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美隻身穿越紀行：厄瓜多出關遭遇記

攝影家、導演陸宇清是一個特殊的旅行者，他自身一人穿越喀喇崑崙山脈冰川，征服西伯利亞寒冬、徒步阿爾卑斯山......近日，他正在乘坐當地公共交通進行為期一個多月的南美之行。

「路客海外深度游」將連續報道陸宇清的南美之行，以向這位了不起的旅行家致敬。

28、厄瓜多出關遭遇記：不僅是邊境小鎮一個背包客和一個姑娘的故事

（厄瓜多的Macara 邊境海關）

下了一夜的大雨轉成了小雨，凌晨四點半，我在海拔2100米的秘魯Le Tina邊境口岸拿到了帥哥邊檢官在反覆再反覆再再反覆地檢查我的護照後蓋下的入境許可章，我內心的一絲不安頓時飛掉了，為什麼有這絲不安感呢，故事得從昨天傍晚開始說起。

厄瓜多和秘魯交界主要有兩個陸路口岸，一個在西線近海的Aguas Verdes，是重要的陸路通道，但這個也是南美最臭名昭著的糟糕口岸，邊檢官員索要小費等不當行為時有發生加上當地騙子多，我為了免於落難，在行前計劃就選擇了另一個在山區的口岸過境去秘魯，這是一條少有人走但沿途景色優美的路線，它的進出關邊檢通道在厄瓜多的Macara小鎮2公里處的小河邊，橋成了兩國的國境線，過了橋就是秘魯的Le Tina海關邊檢站。

（跨兩國的大橋

所謂的陸路過關就是你從所在國家的邊檢站蓋個出境章，再走到你要去的國家關卡蓋入境章。邊檢站是沒有簽證權的，只有審核權和決定逗留天數的權力，所以你得事先準備好你去的國家的簽證。

故事背景介紹好了，直接進入劇情

「你好！先生，我要去秘魯」我把護照交進了由集裝箱改建成的厄瓜多MACARA邊檢辦公室的小窗口，一位看上去較親和的不年輕的眼鏡青年接過護照翻了幾遍後跟我說「你沒有秘魯的簽證，我不能給你蓋章」「什麼？為什麼？我要離開你們國家，你先蓋章我就可以去秘魯蓋章了」「不行，你去橋對面，你拿了秘魯的簽證我才給你出去」說完他手揮向橋的對面秘魯關卡方向。

「我有美國簽證啊！」我說這話是提醒這位官員我不需要秘魯的簽證，因為到去年年底為止，只要你有十年美簽你就可以在南美眾多國家享受免簽證待遇，秘魯、包括之前到的哥倫比亞和厄瓜多就是在名單中。「不行！我不能給你出境章，你得先去那裡拿簽證」

看客們，以上的對話內容大部分是我猜的，因為我們說的話彼此都聽不懂，他說他的西班牙語，我說我的英語單詞，再加上手勢以為對方都懂了。但他的手勢我懂的，他一定要我過橋去秘魯邊檢站拿簽證。搞不懂他什麼思路，但也沒有辦法只得去試試，我跳上等在一旁的私車，開車的大叔是在我下午5點到了Macara汽車站後認識的，當時在車站門口就他一輛私車停著，因我急著過境而沒加選擇上了他的車，其實一個街角後就有一串正規計程車排在那裡。

司機大叔送我過了只有50米的橋，我把護照遞進了同樣是辦公條件簡陋的秘魯邊檢站，這邊是位和藹的秘魯大叔坐鎮，我填完入境申請表格，大叔同時也審核好我的美國簽證準備給我蓋入境章時，發現我沒有厄瓜多的出境章，立即揮手讓我回去橋那邊去搞定，我知道沒得商量，因為完全是厄瓜多方面的問題，只得再回厄瓜多邊檢處，跟這位不專業的帶眼鏡邊檢官說，秘魯可以辦理入境，但應該先在這兒出關才對啊，他聽後躲進小屋去打電話了，等啊等，好在這個關口幾乎沒有過客，傍晚的山谷里又顯得特別寧靜，可我內心急啊。心裡還想著今晚就趕到PIura，然後夜班車去利馬，利馬還有朋友在等著我呢。

