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閉症：生而孤獨？

利維坦按：談及自閉症，想到的第一個大眾符號便是電影《雨人》中達斯汀·霍夫曼（Dustin Hoffman）所扮演的自閉症患者雷蒙·巴比特（Raymond Babbitt）。雷蒙的記憶力驚人，他可以準確說出飛行史上所有重大空難發生的航班班次、時間、事故地點以及原因，能迅速地數清掉落在餐廳地板上的246根牙籤，還能記得電話簿上任意一個讀過的電話號碼。

電影《雨人》中的雷蒙正因噪音而突發狂躁

電影中虛構的雷蒙屬於高功能自閉症患者（High-functioning autism，簡寫為HFA），在智力方面高於其他自閉症患者（IQ大於或等於70），甚至有如同雷蒙一般智力遠超正常人的真實存在。然而，這種高功能自閉症患者卻只佔了自閉症患者的四分之一——大部分自閉症患者存在嚴重的智力障礙，顯然僅僅用一句「他們只是看世界的方法和我們不一樣」來對待自閉症患者，無疑是粗糙且片面的。

（「自閉症」為港台給的稱謂，大陸稱其為「孤獨症」，下文將統一以「自閉症」的說法行文）

視頻：自閉症兒童眼中的世界，來源：英國自閉症協會

自瑞士精神病學專家保羅·尤金·布魯勒（Paul Eugen Bleuler）於1910年創造了「Autism」一詞以來，自閉症的研究歷史已逾百年。而最新版本的《精神疾病診斷手冊》（DSM-5，2013年發布）將自閉症定義為自閉症譜系障礙（Autism Spectrum Disorder, 簡稱ASD）。

所謂譜系障礙，是指將自閉症的相關行為表現看成是一個譜系，程度由低到高，從「典型自閉症」到逐漸接近普通人群，只是程度的區別。引入譜系概念之後，對於自閉症的患病程度有了更確切的說法即「在譜系內的缺損程度有多深」。而DSM-5給出的病症具體表現可大致歸納為兩點：

1.在多種環境中持續性地顯示出社會溝通和社會交往的缺陷；

2. 局限的、重複的行為、興趣或活動。

兩條缺一不可，只佔第一條的是社會交往障礙（social communication disorder）。另外，自閉症通常還伴有感統失調，語言障礙等問題，但並不作為診斷標準。高功能自閉症和阿斯伯格綜合症的說法也不再屬於標準體系範疇。

社交能力的缺陷無疑是可怕的。《銀翼殺手》中飾演pris的戴瑞爾·漢娜（Daryl Hannah）被診斷患有自閉症，這幾乎毀了她在好萊塢的事業：

漢娜在電影《銀翼殺手》中的扮相

「我從來沒有去過談話節目，

從來沒有去過首映式。

去奧斯卡獎對我來說是那麼痛苦。

走在紅地毯上的時候我幾乎暈倒了。

與人社交極為尷尬和困難，

最終我被列入了黑名單。」

社交障礙往往是自閉症患者最容易被人發現的病症，對此有個莎莉和安妮測試（Sally-Ann-Experiment），也許能幫助我們理解自閉症患者的社交障礙來源：

莎莉把一塊石頭放進籃子里便離開。

她離去後，安妮把莎莉的那塊石頭放進另一個籃子里。

這時候向自閉症兒童提問，

莎莉回家後會去哪個籃子中尋找自己的石頭？

結果表明，20 個自閉症兒童被試中有 16 個認為，莎莉會去安妮的籃子中尋找石頭，即他們無法理解莎莉持有的「錯誤信念」（球在自己籃子里）——他們把自己的看法打包一股腦推給了莎莉，覺得莎莉知道自己的石頭髮生了什麼。

在自閉症患者的早期，他們在區分認知自我和認知他人上存在障礙（缺乏同理心），而這很大程度上導致了它們的社交漠視。自閉症患者眼中，人和物的性質並沒有太大區別，屬於「真正的唯物主義者」……

