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的親俄之路？特朗普和俄羅斯是怎樣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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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事實說話。

早晚有一天，特朗普與俄羅斯之間的恩恩怨怨都會水落石出。早晚有一天，檔案會迎來解密時點，官員會無意走漏風聲，曾經的絕密情報會浮出水面，變成普羅大眾所熟知的歷史瞬間。真相總會一點一點從地底下破土而出，站在歷史的聚光燈下。但至少在現在，我們好像仍然對此知之甚少，最近更變本加厲，好像每天都知道的越來越少了。特朗普的前任國家安全顧問邁克爾·弗林被解職，就是因為他與一位俄羅斯大使館人員討論對俄制裁問題，隨後又忽悠了美國政府。據說特朗普競選團隊中的成員與俄情報部門官員交往甚密，這一點非常關鍵：因為大家都猜測是俄羅斯黑客破解並竊取了民主黨內部的醜聞郵件，從大選結果上看，最後肯定是幫了特朗普不少的忙。

總統與俄羅斯的種種關係眾說紛紜，最離譜的猜測就是特朗普本人就是俄羅斯苦心栽培多年的間諜，他荒淫不堪的私生活（還包括床上撒尿這類玩法）都被人錄了下來，成了被人敲詐要挾的把柄。而靠譜的分析則是，弗林、特朗普及其幕僚都是心直口快、真抓實幹的領導，唯一的問題是現在極端民族主義甚囂塵上，媒體總喜歡發布各種煽動性極強的言論，凡是能讓特朗普灰頭土臉的消息，即便捕風捉影八字沒一撇，他們也興高采烈地發個沒完。陰謀論里提到的什麼俄羅斯石油公司，什麼發動政變，什麼間諜手握白宮裡外的各種情報，如今已經傳遍大街小巷。在某種微妙情緒的作用下，這些消息似乎還都有點靠譜呢。什麼情緒？就是夫婦倆邊喝著酒邊意興闌珊地看 CNN 那檔子六個嘉賓在畫面里分屏爭論到底誰誰誰他媽有罪無罪的政論節目時候的那種情緒。

總之我們不想跟別的網站一樣只提出問題不深究答案，我這次打算好好捋一捋，於是就整理了一份特朗普與俄羅斯三十年來的（不完全）恩怨歷史，解開謎團就在今天！走起來吧：

1987年：特朗普第一次踏上蘇聯土地，造訪莫斯科與列寧格勒，計劃把他的連鎖酒店帝國拓展到這兩個城市。當時特朗普正值全盛時期（尚未經歷90年代初的破產風波），還剛剛以低價拿下了紐約中央公園沃爾曼溜冰場的翻新工程（無疑是他在紐約最顯赫的戰績）。如此意氣風發，揮師俄羅斯似乎是情理之中。

1988年：蘇共中央委員會總書記米哈伊爾·戈爾巴喬夫訪問紐約，想在美國媒體上風光一把。特朗普炮製了一些謠言，稱戈爾巴喬夫會到川氏帝國的總部 Trump Tower 一游。這事兒最後並沒發生，倒是出了個插曲：一個喬裝打扮成戈爾巴喬夫的冒牌貨跟特朗普握了手。他後來知道自己上當，但據當時在場電視記者的說法，特朗普當場 「完全沒有發覺這是有人存心整蠱」。

1996年：特朗普從賭場生意的滑鐵盧里重整旗鼓，再度造訪莫斯科，希望與一家煙草公司合作在當地興建酒店。此事告吹。

1997年：特朗普聯繫了一位俄羅斯藝術家，稱打算在哈德遜河放置一尊哥倫布的塑像，計劃用 「價值四千萬美元的青銅」 打造。此事告吹。

2005年：特朗普與一家名叫 Bayrock Group 的公司合作，再度計劃在莫斯科興建酒店。此事又告吹。

到此為止，要說特朗普跟俄羅斯人有什麼密切交往那可真是冤枉他了，啥事兒都沒幹成啊。不過還是有人說他跟俄羅斯之間有很多貿易往來。俄羅斯人似乎非常欣賞特朗普本人的 Old School 暴發戶形象，他們也確實有意願投資美國本土房地產市場。在2008年的一次會議上，小唐納德·特朗普稱：「俄羅斯人已經持有了好多我們的資產，比例之高可謂非常誇張。」 這一點被記者們抓住了把柄。「俄羅斯投資熱錢洶湧而來」，ABC 新聞節目得出了上述結論，他們發現 「特朗普品牌的開發項目迎合了大量俄羅斯買主的需要」，尤其是特朗普在佛羅里達州搞的獨立產權公寓項目。

