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GGER 22 短劍22小隊——序章及第一章
譯者前言:翻譯一本書是一項龐大的工作,作為第一次挖這種坑的人。我會盡量做到如實反映原文意思,保證語句通暢,語境正確。全力減少錯別字的出現,望大家多多支持。
由於題材關係,此文中會摻雜各種專業術語的簡寫和偏僻地名。為保證翻譯的一致性和完整還原,文章內除各類可以翻譯的呼號(如Dagger 22可以翻譯成短劍22之類)。全部用原版英文,除原文有注釋之外,譯者不會另加註釋,有不明之處還請自查。所有人名同樣也使用原版英文,不再多做翻譯,以保證前後一致。
因人物眾多,內容複雜。在文章中譯者認為需要的地方,會嵌入作戰地圖或當時的戰地照片甚至視頻,以保證讀者能夠完全理解文章所描述之情景,同時增加閱讀性。
以下為正文,Enjoy!
每場戰役中,交戰雙方都會在某些時候不約而同認為自己即將戰敗,而咬緊牙關堅持戰鬥的那一方,通常都是贏家。—— 尤利塞斯·辛普森·格蘭特
作者筆記
上午4點
2015年11月
BAR旅館
克里普爾克里克,科羅拉多州
沒有語言可以形容當我回憶起你們接下來將要讀到的故事時,所感受到的悲傷與痛苦。但當我想起我的隊友們在阿富汗面對險境和無助時的那份勇氣和拼搏之時,所有難受的情緒就都通通打消了。我作出決定講出我們的故事,並不是我想,而是出於承諾,對我戰友的承諾...他們是我的家人...是我的兄弟。在希望之光最渺茫的時刻與你們並肩作戰,是我的榮幸。
這本書意味著我的承諾永不改變。
《Level Zero Heroes(零級英雄)》(St. Martin出版社2014年出版) 的巨大成功,讓我感到無比謙恭,也同樣幫助我將一部分軍旅生涯做個了斷。讀者們的回應也印證了書中所出現的人們身上的勇氣和奉獻,無論他們來自何方,身份背景。那些在Bala Murghab山谷服役的士兵們——還有所有的阿富汗人民——同樣也付出巨大,因為他們的國家需要他們。
我來到科羅拉多山上的這個小旅館,在把本書交給編輯之前,最後一次再通讀一遍。難以想像當你在把回憶變成文字之時,才發覺有多少事你已經遺忘或不曾想起。整個創作的歷程已經遠超出我的預想。我只希望我已經盡了最大努力,向那些敢於犧牲卻不求回報的人們表達出了我最崇高的敬意。在最後我想說,我只在乎我的袍澤兄弟。而我那些一心一意為國效力無私奉獻的兄弟們唯一想從國家那裡得到的回報,就是多發給他們一些子彈和功能飲料,讓他們有更多的精力把敵人通通幹掉。—— Ski
序章
周圍漆黑一片,我的視線模糊不清。凹凸不平的地面和我身邊的土牆在屋子另一邊窗戶透進來的月光下幽幽發亮。斜射的藍色光芒,一半直直打在地面上,一半照在通往一樓的陡峭樓梯上。在我踉蹌著靠向牆壁,在樓梯口站好位置時,樓下的喊叫聲清晰可辨。牆壁冰冷刺骨,我甚至能感覺到它在吸走我身體里的熱氣。
然後我看見了它——一個手持武器的黑影站在樓梯的最下方。當他向我衝上來時,我發現他依舊只是一片黑影,無聲無息。我不斷扣動扳機,槍口火光四射。
但他並沒有停下腳步。
正當他還有兩步就要衝到我面前時,我把槍向後拽了拽,並高高抬起我的腿,用盡全身的力氣,一腳踢向他的胸口。
「啊!」 我痛到喊出了聲。
客廳一片昏暗,沉重的木質咖啡桌斜在一邊,當我這一個月睡在客廳沙發上時,咖啡桌都是放在離我30公分遠的地方,但是現在卻到了一米之外。我的腳趾開始隱隱作痛了。
我他媽幹了什麼?我剛在睡著的時候踢到咖啡桌了?
