾想過李愛爾會跟我媽會扯上丁點關係，如今橫生枝節把我媽夾在了中間，

我突然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對呀，將來是要結婚的啊？

這個事實，讓我恐懼。

正在思度時，李愛爾再次登門，懷裡抱了一大束鮮花，一聲阿姨叫得熟稔而又親切。她說昨天實在太過於匆忙，今天跟公司請了假，來陪阿姨出去轉轉。

我跟我媽擠眉弄眼，她似乎會錯了意，拎起包就和李愛爾出了門，再回來時，沙發上已經多了幾家名品店的手提袋。

不僅如此，李愛爾還在最好的酒店定了一桌，吃飯時殷勤地為我媽布菜添茶，襯得包廂里的服務員遊手好閒那麼多餘。

吃完飯她堅持不要我送，自己打車回家，臨上車還切切叮囑我要好好陪阿姨聊聊天。

我媽穿著李愛爾給新買的連衣裙走在晚風裡，心情大好。我一想可能糟糕，於是試探性地問，您對李愛爾的態度，可有改觀？

我媽說話言簡意賅，她說我要是她，就不挑你，我要是你，就她算了。

我說您這立場東倒西歪，我還是不是您親生的？

她想了一下說，女孩子強勢一點也沒什麼不好，如果她認準你，這輩子就是你了，總好過於那些溫順可人的，看似甜美，要離開你時也毫不猶豫。再說了，我知道你，對誰都和善，因為把誰都不放在心裡。

這話倒是戳中了我，除了感嘆知子莫若母，我現在必須重新審視我和李愛爾的關係了。

就在我下定決心盡量去體恤李愛爾的時候，馬菲菲又失戀了，這一次比較嚴重，不但被騙了感情，還被騙了錢財。

她身無分文站到我樓下時，我幾乎有想抽她兩巴掌的衝動，內心的台詞都準備好了：你是小孩子嗎，三番五次的被男人騙？

可是想想，還是沒說出口，大抵，我缺乏的就是這種意志，所以當初才會失去她。

馬菲菲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她說雖然我不喜歡李愛爾，但也決計不會給你添麻煩，

你找家賓館讓我住幾天，過段有錢了我再還你。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不久以後李愛爾還是知道了這件事。她沒發火，只是感嘆，其實你跟不跟我說都不打緊，我自問還沒有干涉你財產支配的權利，但你若告訴我，我會攔著你嗎？現在搞得好像我不懂事一樣。

我說我沒想那麼多，以為你能理解呢。話一出口，才知犯了錯。

李愛爾說你看，你都知道我能理解，那為什麼還偷偷摸摸？

你見過哪個女孩子對自己男友和他前任往來置若罔聞的？抱歉，我沒你想得那麼大度。

她下結論，歸根結底，你心裡沒我，這個事實才叫人難過。

我花了很大力氣才算把她哄好，可風平浪靜幾個月以後，李愛爾突然問我，你有沒有娶我的打算。

老實說，我還沒有，所以我只能推脫，生活壓力大啊，工作壓力大啊，之云云。

李愛爾說沒關係，我裸嫁也可以，結婚證的錢你總出得起吧，如果你不怕丟人，我出也沒關係。

我說不是你想得那麼簡單……

她說我懂，你就是愛不上我，是吧？既然如此，我也不強求你，我打算過完年去上海，離你遠點，等哪天你想清楚，告訴我個結果就行，我絕不糾纏。

於是，元宵節剛一過，李愛爾就走了。

她離開以後，我頓覺輕鬆，幾次拿起電話想告訴她，就到這吧，我儘力了。

可號碼總是撥不出去，不僅如此，我突然發現，偶爾竟然有點想她……

我從廚房坐回客廳，又從客廳踱到陽台，煙灰缸里還有她吸的煙蒂沒有清理，哪裡都是她的影子。

忍不住我又走到廚房門口，恍惚中看見她在笨手笨腳地切著土豆絲，然後用胳膊肘往外推我說，不許看不許偷看，討不討厭。

想到這，我不禁笑了起來。那麼粗線條的人，竟然嘗試著在我卧室里養了一盆花，儘管後來養死了，不得不換盆仙人球。

是我虧欠她太多。

可我有什麼理由不把她的好放在心上呢？只因為她先愛上我的？

想到這我突然發現一個問題，李愛爾決然不是在我吻了她那一下時才愛上我的，那是什麼時候？

仔細想來，她一直對我很好，讀大學時，我們就總是混在一起，可具體為我做過什麼，我都想不起來了，真是可惡。

於是我給綠薇打電話，請她出來吃飯。綠薇心思細膩，她說有事先說，不然不吃。

我有點扭捏地說，聊聊李愛爾這個女同學。

綠薇壞笑了幾聲，然後跟我一起回憶了大學時光。

她說你不知道，愛爾有一本日記，只有我看過，裡面滿滿都是你的名字，寫了整整兩年。

好吧，我罪孽深重。

綠薇說所以呢，你是不是該有所行動了？

翌日，我給母上大人打電話，我說你真的可能要有兒媳了，如果你和我爸不反對，我打算把愛爾娶回家孝敬您。

我媽一如既往地打擊我，她說可真是委屈了愛爾這孩子，要跟你過一輩子。

擇了個吉日，我去珠寶店選了一枚鑽戒，給愛爾寄了過去，並在裡面附了一句詩：

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

愛爾收到快遞立馬把電話打了過來，她說這麼隨便，完全看不到誠意，不嫁。

我說我就知道，所以我現在在你公司樓下，你趴窗戶向外看看。愛爾探出頭時，一串氫氣球剛好升起，上面寫著幾個大字。

愛爾衝下來，站到我面前問，你可思量清楚了？

我說是，相當清楚，無比清楚，然後駕起胳膊給她說，走，夫妻雙雙把家還……

愛爾說我還沒辭職呢？

我扯過她說，管它呢，工錢不要了。

後來，她辦完離職手續，我們就回來了，把所有朋友、同學聚到一起，喝了一通。

那天晚上，月亮胖胖的，她的臉瘦瘦的。我們倆趴在陽台上，彼此無語。後來，我似乎說了句對不起，她似乎當胸給了我一拳。

後來，她似乎哭了，我似乎把她抱進了懷裡。後來，似乎我又把她抱到了床上……

作者：

夏知涼

，一個會講故事的藍同學，堅持走心，堅持長得好看，著有《一生只夠愛一人》等書，新浪微博@夏知涼同學，微信公眾號：夏知涼（id：xiazhiliang99）。感謝作者授權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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