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路相逢勇者勝：閼與之戰趙奢率軍以少勝多 斬殺數萬秦軍

公元前269年，周赧王46年，當時中國最強大的兩股軍事力量發生了一次激戰。這場被稱之為「閼與之戰」的大戰，雖然在中國戰國歷史上意義非凡，但在後世卻不如一句「狹路相逢，勇者勝」的典故更加為人熟知。

不可避免的戰爭

公元前476年，中國進入了戰國時代。在這之前的百餘年時間裡，魏國曾經依靠力悝改革和吳起的武卒制連續三代稱霸，齊威王也靠變法讓齊國取代魏國成為戰國最強大國家。但是，魏也好，齊也罷，最終只是人亡政息。只有秦國在商鞅變法之後，持之以恆，逐漸成為戰國第一強國。到了秦昭襄王即位後，秦國已經是雄踞關中，對山東諸國「一覽眾山小」。但是，正當擁有范雎、白起等一班能臣、勇將的昭襄王，在經過「遠交近攻」的戰略，幾乎將魏、韓兩國半壁江山收入囊中之後，準備繼續向東發展之時，發現一個強大的趙國橫亘在自己向東的征途之上。

在魏、齊、秦、楚等大國「你方唱罷我登台」的200餘年裡，趙國是那麼的不引人矚目。但是，這種默默無聞似乎正好掩蓋了趙國爭雄中原的野心。畢竟將自己都城設在邯鄲，而不是祖上分封之地晉陽的趙國，絕對不會自甘人下。於是，到了趙武靈王通過「胡服騎射」，並進行了相應的各項改革之後，趙國迅速崛起。而趙武靈王的繼任者趙惠文王雖然沒有其父那麼英武，但是趙惠文繼續著趙國的改革，任用了諸如藺相如、廉頗在內的賢相、大將，在中原拓地千里之後，已經是「前漳、滏，右常山，左河間，北有代，帶甲百萬」的一流強國。

不論是想吞併八荒的秦國，還是懷揣稱霸中原野心的趙國，雙方之間的戰爭已經不可避免。於是，雙方之間的小規模的，帶有試探性質的戰爭不斷發生。秦國在公元前283至前282年秦國攻佔了趙國離石等三城，在公元前275年的華陽之戰幾乎打的趙軍全軍覆沒。但是，一方面由於趙國沒有派遣得力大將和主力部隊，一方面趙國此時的精力更多在攻擊齊國。所以趙國雖敗，實力去沒有受到絲毫的削弱。到了公元前270年，趙惠文王派公子郚入秦為人質，同時請求用焦、黎、牛狐等三城換回所失的藺、離石、祁三城之時。貪圖三城重要戰略位置的秦昭襄王欣然答允。不過，趙惠文王在得到秦國歸還三城之後，公然廢棄諾言拒出讓三城。

於是，戰爭爆發了。

狹路相逢勇者勝

受到欺騙的秦昭襄王，立即任命胡陽（也有說法為胡傷）為主帥統兵10萬攻打趙國。

胡陽，這位爵級為中更的衛人，雖然名氣遠不如白起等秦國大將，但是作戰能力和計謀同樣有過人之處。他帶領大軍，沒有按部就班的穿過邊境線，去收復被趙國騙取的三座城池，也沒有去攻佔被趙國爽約拒不交付的三座城池，而是借道韓國直撲閼與城，並採用了圍而不攻的戰術，準備對趙國的援軍進行圍點打援。此時的閼與還是韓國的城池，面對洶湧而來的秦國虎狼之師。閼與城軍民明白，自己根本無力擊敗秦軍保衛城市，指望自己的母國韓國解圍更是痴人說夢，於是閼與城軍民共同決定將它送給了趙國。

對於趙國來說，閼與不僅是一座城或一塊意外得到的國土。更是當時趙都邯鄲的門戶，也是邯鄲和晉陽（趙故都和陪都，今太原）間的戰略要塞，還是上黨北部通往平陽（今臨汾）的一個交通要道。「出其所必趨，攻其所必救所以」，胡陽的這次攻擊正好是趙國的緊要之地。更何況，胡陽目的並不是進攻閼與城那麼簡單。在包圍閼與之後，胡陽開始分兵攻擊武安。武安，這座距離邯鄲不過百里的要塞，是邯鄲的西大門。所以，胡陽明為攻擊閼與，實質是想對趙國進行致命一擊的目的暴露無遺。那麼閼與城的得失不僅關乎趙國在山西境內的國土的安危，更影響到趙國中樞的安全。所以，救援閼與是趙國唯一的選擇。