我第一反應是覺得我踢斷了腳趾,因為實在是太頭疼了。我的狗,Bear,一般都是睡在我身旁的地板上, 現在卻跳起來跑到屋子另一頭,直鉤鉤地瞪著我。他看起來就像我一樣被嚇到了,而且跟我一樣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屋子裡很安靜,樓上我的妻子和女兒也沒有一絲動靜,Sabrina還有Devlyn,看樣子還在沉睡。
「沒事了,Bear,過來。」
他慢慢地湊過來,把頭放在我的腿上,讓我揉他的後背還有短短的耳朵。
我坐在沙發上盯著眼前的一片黑暗,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都開始慢慢平復。噩夢比以往越發地嚴重。這也正是我搬到樓下沙發上睡的原因。我在床上不停地打滾,翻騰,時不時地拳打腳踢,這一切已經發生的太過頻繁。我最不想做的事就是不小心打到Sabrina或者踢到常常鑽進我們被窩睡覺的女兒,就像踢到咖啡桌一樣。傷到身邊人的幾率太高,所以現在只有我和Bear睡在樓下,直到再次挺過這段時期。
我步履瞞珊地走向廚房,打開冰箱,燈光亮起,我喝了點橙汁潤一潤因為呼吸急促而乾燥不堪的嗓子。
最終噩夢總會停止...是嗎?
輕輕地關上門,屋子回歸黑暗,我扶著牆摸索著走回客廳,滾到沙發上。我躺在那兒清醒地盯著天花板,腎上腺素逐漸退去。
這噩夢似曾相識,我完全知道因何而起。那是在Daneh Pasab(念作:唐尼-帕-薩布)村,位於阿富汗Bala Murghab的Todd前線作戰指揮基地(FOB Todd)一公里開外的地方。這個地方讓我揮之不去,又或者是因為我無法忘記。這噩夢就如同我腳趾的疼痛一樣,清晰無比。
我也完全知道我身處的建築在何地,就是在這倒三角地帶,
兩條斜路交匯的地方。我只在五年前去過那裡一次,但卻像我剛剛去過一般。所有記憶,所有細節,那味道,還有牆壁的質感依舊真真切切。所有的一切都未走遠,只是深藏在我的腦海里。
隊里其他人呢?難道只有我一個人在經歷這種痛苦?如果我跟科羅拉多老兵診所(VA)里的庸醫說起這些,她估計又想給我配一套葯了吧。他們什麼葯都有,甚至連治你現在吃的葯的副作用的葯都有。
不了,謝謝。某種角度來說是我們導致了自己現在的狀況。這一切痛苦只是我們經歷中的一小部分。
這太糟糕了。但終將會過去。如果再來一次我也不會反悔,我只希望能幫到更多的忙,拯救更多的性命,完成更多的使命。
時光飛逝,一轉眼離開海軍陸戰隊已經五年。大多數隊友都在盡最大努力保持聯繫。一個Facebook留言,一條簡訊或者一個電話,但這跟我們作為一個小隊在BMG(Bala Murghab)執行任務已經完全不同。我知道那段經歷不會永存,但也許可以讓它留存的更久一些。可時間終將沖淡一切。
現在差不多是早上3點了。Bear發出一聲悶響,躺在廚房邊的瓷磚地上。
「靠,Bear,能不能輕點。」我輕輕地對他說,想著也許他能明白我的意思。
還有什麼依舊在我腦海中殘存的?
還有什麼被我遺忘的?
我閉上眼睛,讓夢境帶我回到這一切開始的地方...
