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看，你永遠不知道錯過了什麼好風景

「我一直有一個願望，去非洲。如果我不抓緊去實現它的話，我會越來越老，身體也會慢慢出現更多的問題：眼睛不再那樣明亮，看不了非洲的動物；也許我的思維也不再敏捷，對於那樣燦爛的文化和悠遠的歷史，我理解起來、記憶起來，可能就會有困難；我還要翻山越嶺，萬一自己跑不動，被獅子追上了，是不是也有點危險......」

這是女作家畢淑敏的一段話，出自她幾年前在央視節目《開講啦！》中的演講稿。這段話道出了她心中對非洲這塊神秘土地的好奇和期待。

在這次演講後不久，畢淑敏真的踏上非洲大陸，乘坐「非洲之傲」火車從南非名城開普敦一直到達坦尚尼亞首都達累斯薩拉姆，將非洲大陸的古老文化、風土人情和奇異景色記錄下來，拍攝了無數幅美麗圖片，回國後精心寫作，出版了《非洲三萬里》一書。

對於非洲這塊神奇的大陸，我是不陌生的，因為工作關係，我曾跑過十幾個國家，東西南北都去過，去美麗的開普敦搞過報道，在「和平之港」達累斯薩拉姆常駐過。在肯亞，我兩次參觀過小說《走出非洲》作者凱倫·布里克森在內羅畢郊外的故居。在加拿大這許多年裡，每次想起在非洲的日子，我的腦海中都會響起電影《走出非洲》那蒼涼悠揚的主題音樂。

讀到畢淑敏對非洲的渴望和見到非洲的喜悅，我不由想起我的母親。母親很喜歡旅遊，退休後經常到國內一些地方看看。到坦桑常駐後，我有了邀請母親到非洲玩玩的念頭，一來東非有世界上最大的野生動物保護區，二來坦桑曾是當年中國援非醫療隊的主要駐地之一，身為醫務工作者的母親或許會感興趣，三來按照探親政策，母親往返非洲的機票可由新華社報銷。於是我把想法告訴了母親。

「不去吧。」沒想到，母親在電話中直接回絕了我。

這讓我非常意外，忙問為什麼。

「那麼個窮地方，有什麼好看的？」回答很簡單。

母親肯定的態度讓我把本來準備好的一堆描述動物世界的動人辭彙吞回肚裡。不多久，母親和兩位老同學跟著旅行團去了歐洲，把瑞士、奧地利、義大利等國玩了一圈。

我是為母親惋惜的。但是也知道，蘿蔔青菜各有所愛，旅遊和美食一樣，是勉強不得的。

半年之後，我的一位老同學攜夫人和兒子萬里迢迢來到坦桑，免費住進了我的小辦公樓。我問他怎麼想起到非洲來，他說，非洲早就是他的嚮往之地，來之前還特意買了一本《十萬個為什麼·動物卷》。我陪他們去了恩戈羅恩戈羅火山口保護區和塞倫蓋蒂國家公園，見識了五彩斑斕的野生動物世界。接著又飛往阿魯沙，在雨中爬了非洲最高峰乞力馬扎羅山——當然，只是象徵性地在山腳下轉了轉。

遙望山頂的雪蓋，我炫耀地向老同學念了一段美國作家海明威的短篇小說《乞力馬扎羅山的雪》開頭一段：「……在西高峰的近旁，有一具已經風乾凍僵的豹子的屍體。豹子到這樣高寒的地方來尋找什麼，沒有人作過解釋。」

在坦桑常駐期間，我去過幾乎所有主要景點。為體驗坦贊鐵路之旅，我從達累斯薩拉姆乘火車，晃悠了一夜，終於頭昏腦脹地到了尚比亞。桑給巴爾島是印度洋中的一顆明珠，風光秀麗，民風純樸，我去過多次，直到現在，那高大的椰子樹、濃密的丁香林和綠如翡翠的海水還會時常出現在我的回憶中。

每次看到當時拍的照片，我總在想，母親當初應該到非洲看看。之所以這麼想，是因為我自己就有過教訓。

二十年前我在土耳其常駐，期間到埃及的開羅工作過一段時間。到開羅，金字塔是必看的，我不僅看了，而且還鑽進金字塔里，一直走到最裡面的墓室。可是，在開羅是有遺憾的，我居然沒在尼羅河上坐過遊船。和一般遊船一樣，尼羅河上的遊船有晚餐和肚皮舞表演，坐船的人可以邊品嘗美味，邊欣賞舞蹈，同時觀賞尼羅河兩岸的夜景。我說了自己的想法，不料編輯部的一位同事說，沒意思！土耳其的肚皮舞都看了，開羅的肚皮舞就沒什麼可看的了。我也傻傻地就沒再想這事。在開羅呆了一個月，直到離開我也沒在尼羅河上乘船夜行。

同樣的錯誤在希臘又犯了一次。那年，在克里特島完成報道任務後，便乘飛機回到雅典。當時便知道聖托里尼是希臘小島中最美的一個，但是當時因為一些雜事，也沒有多想就匆匆離開。其實，聖托里尼就在克里特島北面，坐渡輪只需兩小時。最美的希臘景色近在咫尺，我卻錯過了。

好多年過去了，我再沒回到過埃及和希臘，泛舟尼羅河和欣賞聖托里尼海景也成了未完成的任務。

也許是與泛舟尼羅河失之交臂的記憶太深刻，那年冬天，當我到達巴黎時，便在第二天晚上坐上遊船，夜航塞納河，欣賞河兩岸的巴黎夜景。現在想想有點好笑，那晚下著小雨，並不是乘船遊覽的好時候，只能坐在船艙里往外看。可是無論怎樣，游塞納河的任務完成了，沒有留下類似尼羅河的遺憾。

古人說，讀萬卷書，行萬里路。旅行是人生的另一部大書。當這部大書在命運的安排下翻到某一頁時，就應該睜大眼睛好好閱讀，不要因為懶散或者先入為主，而錯過其中的精彩，因為這也許是唯一一次，或者至少不會那麼容易地再遇到這一頁。

我又想起母親當初的回答：那麼個窮地方，有什麼好看的？其實，當我們去到一個地方時，並不是要特意享受現代技術帶給我們的物質享受，因為要是那樣的話，我們完全可以站在東京商業街欣賞變幻的廣告牌，或者，坐在倫敦的某個購物中心呆上一天，再或者一頭扎進迪斯尼遊樂園玩個痛快。不，旅遊是去看異域的風景，了解我們所不熟悉的文化，這就是為什麼有人站在西藏的布達拉宮時會感到自己離天堂很近，而我鑽進金字塔時會恍惚產生走進古埃及的感覺。

除此之外，我們不應錯過生命中的好風景，是因為時間實在太寶貴了。如同畢淑敏所說：」我們能有如此寶貴的生命，我們能夠掌握當下，那我們就不要給人生留下遺憾，因為人生不像我們想的那樣漫長……如果你也有願望，如果你真的還有力量去實現它，我覺得一定要即刻就出發，去完成自己的願望，讓自己的人生少一些遺憾。」

我想，畢淑敏所指的願望，已經不止於旅途中的風景，而是包括了生命旅途中的一切好風景，一切美好的願望。既然生命只有一次，風景又是如此美好，我們為何要錯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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