趙惠文王緊急召集了趙國的軍事將領，商討如何解圍。只可惜，不論是在對齊戰爭中攻城略地如入無人之境的廉頗，還是繼承了樂氏家族的將門傳統的樂乘，都表示「道遠險狹，難救。」其實，並不是廉頗、樂乘怯戰，一方面此時秦軍圍攻閼與和進抵武安的大軍已達30萬之眾，而趙國的可集結解圍的兵力不足10萬，後來趙奢所統領者不過5萬左右就是最好的佐證。同時閼與地形險要，易守難攻。通往閼與的地形狹長，兩邊都是山脈。而此時佔據地利的秦軍利用有利地形設伏，那麼趙軍很可能還沒趕到閼與就已經全軍覆沒。所以，必須採用奇襲的方式才有可能達到解圍的目的。那麼問題來了，秦軍前鋒已經進抵武安，如果趙軍繞過這支秦軍很容易遭到閼與秦軍主力和武安秦軍的前後夾擊。如果先行攻擊這支秦軍，則勢必暴露趙軍行動的動向。所以，廉頗、樂乘不願意帶兵去打這場沒有獲勝把握之仗也是情有可原。

不過，與廉頗、樂乘這樣老成持重的宿將不同，趙奢豪言，「其道遠險狹，譬之猶兩鼠於穴中，將勇者勝」。趙文襄王與趙奢一拍即合，立即任命他為統兵救援閼與的大將。因為一句「狹路相逢勇者勝」，就能被任命為大將，或許在很多人看來這也太過兒戲。其實，趙奢雖然當時的職責只是主管趙國稅賦，但絕對是趙軍中的名宿。早在趙武靈王時期，就已擔任軍中要職，並隨之東征西討。在趙武靈王被害後，逃到燕國避難，還被燕昭王委以重任鎮守燕國上谷郡要塞。所以，行軍打仗這件事，趙奢絕對比廉頗等宿將差多少，與日後他只會紙上談兵的兒子趙括絕非同日而語。所以，趙惠文王絕非被趙奢幾句豪言壯語所蒙蔽，而是明白自己必須重用自己父親的宿將才能挽救這場危局。

不過，趙奢在趙惠文王面前喊出了「豪言壯語」，但是面對即將到來的大戰，作戰的各項細節是一絲一毫都不能懈怠。畢竟，打仗不是靠喊幾句豪言壯語就能把敵人嚇跑的，更何況面對的還是士氣高漲的虎狼之師秦國。

在趙奢帶領大軍離開邯鄲僅僅30里後，就命令全軍安營紮寨，埋鍋造飯。並且嚴令軍中將士，「有以軍事諫者死」。趙軍的怪異行徑，不僅讓急於求戰的趙國將士不知所以，也讓準備圍點打援的秦軍摸不著頭腦。於是，秦軍立即採取了一次試探性的行動，希望來偵測趙軍下一步的行動。秦軍在武安城以西發起了佯攻，這次佯攻搞得轟轟烈烈，據說「秦軍鼓噪勒兵，武安屋瓦盡振」。但是，不論秦軍如何鼓噪，趙奢則巋然不動。心急如焚的趙國將士，再也按耐不住，其中有一人前往主帥的大帳請求援救武安。結果可想而知，「趙奢立斬之」。此後，趙奢軍中再無人敢輕言出戰。於是，趙軍在這個「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駐紮了28天，既不去解圍閼與，也不去援助武安。每天的工作不過是加固營壘，深挖壕溝，擺出一副「堅壁清野」的防守姿態。秦國盼望的秦趙之間的主力決戰，就此停滯了。

誘戰不成，秦軍只好派出間諜展開偵查。對於秦軍派出的細作，趙奢不僅沒有捕殺，反而將其放進營盤，並好酒好菜的招待一番後將其打發回了秦軍營內。《史記》中記載，「秦間來入，趙奢善食而遣之」。回到秦營之後，細作將趙軍動向報告給了秦軍主將胡陽，大喜過望的胡陽立即宣稱，「夫去國三十里而軍不行，乃增壘，閼與非趙地也」。於是胡陽調整了秦軍的部署，主力撤回閼與進行圍攻，但同時又派兵在通往閼與的必經之路青屯、樊村一線布防，防止趙軍救援。