我叫Michael Golembesky。隊里人稱我為Ski。我在2008年冬季編入海軍陸戰隊特種作戰指揮部(MARSOC),在第2陸戰隊特種作戰營(2nd MSOB)擔任小隊級別的戰術空中制管員。這對我來說是個巨大的變化,因為這之前我只跟隨一般部隊參加反恐作戰,在海外部署了4次。
我與其他很多人一樣,在911之後加入了海軍陸戰隊。我辭去了科羅拉多本地奶製品送貨司機的職位,把26年來積攢的為數不多的財產打包裝箱,然後加入了陸戰隊。對於當時還是我女友的Sabrina來說,加入軍隊是我倆都沒有預期到的巨大變化。但是她信任我,當我投入戰爭時,放棄一切,堅定不移地支持著我。
一切都是未知數,不只是對於Sabrina和我來說,還包括所有美國人。2001年不只是新紀元的黎明,更是從未見過的新型全球威脅的開端。哪怕阿富汗和伊拉克的戰爭已經進行了多年,這威脅一直都在向世界各地擴散。這是一種從未有過的戰爭形勢。這是不分國界的戰爭,這是面對不穿軍服的敵人的戰爭,這是一場敵人躲在人群之中的戰爭...這是沒有明確止境的戰爭。極端伊斯蘭教不斷地興起。
一群原教旨主義者堅信自己正在向所有非穆斯林人群發起聖戰,並且他們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在2009年9月,我作為海軍陸戰隊特種作戰分隊(MSOT)8222小隊的一員被部署至阿富汗西部。我們隊的呼號為「短劍22」。在經歷了這麼多,我終於被派往阿富汗。我加入海軍陸戰隊是因為911,我沒想到要花四次海外部署去打一場完全不同的仗的時間才能最終部署到這兒。
我希望能延長我的合同,這樣就可以完成最後一次任務部署。當時已是我妻子的Sabrina不太情願因為我的再次派遣而孤零零地在家,她同時還擔心我不能活著回來。不過既然知道這是我的最後一次派遣了,她還是保持堅強,在停車場向我告別,那時我們三歲的女兒正躺在后座的籃子里睡得正香,任由雨滴拍打著車頂。我們小隊在午夜時分乘坐C-17運輸機前往阿富汗。30小時後降落在了Herat機場。
巨石營地位於阿富汗西邊,是部署在此地的來自所有國家的ISAF(國際安全援助部隊)的家。西班牙部隊的職責是在美國和義大利部隊的幫助下監管這片區域。我們連被編入特種作戰行動組 西部特遣部隊(SOTF-W),在此地分職管理並聯合行動。我們隊的任務是指導基本地面作戰任務,向當地阿富汗國民軍提供訓練,以及指導幫助。這在特戰圈中算是非常獨特且刺激的一項任務,但由陸戰隊帶頭執行特種作戰任務的理念,在2009年還是剛起步的階段。
海軍陸戰隊正式成為美國特種作戰指揮部(USSOCOM)的一員還是在2006,從那時開始,MARSOC在阿富汗執行任務的頻率相當殘酷,那時與其他特種部隊聯合行動的需求非常之強烈。海軍陸戰隊還處在證明自己在特戰圈有著一席之地的鬥爭中,而第2陸戰隊特種作戰營的G連,正是下一個要來證明自己的部隊。
小隊在巨石營地呆的時間非常短,SOTF很快就將小隊分配到了Bala Murghab河谷里的Todd前線作戰指揮基地(FOB Todd)。那裡曾被稱作FOB Columbus(哥倫布),是西班牙部隊所駐紮的營地,最近被義大利部隊接管。離這個基地最近的友軍則是位於此省首府城市Qal-e-naw,那裡離基地超過90公里外加兩座山脈。Bala Murghab,常被簡稱為BMG,是一個讓人難以忘懷但當地阿富汗人又知之甚少的地方。因為北約部隊在BMG涉足並不多,所以這裡成了塔利班的據點和避風港。
FOB Todd將會成為小隊接下來7個月的新家。Bala Murghab當時的情況可以說是慘到了極點。只有一條路可以進出,所有的補給都需要空投,重傷急救的速度完全取決於上頭能有多快時間調急救直升機來山谷里。我們車隊從Herat的巨石營地去Bala Murghab山谷,180公里的路程就花了整整五天。那種感覺如同與世隔絕,就像聖經時代一樣,時間早已被遺忘。
