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夢破滅，特朗普也救不了這座搖搖欲墜的模範美國城

異視異色(VICE CHINA)版權所有，未經授權不得轉載以及以任何形式使用。

新書《玻璃屋》的作者向我們解釋俄亥俄州的蘭卡斯特如何被 「百分之一經濟」 破壞，以及走向重生的道路將何等坎坷。

1947年，《福布斯》雜誌推出三十周年紀念刊，並在雜誌中將俄亥俄州蘭卡斯特鎮（Lancaster）評選為最具代表性的美國模範城鎮。這裡既有安佳玻璃公司（Anchor Hocking Glass Company）一類的大企業，也有各種小商鋪，鎮外就是農場。在《福布斯》的描述中，這是一個和諧美麗的小鎮，也是美國諸多模範城鎮中的其中一座。

而在今天，像蘭卡斯特一類的城鎮卻在掙扎中求生。工業已經轉移到了中西部地區，就業機會屈指可數，收入不平衡問題也在日漸加劇。就算整個國民經濟依然一路高歌猛進，美國的很多地方其實只剩下一個昔日的美好空殼。最近上架的新書《玻璃屋：百分之一經濟和搖搖欲墜的美國模範城鎮》（Glass House: The 1% Economy and the Shattering of the All-American Town），在本書中資深雜誌作者布萊恩·亞歷山大（Brian Alexander）以蘭卡斯特鎮為例以小見大，為我們分析了正在席捲全國的城鎮衰落浪潮。

亞歷山大於2015年搬回自己的老家蘭卡斯特，並在那裡待了整整一年。期間他買了一輛車，找了個房子住下，然後開始和當地的居民交流，進行他的研究。他密切關注那些領著微薄薪水的鎮民、吸毒的鎮民以及破產機構的鎮民。我通過電話對他進行採訪，了解他的研究成果，經濟力量如何摧毀像蘭卡斯特這樣的城鎮，唐納德·特朗普可以作何對策，以及像安佳玻璃公司這種支撐小型城鎮發展幾十年的公司面臨著怎樣的未來。

VICE:什麼叫百分之一經濟？

布萊恩·亞歷山大：所謂的百分之一經濟，按我在《玻璃屋》中的定義，是由許多人組成的，其中包括高端法律公司、投資公司以及營業顧問，通過做生意、或者提供諮詢、或者代表公司或者在法律界工作賺大錢的人。很多的錢都流進了他們的口袋，而沒有流到剩下的百分之九十九的人手上，比如那些在玻璃公司工作的工人。這個體系不會補償肩負這個國家絕大部分體力工作的勞動者，而且人們並不完全理解這個體系的運作。

美國是否像古羅馬帝國一類的歷史強國一樣，正在從內部開始腐化？

我覺得我們依然是一個偉大的國家，而且一直都是一個偉大的國家，因為美國是一個建立在一種理想之上的國家，所以不管經濟繁榮還是蕭條，人民幸福還是痛苦，這種理想依然會延續下去。問題在於我們能不能實現這種理想，而從這個角度看，我覺得我們並沒有，不是因為我們在從內部腐化，而是因為我們已經打破了 「社會契約」。

社會契約基本上就是公平交易。只要你工作努力，就能得到相應的回報，如果你不努力工作，那你就得不到。

「從八十年代里根政府時期開始，商業的最終目標成了為股東創造更多的財富，並無視其他任何責任。」

為什麼越來越多像蘭卡斯特這樣的城鎮正在走向枯竭和死亡？

我不認為蘭卡斯特會走向死亡。我在這本書中聚焦金融人士、投資人士以及生意人士的決策和行為，以及這些決策如何影響一座城鎮，其中的原因有很多。另外進口商品和貿易也會對城鎮有影響，工會的衰敗也會有影響。影響因素真的很多。其中最重要的一個因素，是對於經濟的看法的該變。

在上世紀八十年代初出現了一種新說法，認為商業的唯一責任就是為股東創造最大價值，除此之外它不需要對任何人負責。在過去，如果你是一座小鎮上的大公司，那麼你就是這個小鎮的一部分。你的小孩會在當地學校讀書，你和這個社群是融合在一起的。但是從八十年代里根政府時期開始，商業的最終目標成了為股東創造更多的財富，並無視其他任何責任。