2007年9月：特朗普啟動 「Trump SoHo」 項目，這是一個在曼哈頓的建樓計劃，合作方是 Bayrock 公司（及另一家公司）。項目的計劃是自住租賃二合一：買家每年在這些公寓中住上幾個月（不能一直自住是為了符合當地的住房限制規章），其餘的時間裡則可以把這些閑置房源掛出去出租。合作方 Bayrock 公司的一位高層是俄羅斯移民，據 FBI 稱此人跟有組織犯罪關係密切。而倘若追根溯源，這個項目的瓜葛甚至能上溯到蘇聯時代的企業機構。（Trump SoHo 的項目細節都來自《紐約時報》的這篇報道）

2007年10月：在 CNN 的節目上，特朗普對拉里·金說俄總統普京正在 「努力重建俄羅斯的國家形象，實現俄羅斯的偉大復興」。這是他第一次在公開場合讚賞普京，不過政治意味並不強，只能說，這是一個品牌策劃高手對他 「同行」 的一種讚賞與恭維罷了。

2011年：特朗普與合作夥伴因為 SoHo 項目吃了官司，起訴他們的房產業主稱特朗普大肆誇大交房數量，營造出銷售火爆的假象（事情的結局是他們得到了大部分退款，而且這個房子現在已經不再 「租住兩用」，而是被改造成了普通的特朗普品牌酒店）。就在這一年，Bayrock 公司一位員工起訴僱主（這事兒倒是跟特朗普沒什麼關係），稱公司摻和了不少暗箱操作，包括與哈薩克和俄羅斯做過一些難以解釋的交易。特朗普後來發表聲明稱他並不認識這些東歐的 「合作夥伴」 —— 雖然其中有人（就是跟黑幫有往來的那位）給特朗普做顧問、為他撮合各項商務事宜。這傢伙甚至在 SoHo 的官司之後還在為特朗普做事。

2011年：特朗普於當年出版的自傳《Time to Get Tough》中明言 「尊重普京與俄羅斯人民」，同時還指責奧巴馬的對俄策略過於軟弱。

2013年：俄羅斯寡頭阿拉斯·阿加拉羅夫與特朗普見了面，還帶後者參加了 「環球小姐」 頒獎典禮 —— 阿加拉羅夫從1996年起就全權主辦這項活動。兩人還去了阿加拉羅夫在莫斯科的一處宅邸。交談中，特朗普對俄羅斯剛剛通過的反同性戀法案所招致的批評聲不屑一顧，還說雖然此前從未成功，但還是想在莫斯科投資該樓。特朗普發了推特說想 「跟普京做朋友」，還在阿加拉羅夫兒子（立志要做流行歌手）的 MV 中客串出鏡。

阿加拉羅夫兒子 MV 的截圖

2013年10月：特朗普對拉里·金說，普京比美國人 「聰明太多」。值得注意的是，特朗普並非唯一一位對普京獻上溢美之詞的右派政治人物：比如帕特·布坎南與其他一些人一樣，也 「敬重普京對 『傳統價值觀』 的英勇捍衛」（但其他人後來都背棄了這種觀點）。

2015年11月：已經成為共和黨候選人的特朗普劍指白宮之巔，在初選辯論中他說，在與普京一道參與《60分鐘》節目時 「自己會跟普京處得很好」。但兩人並非同場見面，節目是在兩個國家分別錄製的。事後特朗普澄清，說自己從未見過普京。

2015年12月：在 MSNBC 的 「Morning Joe」 節目中，主持人提到普京稱讚特朗普 「才華橫溢」，特朗普說他對這一評價非常感激。問及對俄羅斯國內不光彩的人權記錄及殺害記者事件作何感想，特朗普回答道 「咱們美國也沒少殺人啊。」