而在另一方面，自閉症患者的第二個特徵——局限的、重複的行為、興趣或活動，則是「雨人神話」的來源。自閉症患者往往有固定的生活模式，並僵化地遵守確定的做事順序，比如儀式化的打招呼方式，每天需要走同一條路或吃同樣的食物，一旦被打亂就會不知所措，似乎只有最為熟悉的環境才是他們唯一能感到安全的保障，而這也使得一些自閉症患者在某些能力上會遠遠超乎常人。

自閉症兒童往往會有一個習慣行為，並重複為之。

此外，自閉症患者身上令常人所羨慕的，還有他們對細節的專註。

史蒂芬·威爾夏（Stephen Wiltshire）是英國的一位自閉症畫家，因其驚人的記憶力與繪畫能力而被稱為「人肉照相機」。他只需乘坐直升機在城市半空鳥瞰20分鐘，就可以將一座城市的全景完整地展現在畫卷上。而從下圖我們可以清楚得看到，威爾夏的繪畫過程有如機器掃描。

威爾特的作畫過程

當我們談及類似的障礙病因時，往往很難將其完全歸為生理因素還是心理因素，但自閉症的病因顯然歸於前者——我們可以發現普通人與自閉症患者大腦的明顯不同。

當接收到新信息的時候，正常人（左）與自閉症個體（右）的大腦反應截然不同

2016年，美國匹茲堡大學的瓦爾特·施耐德（Walter Schneider）博士通過研究發現：正常人與自閉症個體在接受並處理新信息的時候，大腦中被啟發的腦細胞數量存在明顯不同。自閉症個體的腦細胞相互之間更為緊湊，處理信息所用到的腦細胞也更為廣泛，這使得他們需要花費更多精力去消化信息。

另外，剛出生的自閉症兒童大腦可能會偏小，但卻有著旺盛的生長能力。到2至3歲時，自閉症患者的腦容量往往比平均水平高出10%左右。美國肯塔基州路易維爾大學的曼紐爾·卡薩諾瓦（Manuel Casanova）發現，自閉症患者超乎正常水平的腦容量得益於位於大腦皮層的微柱結構。微柱是大腦皮層中最小的獨立加工單元，由80-120個神經細胞聚集成簇。

也就是說，相對於普通人而言，自閉症個體的大腦在單位面積上有著更強的處理能力——儘管這種能力往往會使大腦因過載而出現問題。

大量的微柱結構能夠賦予自閉症個體對細節極高的觀察力和興趣，而與此同時，大腦整合信息的能力則往往被細節所劫持，正如劍橋大學教學巴隆-柯恩（Simon Baron-Cohen）所指出的：

要是你的注意力過於局限，

那麼你可能是某個小小系統的專家，

比如玩具汽車的輪子，

但最終結果是你對其他更大的系統一無所知。

而僅有極少數的自閉症個體，先天對細節和整體的關注能力取得了一定程度的平衡，並在後天彌補了大部分自身社會溝通方面的漏洞之後，才會成為所謂的「自閉症天才」。

加里·麥金農

1966年出生在英國的加里·麥金農（Gary McKinnon）同為一名自閉症患者，14歲時便開始在Atari 400機型上編寫程序。2001年2月，麥金農開始著手入侵美國軍方計算機系統，直到隔年3月為止，他共入侵了97台美國軍方計算機，並在系統中留下「你們的安全系統很糟糕」這般話語，被稱為世界頭號黑客。而直到現在，此人仍處在英美兩國的引渡拉鋸戰中——如果他被引渡到美國並被起訴，麥金農可能會面臨長達70年的監禁。

