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古墓被夷為平地，卻藏著一個千年凄美愛情故事真相

山東淄博臨淄，是歷時八百餘年的齊國故都，其城池周邊分布著大量西周和春秋戰國古墓。在今臨淄齊都鎮郎家莊，就曾保留有一座春秋時期的古墓，墓主人名叫杞梁（也叫杞殖），是齊莊公時一位命喪疆場、為國捐軀的悲情武將。

在齊國歷史上，有兩位齊莊公，一位是齊桓公的祖父齊前庄公姜（呂）購，公元前794年至公元前730年在位，是「庄僖小霸」的開創者，也是桓公爭霸的先驅奠基者；另一位是齊靈公的兒子齊後庄公姜（呂）光，公元前553年至公元前548年在位，是「崔杼弒君」的遇難者，也是杞梁殉國的間接責任人。

姜光是靈公的長子，也是靈公最初選定的儲君。後來，靈公又納寵姬生公子牙，便廢長立幼，改立公子牙為儲君。為了讓幼子順利即位，靈公先是派姜光出守即墨，後又派他攻打魯國，意在通過戰爭手段剪除姜光，但未能如願。靈公臨終時，權臣崔杼殺掉公子牙母子，迎回姜光，將其扶上君位，是為庄公。

庄公是個很不安分、很不自重的國君，在位期間，他竟不顧身份，暗地裡與崔杼之妻棠姜私通，給把他扶上君位的頭號功臣戴了綠帽子，這讓崔杼怒髮衝冠，肝膽俱裂。後來，崔杼伺機將庄公堵在自家院內，庄公想跳牆逃跑，卻被亂箭射中大腿，墜牆後隨即被殺。成也崔杼，敗也崔杼，庄公只做了六年國君。

庄公落得如此下場，當與其近乎傀儡的身份有關。當時，崔杼把持朝政，庄公難有做為，染指權臣之妻或許有發泄的成分。當然，為了揚眉吐氣，庄公執政之初也做了其他方面的很多努力，如庄公二年（前552年）設「勇爵」，設爵位以命勇士，以此吸引和招攏軍事人才，為他效力。杞梁應該就是其中的一員。

杞，原是古國名，先祖為夏禹苗裔，因被封於杞，故以國為姓。杞國最初大致在今河南省杞縣一帶，後來遷到今山東省新泰，後又遷至昌樂、再至安丘一帶。從杞國遷徙和杞姓分布情況看，齊將杞梁應為昌樂、安丘一帶的杞姓後裔，身處齊國周邊，近水樓台，故有幸成為庄公時期獲得「勇爵」的武將之一。

與杞梁同時入選的還有一個人，名叫華周。杞梁與華周關係很好，因為二人官職僅為下大夫，配置也僅有一乘（兵車，四匹馬拉一車），故有些沮喪，言語中也帶著不滿。杞梁母聽說後，勸他們不要在意虛名，要以國家大義和建功立業為重，否則就是有名無實。聽了這番高論後，杞梁、華周才幡然醒悟。

有了杞梁等大批勇士後，庄公耀武揚威，頻繁對外用兵，以此來建立功勛，聚集人望，在權臣面前挺起腰杆子。庄公四年（前550年）七月，庄公再次用兵，先伐衛，後攻晉，均比較順利。自晉返齊，行至臨淄郊外時，庄公突想何不乘勝襲擊莒國，擴大戰果，於是不作停歇，率領大軍向臨淄西南方向挺進。

此時，已是秋冬之際，天氣轉涼，將士經過數月征戰已非常疲憊，若再遠途用兵，可謂犯了兵家大忌。剛到且於（今山東莒縣碁山鎮，莒縣西北之門戶），齊軍就遭到了莒軍的伏擊，庄公大腿受了傷，不得不下令收兵駐紮。次日，庄公命杞梁、華周為先遣隊，用戰車裝載甲士，趁夜色走小路突進到莒國城郊。

消息傳來，莒國國君很緊張，自知莒國不是齊國的對手，決定花錢息事寧人。第二天，莒國國君見到杞梁、華周，並給予重金賄賂，懇請他們退兵。杞梁等人堅決不從，隨即率眾向莒軍開戰，傷亡莒軍數百人。無奈之下，莒國國君親自擊鼓助陣，莒軍拚死反撲，杞梁、華周又殺掉二十七人，後重創而死。

雖然獲得了勝利，但莒國弱小，不敢得罪強大的齊國，於是莒國國君主動提出議和，雙方罷戰。事後，庄公垂頭喪氣地載著杞梁等人的屍體返回臨淄。到達臨淄南郊時，庄公遇到了杞梁妻，本想就地草草祭奠，而後將杞梁安葬，但遭到杞梁妻的反對。最終，庄公親自到杞梁家中，鄭重其事地開展了悼念活動。

戰爭，哪有不死人的？杞梁妻迎柩，本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件，但被後人添枝加葉，文學加工，衍化成了「孟姜女哭長城」這一流傳千年的愛情傳說，以至於不少地方為了爭「孟姜女哭長城」發生地而口誅筆伐，打得不可開交。別的地市不說，僅淄博市就有博山區源泉鎮北、淄川區淄河鎮城子村兩家在爭。

杞梁妻的哭聲，最早見於戰國作品《檀弓》，「（杞梁）妻迎其柩於路，而哭之哀」。西漢劉向在《說苑》中雲「杞梁、華舟……其妻聞之而哭，城為之阤，而隅為之崩」；又在《列女傳》中雲「杞梁之妻……乃枕其夫之屍於城下而哭，道路過者，莫不為之揮涕。十日，而城為之崩。既葬，……遂赴淄水而死」。

歷經歷朝歷代文學渲染，至唐宋時，杞梁妻已變成千里送寒衣、哭倒長城的孟姜女了。其實，杞梁妻就是杞梁妻，杞梁就是杞梁，跟所謂的秦朝孟姜女及其夫萬喜良（或范喜良）沒有關係，跟長城沒有關係，卻成為「孟姜女哭長城」的原型。庄公時，齊國尚未建長城，直至兩百餘年後齊宣王時才開始建齊長城。

最早記載杞梁妻事迹的是《左傳·襄公二十三年》，其文云：「齊侯還自晉，不入。遂襲莒，……莒子親鼓之，從而伐之，獲杞梁，莒人行成。齊侯歸，遇杞梁之妻於郊，使吊之。辭曰：殖之有罪，何辱命焉？若免與罪，猶有先人之敝廬在，下妾不得與郊吊。齊侯吊諸其室」，並沒有記載杞梁妻哭夫之事。

從這段最原始的記載看，杞梁妻是一個不卑不亢、謹守禮法的上層社會婦女。得知丈夫戰死，她出城迎喪；見到丈夫靈柩，她心神不亂；庄公草率弔唁，她據理抗爭。雖然是一介女流，但杞梁妻是一個理性之人。丈夫馬革裹屍，她怎能不悲痛，但為了天理公道，她慷慨言辭說服了庄公，為丈夫爭取了最後的哀榮。這是一種看似另類的愛，也是真愛。

杞梁死後，葬於臨淄郊外。民國《臨淄縣誌》載，「杞梁墓，在縣東三里郎家莊東，高僅數尺」。另據《山東通志》載，「杞大夫（杞梁）妻祠在臨淄縣東境」。 這說明杞梁夫婦葬於同處。1967年，因村民整地，杞梁墓被夷平，但墓室猶存，仍安靜地埋於地下，也埋藏著杞梁與杞梁妻的凄美愛情故事真相。真愛，是理性之愛，可以流淚，但未必有哭聲。（劉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