在共和黨初選階段這種事兒發生過好幾次。特朗普本有機會表達自己跟普京一刀兩斷的態度，但他卻仍然表示對俄友好。

=======時間到了2016年=======

3月：特朗普宣布卡特·佩吉（Carter Page）為自己的外交政策顧問團成員。茱莉亞·艾奧菲（Julia Ioffe）後來告訴《Politico》說儘管佩吉是俄羅斯問題專家，但他的真正身份似乎沒什麼人知道。佩吉的主要職責是幫特朗普見到一些 「大人物」。

4月：共和黨黨代會前夕，政治活動老手保羅·馬納夫特（此人曾為親俄的烏克蘭領導人維克托·亞努科維奇效力）加入特朗普選舉團隊。

6月：傳聞俄羅斯黑客攻陷民主黨全國委員會郵件系統，竊取了大量資料，其中就包括針對特朗普的調查資料。俄羅斯官方否認此事，而特朗普本人也罕見地表態稱民主黨全國委員會是在捏造新聞轉移大眾視線。

7月初：雅虎新聞報道稱卡特·佩吉出訪俄羅斯，與俄政府官員進行會晤，這讓美國情報人員大為擔憂（九月雅虎向特朗普本人求證此事，得到的回復是佩吉在選舉團隊中 「並無實際職位」）

7月晚些時候：在共和黨內部委員會會議上，特朗普激烈表態，稱不願向烏克蘭提供武器以幫助其鎮壓國內親俄派武裝力量，這事情非同小可，因為在會議上並沒有什麼人為這個問題打破砂鍋問到底，完全是他自己抖出來的（另外提一句，出於防止局勢升級的考慮，奧巴馬當年也不同意給烏當局提供武裝，但當時的共和黨人卻反對奧巴馬的做法）。

還是在7月：維基解密公開了民主黨全國代表會的部分郵件內容，殺傷力最大的莫過於揭露了民主黨內部要 「做掉」 桑德斯力挺希拉里的事實，這使得希拉里在內部初選後團結黨內力量難上加難。

7月26日：為回應外界對所謂親俄立場、黑客攻擊事件、手下與俄羅斯政府糾纏不清等等一系列報道，特朗普發了一條推特：

立字為證：我從沒在俄羅斯投過一分錢

8月：馬納夫特退出特朗普團隊，理由是外界認為他與俄羅斯人過從甚密，其中最惡劣的傳聞就是他 「私底下收了亞努科維奇1200萬美元」，此事被馬納夫特堅決否認。

9月26日：總統辯論第一回合，特朗普繼續堅稱他不知道誰是郵件門的背後主使，「她（希拉里）說都是俄羅斯人乾的，俄羅斯人乾的，俄羅斯人乾的。行，也許是俄羅斯人，也許可能是中國人，說不定還是個躺在床上的死肥宅乾的呢。入侵系統的主謀誰也不知道，那我們知道什麼？我們只知道你們民主黨的伯尼·桑德斯被你們自己人算計死了。」

10月初：維基解密繼續釋出郵件，這次是希拉里競選主席約翰·波德斯塔。網站不斷爆料，一直持續到投票日當天。事後有調查及其他報道指出，偷襲波德斯塔郵件的就是入侵民主黨郵件伺服器的同一伙人 —— 就是俄羅斯黑客。

10月30日：競選活動臨近尾聲，媒體的重點轉向 FBI 局長詹姆斯·科梅的動作：他決定繼續對希拉里郵件門的調查。參議員少數黨領袖哈里·里德給科梅寫了一封義憤填膺的信：

「事情已經很明顯了，你手裡掌握著一些猛料，這些消息與特朗普、他的頂尖顧問團隊還有俄羅斯政府（一股與美國政府對抗的勢力，一個特朗普到處拍馬屁的勢力）都有密切的關係……公眾有權知曉這些事情。」

里德說的東西其實還沒那麼明白，但第二天《瓊斯夫人》雜誌發表的文章上提出特朗普與俄羅斯之間不正常關係的證據，消息立刻傳遍華府。但大眾一直到選舉結束之後才知道這些 「證據材料」 的實際內容。