同為「自閉症天才」的還有1979年出生的英國作家丹尼爾·譚米特（Daniel Tammet），在2007年由4000多名英國人參與的投票調查中，譚米特入選了「在世的一百位天才」，名列第十五位。丹尼爾·譚米特的能力被稱為聯覺：在他眼中，每一個數字都有一個特有的形狀、顏色和質地。在接受哥倫比亞廣播公司的採訪時，譚米特描述了數字在他腦中的視覺形象，他說「它們的輪廓不是靜態的，它們充滿了顏色，充滿了質地。從某種意義上講，它們充滿了生命力。」例如在丹尼爾的眼中，數字289是醜陋的，而數字333卻很漂亮。

丹尼爾·譚米特畫的圓周率

如果不以DSM-5作為對自閉症進行歸類的唯一標準，上文兩位所患的病症被稱為「阿斯伯格綜合症」。罹患此症的個體往往比處於譜系低中端的自閉症患者具有更強的社交意願，他們往往會主動與他人建立聯繫——儘管社交技巧拙劣。

但似乎也正如漢斯·阿斯伯格博士（Hans Asperger，「阿斯伯格綜合症」命名者）最初描述阿斯伯格綜合症時說的：

「要想在科學與藝術領域獲得真正的成功

如果你要全身心廢寢忘食地投入到一個領域裡去

有那麼一點自閉症特質是必不可少的！」

而相對於自閉症在人群中1%左右的發病率，新生兒罹患阿斯伯格綜合症的概率僅為0.07%。對於絕大多數自閉症個體而言，自閉症無疑仍將是一種障礙。

近幾年間，關於」自閉症究竟是不是一種病「的討論一直沒有停歇，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是「神經多元化學說（Neurodiversity）」，支持這一學說的人認為：像自閉症這般因非典型性的神經結構所導致的所謂「病症」，同樣屬於人類基因組的正常表達——雖然不太常見。神經多元化對於人類的意義不亞於物種多元化對於生物圈的意義，其中不存在絕對的好壞。

而反對這一學說的聲音同樣不絕於耳，反對者認為這一學說其實對高功能自閉症個體有很大的偏向。這一學說所導致出現的「反治療」思想，會對譜系中佔大多數的中低功能個體產生嚴重的傷害——他們幾乎沒有基本的日常生活能力，甚至難以站出來為自己爭取應得的權益。

能夠投身學說運動中的自閉症患者，

往往屬於高功能區段

雖然目前醫學界對於自閉症並沒有足夠令人寬慰的治療辦法，但希望總歸是有的。早在2014年，加拿大麥吉爾大學生物化學與古德曼癌症研究中心的克里斯托·格科吉卡斯（Christos Gkogkas）就曾在《細胞報告》（Cell Reports）期刊中發表了自己的研究成果。

格科吉卡斯及其同事們發現，因脆性X染色體綜合征導致的自閉症譜系障礙，也許可以通過一種天然抗真菌化合物——尾孢醯胺（cercosporamide）進行治療。脆性X染色體綜合征患者的大腦中存在一條錯誤的化學通道，而尾孢醯胺可以抑制關鍵蛋白elF4E的活性，從而使受其調節的MMP-9酶的表達恢復正常，從而改觀患者的行為能力。與利培酮（維思通）、氯氮平、奧氮平等藥物不同的是，這一發現讓自閉症有了「被根治」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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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跟我們確有不同，但也同樣是獨立的個體。而對於大眾而言，除卻「不歧視、不消除」，也許還有其他辦法來幫助孤立於自閉症譜系中的每一位個體。

為了讓更多人理解並幫助他們，樂視視頻與五彩鹿自閉症兒童研究院合作，發起了【不一樣也一樣】公益活動。他們收集了自閉症兒童畫作，製作成筆記本和明信片，在淘寶眾籌進行義賣，所得善款全部捐助自閉症兒童機構和貧困自閉症兒童家庭。

樂視視頻發布全新品牌主張【就視不一樣】的同時，也希望能有更多人關注到自閉症這個特殊的群體，同時號召人們加入到幫助自閉症兒童及其家人的行列中，共同攜手守望這群生而不同的孩童。

自閉症兒童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