蘭卡斯特支持特朗普嗎？

這座小鎮是支持特朗普的。蘭卡斯特所在的費爾菲爾德縣（Fairfield Country）一直都是一個共和黨據點。不管是誰當總統，他們肯定會投共和黨的票。費爾菲爾德縣大約有百分之六十的選民都給特朗普投票。對於一些人對特朗普所表現出的全力支持，說實話我是有點驚訝的。他們給共和黨投票我並不驚訝，因為這是一個保守區，但是當特朗普成為候選人時，我就很驚訝了。究其原因，我覺得部分在於他們對希拉里·柯林頓的病態仇恨，部分原因在於他們相信特朗普能夠力挽狂瀾，用他的話說，就是讓美國再度成為一個偉大的國家。人們相信他將會讓蘭卡斯特這樣的地方重歸昔日的美好。對於他能否成功我表示懷疑，但這裡的人民已經受夠了打擊，他們希望有一個可以託付信任的人。

特朗普要如何改善這座城市的現狀呢？

個人而言，我覺得他不會採取任何措施來扶持這座城市。部分原因在於他身邊的一些關鍵顧問曾經扮演過摧毀這座城鎮的角色。特朗普說他會通過新的貿易協定迫使企業重回美國，我覺得這招對蘭卡斯特有點無濟於事，因為這裡唯一的出口品只有玻璃和一些農產品。如果他要打造一個貿易協定，那麼他既要考慮工業產品，也要考慮農業產品。如果他要打貿易仗，那那些依賴農產品出口的農民要怎麼辦？

涉及到這方面的問題其實很複雜，但特朗普卻一副小事一樁的姿態。人們可能不明白，你不能大手一揮，說我們要給某樣東西加收35%的關稅，就指望這些工作會再次出現。你不能逼迫別人在你的鎮上建廠，你不能強迫他們這麼做，而且迫切需要一座新工廠、一項新業務、一個新伺服器農場、一個新物流中心的城鎮可遠不止蘭卡斯特一家。類似的城鎮有很多很多，因為在過去的35年里我們已經掏空了這些城鎮。新的就業機會極度匱乏，即便特朗普的一些計劃能有成效，也不見得能夠滿足當前巨大的就業需求，更何況我並不認為他的計劃會有效果。

導致美國夢破滅的是毒品泛濫還是企業的缺失？

我覺得是缺乏信仰，當然我指的並不只是宗教信仰。我指的是對機構、對政府的信仰缺乏，對任何事情都缺乏信仰。我覺得這種巨大的不滿情緒是毒品泛濫的真正原因。另外，現在毒品種類繁多，價格也很便宜，毒品在俄亥俄中部真的很便宜。這將會是雪上加霜，但我覺得這並非主要原因。

正如本書中某人指出，為什麼沒有人質問：十六歲的少女為什麼會給自己注射毒品？這是一個很重要的問題，重點不是她在注射毒品，而是為什麼她在注射毒品？我覺得原因在於年輕一代的不滿情緒。現實和他們期望的並不一樣，這種信仰、信念、社會凝聚力缺失造成的豁口，正在由毒品來填補。

安佳玻璃公司現在還在嗎？

安佳玻璃公司現在還在。它也是本書的故事主角：這家公司曾經是一家500強企業，後來卻成為了企業收購者和金融操作的目標。這些年來，這家公司經歷了嚴重的侵蝕和破壞，其中包括兩次破產。他們已經走出破產困境，正在努力走向重生，但從八十年代到2015年，安佳公司遭受的破壞都是人為造成的，而人為破壞的受害者不僅是安佳玻璃公司，還有公司所在的這座城鎮。

蘭卡斯特的民眾最讓你驚訝的是什麼？

在蘭卡斯特生活的那段時間裡，我被當地民眾對家鄉分毫不減的熱愛所打動。他們對這片養育他們的土地報以深深的熱愛，這真是太偉大了。如果蘭卡斯特會有一個光明的未來，那麼這份愛鄉之情將會是它走向成功的基礎。鎮上有很多人依然願意付出自己的時間和精力，打造成一個更加美好的蘭卡斯特，但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很多事情並不如意，但我支持他們。而我之所以支持他們，是因為他們對於自己生活的家園充滿了熱情。

作者：賽斯·菲蘭提（Seth Ferranti）

翻譯：陳功

來源：VICE中國 更多內容請登錄 vice.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