11月1日：FBI 稱特朗普與克里姆林宮之間並無實質關係。

11月8號：大選投票日。特朗普憑藉中西部幾個州的微弱優勢成功勝選。這個結果非常微妙，一定是很多事件作用的結果，維基解密曝光郵件肯定算是其中之一。

11月11日：俄羅斯官方稱曾與特朗普競選團隊有過聯絡，力圖讓後者可以推進更優惠的對俄外交政策，特朗普團隊否認了這一說法。

12月：FBI 和 CIA 都承認俄羅斯干涉選舉過程，導致特朗普當選成功，而且意圖還不止於拖垮美國的民主政治體系。特朗普拒絕承認此事，激起公眾對總統選舉與情報部門的口水仗。同事國會兩黨均呼籲就此事展開調查。

12月29日：即將卸任的奧巴馬宣布發動對俄羅斯的新一輪制裁，以報復 「俄對美國大選的干涉行為」。

12月底：特朗普任命的國家安全事務顧問邁克爾·弗林（弗林本人在俄羅斯人脈頗廣，還在一家國營媒體機構做嘉賓領出場費）與俄羅斯駐美大使謝爾蓋·I·基斯利亞克通了話。

=======時間到了2017年=======

從這之後事情急轉直下。

1月10日：還記得我剛才說里德和《瓊斯夫人》影射的東西嗎？CNN 曝光稱奧巴馬和特朗普都已經知會此事。隨後 Buzzfeed 做了跟進報道，發表了整件事情的詳細版本 —— 其中包含大量猛料以及一些難以驗證真偽的指控，比如 「俄羅斯已經栽培特朗普多年」，「特朗普觀賞妓女在奧巴馬一行出訪俄羅斯時睡過的床上撒尿然後證件事情還被間諜偷拍下來」。

1月11日：當選後第一場記者發布會，特朗普終於承認俄羅斯就是郵件門的背後主使，但他承認 「這是個問題」 後，很快轉移話題，「黑客攻擊行為很惡劣，也不該發生。但看看都曝光了些什麼東西吧，看看我們都從這事情中知道了什麼東西吧。」

1月12日：《華盛頓郵報》大衛·伊格納舍斯（David Ignatius）的專欄文章里提到，弗林可能在與基斯利亞克的通話中談到了制裁的相關內容。如若成真，這很可能觸犯公民不得隨意對外溝通外交政策的法律。特朗普政府否認弗林與俄羅斯人討論制裁。各種否認。

1月13日：白宮新聞秘書西恩·斯派塞（Sean Spicer）稱弗林沒有討論過制裁問題。

1月15日：副總統麥克·彭斯在幾檔電視節目中同樣對此予以否認。白宮幕僚長賴因斯·普利巴斯也否認此事。

1月26日：司法部告知白宮，稱弗林的確有跟俄羅斯人討論制裁的事情，鑒於他對公眾扯謊，他本人可能是受到了一些要挾。特朗普本人對此不予置評，隨後稱他的法律團隊認為弗林打這通電話並不違法。

2月9日：《華盛頓郵報》爆出重磅炸彈：弗林溝通制裁一事證據確鑿，此前所有人打的包票全被打臉。

2月10日：問及弗林一事，特朗普稱他並不知道華盛頓郵報的文章，對於這個問題本身也閃爍其詞顧左右而言他。

2月13日：真真假假的消息在白宮飛了幾天之後，弗林被解職。

2月14日：一些國會成員（又一次）要求調查特朗普與俄羅斯的關係。同時，有說法稱特朗普陣營確實跟俄羅斯官方有過接觸，特朗普本人繼續否認此事。

2月16日：特朗普召開記者發布會，澄清弗林離職的原因並不是與俄大使溝通制裁問題，而是他為了這通電話欺騙彭斯。特朗普說弗林打電話是 「肩負使命」 的；但至於弗林與彭斯兩人之間的溝通，總統本人 「不是很滿意」。特朗普繼續譴責那些對他本人污名化的舉動，稱這些消息都是 「假新聞」。然後謹慎地表達出了 「如果美俄關係發展良好，那就是非常理想的局面」 的態度。

幾分鐘之後他接著說：「你們真的認為，如果希拉里當選，她對俄羅斯的態度就會比我更強硬嗎？？」

作者：哈利·切德爾（Harry Cheadle）

翻譯：鄭嘯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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