等得晚霞給天上色了，他才露面，寫了個便條揮手讓我再去橋對岸，我趕緊讓司機掉頭再去秘魯邊檢站，這回秘魯大叔看了紙條直搖頭了，大叔在紙條上寫上回復再揮手讓我帶回去，他們之間寫什麼我看不懂，但我內心一喜悅，估計這下有作用了，拿到厄瓜多的出境章不成問題了吧，但事情總是朝自己願望的相反方向發展的。

當我再次把紙條遞進厄瓜多邊檢小窗口時，我突然覺得自己變成了一個厄秘兩國的邊境信差了。那厄瓜多的眼鏡官員依然帶著笑容地接過紙條，可在邊檢窗口裡的笑容並不代表什麼，所以大家進關求蓋章時不需要過多地表露笑容，多年來我的經驗是不亢不卑的表情是最恰當的，偶爾露下牙齒會更有價值。

回到現實，紙條進去後又不見人影了，他又躲進裡間去打電話了，左等右等，等來了幾個過關的秘魯人，其中一個嘴裡不停地嚼著口香糖的矮個商人講一口流利的英語，他主動來到我面前幫我翻譯，這下希望又再次映在我臉上了，他了解了我有美簽而不需要有秘魯簽證的情況後，嘰里呱啦地與那厄瓜多邊檢官一番交流後告訴我，「他說他是第一次遇到中國護照沒有秘魯簽證的問題，他在請示上級，他不能作主」

唉，原來我在他眼裡成了中國免簽過關的小白鼠了，顯然業務不熟悉嗎，這政策推出也幾個月了，難到這山裡就沒中國遊客走過？雖然在這裡連外國遊客的影子也少見但我還是不信我是個白鼠。

「等上級的確認文件得需要1小時或1個半小時」

「那你就晚上9點來辦吧」這裡的海關是24小時開放的。

「那時我下班了，你跟我同事辦就可以了，你不需要跟她提起現在這件事，就當成是第一次出現在這窗口」

我靠！從這話里可以判斷出他已經知道是可以給我辦理出境手續的，但他為了保面子想出了這招看似合乎邏輯的理由來整我，MMD！已經為這事搞了近兩小時了。

寶寶心裡苦，寶寶不說，謝了為我翻譯的秘魯商人後，便讓司機開我回鎮上吃飯喝酒去，為了他們總統選舉我已經兩天沒喝酒了，這下有理由喝酒了，就是在厄瓜多的土地上跟不知道名字的新總統敬杯酒，遙祝他好運和希望他抓抓下面關口的專業隊伍。

回到鎮上時天色已經全黑了，車停在了不像餐廳的小飯館門口，我邀請司機大叔一起吃飯，我想等到九點還是請他載我去關卡，沒想到他伸出了要錢的手勢，「我不是給你了嗎」他用手勢回復我他在橋上來來回回為我跑了多次了。

我當時上車時就談好價格，按路程最多3美元了，我在吃不準過了秘魯的關卡後還需要讓他開多少公里到有車的地方，為了讓他專心地為自己開車，多付了8美元。現在硬要加錢，這不是疤上撒鹽嗎，剛才在關卡我到是沒有生氣，只是有些沮喪，現在突然覺得被人趁虛打劫了，特別冒火，但想想自己沒能力講西語，溝通不了，再解釋也沒用，於是又給了5美元（他還很不滿意）後，拎上大背包重重關門而去，我多年的經驗是在經濟不發達的地方，你關車門重了他們會心疼，因為認為這樣門會壞的，壞了要用錢修啊，所以現在我重重地關門是我唯一可以報復的手段了。

（國際跨境大巴）

背著75升的雙肩包，漫無目的地走在街上，夜晚非常悶熱，沒走多遠就大汗淋漓了，也沒心情吃飯，路過超市，買了兩瓶啤酒，坐在能看見美貌女收銀員的門口長凳上，點起了雪茄，先猛喝了第一瓶，平撫下自己的受挫心情，接著喝第二瓶時思考接下來的對策，要不要晚上九點去2、3公里的關卡辦出境手續，能辦出是最開心的頭等大事，但是蓋了出境章，理論上你就不得回到鎮上，你就得去往秘魯關卡，一旦進關，那你就得繼續走，而秘魯的La Tina關卡小村是沒有住宿的，相對比較大的城鎮是在2個半小時遠的地方，這麼晚了不一定有計程車等在關卡，該怎麼辦呢？