秦軍在調整部署，趙奢也沒有閑著。在將秦軍探子打發走之後，立即下令全軍「卷甲而趨」，經過兩天一夜急行軍，繞過秦軍正面布防的青屯、樊村一線，從北部經由和順境地再向南到達涅縣，然後「令善射者去閼與五十里而軍」。趙軍抵達閼與附近，雖然讓秦軍意想不到，但是近些年來罕逢敵手的秦軍秦軍已是驕兵悍將，於是「悉甲而至」。面對氣勢洶洶的秦軍，趙軍中的軍士許歷不顧趙奢軍令，「請以軍事諫」。此時，早已準備與秦軍一決生死的趙奢，將這個敢冒死進諫的士兵讓到賬內，詳細的聽了他的分析。許歷言道，趙軍突然來到雖然出乎秦軍意料，但是秦軍氣勢旺盛，趙軍必須「厚集其陣以待之」。同時，建議「先據北山上者勝，後至者敗。」在提出自己的意見後，許歷對趙奢言道「請就鈇質之誅」。而那個出邯鄲之後軍法嚴酷的趙奢，則以一句「胥後令邯鄲」應對。之後，趙奢聽從許歷的建議，派遣一支萬人的先鋒部隊前線佔據了北山。北山，今山西涅縣南部的九連山，山頂可容納萬人。作為這一帶的制高點，趙軍控制了此山之後，對於即將到來的秦軍形成了居高臨下的勢態。在佔據北山之後，趙奢將自己剩餘的人馬分為兩部，一部佔據閼與陘，堵住前來攻擊秦軍的退路；一部則來到閼與城的南面白馬山一帶，切斷了駐青屯、樊村一線秦兵回來的路。雖然趙軍兵少，但是由於佔據有利地形，反而對秦軍形成了包圍。

此時，擺在秦軍面前的只有兩條路，要麼在閼與之地殲滅趙奢的人馬，要麼向東攻打邯鄲。攻打邯鄲，對於胡陽和他率領的秦軍來說無異於痴人說夢，與趙奢決戰成為唯一的選擇。同樣，繞道插入秦軍之後的趙國將士，同樣是沒有後援的「孤軍」。此時，雙方真正的進入到了「狹路相逢」的局面，能獲勝者必然是真正的「勇者」。於是，從50里外趕到北山附近的秦軍，不顧鞍馬勞頓，也不顧趙軍居高臨下的，對北山發起了猛烈的攻擊。秦軍希望，乘趙軍立足未穩一舉奪回制高點，扭轉不利的局勢。雖然趙國將士早已修築好防禦工事，而且經過多年胡服騎射的他們，對於挽弓搭箭射殺敵人也是駕輕就熟。但是，畢竟他們人數遠遠少於秦軍。為了避免自己的首級成為秦軍士兵斬首爭功的戰利品，趙國將士必須有「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決絕。所以，雙方一開戰，戰況就極為慘烈。捨死忘生的秦軍潮水般的湧向北山，由於山區地狹，秦軍的優勢兵力無法展開，而趙國士兵則用一陣陣的密不透風的「箭雨」和滾木類似將他們射殺。秦軍發起的數次進攻，卻「爭山不得上」，只是留下漫山遍野的屍體。在射殺了秦軍大量有生力量，同時挫動了秦軍銳氣之後，士氣高漲、殺的性起的趙軍開始反擊了。趙奢在南面高地上指揮，居高臨下，縱兵劈殺。那支曾經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虎狼之師，逐漸露出了敗相。而閼與城中的趙軍也乘機殺出來，形成了內外夾攻之勢。秦軍再也無力抵抗，在將數萬秦軍將士的屍體遺留在閼與之後，不得不向南往韓國方向潰逃。

八年的戰略平衡

閼與一戰，使得趙奢功成名就，被趙惠文王封為馬服君，與廉頗、藺相如比肩而立，並存於朝堂之上。那個不懼生死，直言進諫的小兵許歷也被封為國尉。

而此戰之後，趙國不僅守住了邯鄲的門戶，更是挫動了秦國的銳氣。此後的秦、趙之間維持了8年的戰略平衡，秦軍東進的勢頭被暫時遏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