不知不覺間喝完了酒，腦子的思路開始活躍起來了，想到晚上23點有班從Loja發車經過Macara鎮去往秘魯Piura的國際跨境班車，心裡有譜了，立馬背上包憑方向感走向長途汽車站，路上不停地有人上來搭訕拉生意或直接要錢的，你態度堅決不理他們就可以了。穿過西班牙式的廊柱建築時可以看見不少女孩子們為了納涼，睡在了扎在廊柱上的吊床里，風情獨特。

到了汽車站詢問，溝通還是有問題，我通常就是除了事先準備好保存在手機里常用語翻譯句的照片外，就是靠筆和紙來解決的，我寫出要去的地名，讓他們寫出班次時間和價格，雙方就比較容易確認了。我認為即使你英語水平再好，面對不懂英語的人，只說出越簡單的重點單詞比說的完整的語句來得有效。經過確認，明天凌晨2點30分，那班跨境國際班車會經過這裡。

太好了！明天搭bus走的方案定下後，趕緊去找個可以洗澡的客棧，很容易地在汽車站背後找了個，客棧外形就似個普通民房，黑黑的沒燈，只有門口亮著一個小廣告燈，寫著HOSTEL，如果換個紅色燈箱，那我以為是到了一個妓院了。按門鈴，不久一姑娘出來開門了，我放下背包說要個房間，她聽不懂，我怎麼說她都不明白我的要求，我不是來要個女人而是要個床而已，沒辦法我只能靠畫圖了，先畫個床，然後再加一個人，然後再畫上房間，這下徹底明白的她看著圖笑得直不起腰了。

怎麼樣，這些情節可以編個故事了吧：在山區邊境小鎮，一個背包客，一個充滿老時光的小汽車站和道路盡頭的客棧及一個看門的姑娘。

故事還沒完，從我拿了鑰匙進房間開始，外面下起了大雨又轉成暴雨，不時加雜著閃電，周圍的貧民窟的鐵皮屋頂被疾雨打得響成一片。你們別以為我會因暴雨可能會影響行程而擔心，恰恰相反，我為我的英明決策而開心，要不然我會在關卡被淋得全身濕透，而且搭不到車的話又回不來小鎮後果豈不是不可想像嗎，現在完澡的我可以在暴雨聲中幸福地打呼了。

凌晨2點不到我就到了汽車站，大雨滂沱沒有停的跡象，汽車站大門緊閉，怪不得昨天晚上汽車站工作人員讓我在車上買票。幸好站門口有個迴廊讓我可以躲雨，左等右等不見車來，我只得拿出黑白相機拍拍照，再點上一根mini小雪茄，國際班車還沒出現，會不會因為大雨把道路沖毀了...... 故作鎮定，繼續玩拍照遊戲，點上第二支煙的同時，我抬頭看見街道的十字路口出現了一條發著閃耀光芒的巨龍游來，這正是一輛全身豪華裝飾的跨境國際長途客車，正面安裝了不少花哨的LED裝飾燈，大車頭頂的三根大天線好似龍鬚，此時已是凌晨3點半了。

接下來的情節就可以連上文章的開頭了。

故事寫到這裡停下了，我的心理活動還在繼續，有很多事你是控制不了的，可能由超能的神力掌控著，譬如這次從基多到洛哈，錯過了早上7點的跨境班車，能讓我有時間去老鎮一游；而在過厄瓜多Macara的關卡遇到的麻煩也可能是種暗示，我坐著計程車過橋還想坐計程車去下個城市，有違我定下的全程坐長途車，走路過境的初衷，所以上天伸出了個小指尖來糾正下我的行為！哈。我想多了，但事實是凌晨四點，從厄瓜多的邊檢小窗口接過了由女簽證官為我蓋了出境章的護照，在小雨中我一人走過了代表國境線的跨河大橋，開始了新旅途。

2月22號 寫於Piura到Lima的豪華長途車上，車程17個小時

文、攝影/陸宇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