FOB Todd里什麼也沒為我們準備。這小小的基地早已擠滿了義大利人,還有來自82空降師一個由火炮部隊改編的步槍連。他們甚至需要擴展營地的外牆,空出一塊平地讓我們駐紮下來。我們的房子已經被簡化成了普通帳篷,集裝箱,還有兩個移動廁所。我們完全需要靠自己建立營地,同時還要指導訓練我們的阿富汗陸軍同僚。
我們很快懂得Bala Murghab的一切都是有不確定性的。當時是11月初,小隊在FOB待了24小時不到就遇上了災難性事故。兩名來自82師的空降兵在試圖回收飛離投放點的物資時,被洪水捲入Murghab河中不幸遇難。這個事故如同多米諾骨牌效應一般,迅速將FOB Todd里的所有人集結到了一起,展開了一場規模龐大的救援行動,以尋找失蹤的兩位空降兵。而塔利班則誤將這次人員物資調動規模巨大的行動判斷為針對他們的清剿行動,所以他們也很快做出了反應。
當第二名空降兵的屍體被找到並運回國時,已是11月下旬。救援行動結束,但那股動力並未驅散。各部隊的通力合作轉變成了一股塔利班份子無法打破的團結力量。我們小隊與82空降師結下了深厚的戰友情誼,但這份情誼卻被他們呼號為「PRO 6」——一位調過來暗自監管山谷里行動情況的營長蒙上了陰影。
大家都以為在第二位空降兵的屍體被找到之後,PRO 6就會被調回巨石營地。但是並沒有,他一直留在了FOB Todd並捲入了當地政治角力當中,精心策劃全面開展各種行動,目的就是要開創阿富汗政府治下的新紀元。不幸地是,所有身處Bala Murghab的部隊——ISAF和阿富汗軍隊——都要承受這些不切實際的行動所帶來的後果。
在2009年的12月份,一個旨在奪回塔利班佔領地的大規模行動被計劃並且實施 —— Operation Buongiorno(義大利語:早上好),目的是奪回兩個位於Bala Murghab市集西部的關鍵地帶。我們隊,隨著空降兵特遣分隊以及阿富汗士兵,負責建立警戒並守衛一座山頭,直到一個永久性的前哨站完成建立。目標地被命名為Pathfinder,82師與義大利部隊負責在命名為Prius的一處靠近市集的戰略要道交匯點附近的建築里負責警戒。兩邊同時行動,奪下這兩個目標,就可以有效地將山谷一分為二,制約塔利班從南北兩邊進入。
行動於12月26日晚間發起,兩個目標都在沒有塔利班抵抗的情況下奪取,但是我們在接下來的幾天中都承受了塔利班不斷地大規模襲擊騷擾,直到他們被全部殲滅。行動是成功的,但在劇烈交火中PRO 6的幾次決定都敲響了我們對他的信任和領導才能的警鐘。那段時光不只是對我們隊,更是所有把FOB Todd稱為家的戰友們來說都是艱難的。這次行動結束後不久,PRO 6就被調離山谷,回到了Herat的巨石營地,而BMG的任務還在進行中。
接下來你將讀到的故事就會從這裡開始。在開頭我們就會面臨阿富汗致命的冬季,在那時,我們沒有因為慶祝2010的到來而宿醉未醒,而是繼續執行著我們的任務。短劍22不再受限於執行FOB以及市集周邊的安全保衛工作,而是專註於更有威脅的進攻。冬季通常被認為是歇戰季。塔利班會在這時蟄伏,修整,重新裝備,計劃著下次戰鬥季的行動。春季攻勢在Bala Murghab以惡戰著稱。塔利班會不顧一切的報復反擊並試圖奪回失地。
82空降師和義大利人能做的事情也是有限的。他們的部隊為了安全保衛周邊區域以至於戰線拉得很長。阿富汗的陸軍和警察部隊跟塔利班的思路完全一樣,都想著熬過冬季,等到春季再行動。短劍22是唯一能夠做到把主要精力放在尋找塔利班位於山谷的指揮部這項任務中去的。任務目標很明確:擊斃他們,或是給予沉重打擊使得他們無法阻止針對FOB Todd的春季進攻。而我們故事,就從這裡開始。
阿富汗Bala Murghab,攝於2010年1月左右
第一章黑暗黎明
2009年12月31日
Todd前線作戰指揮基地
阿富汗西部
在Bala Murghab的生活猶如被流放邊疆。一天天都是如此平凡無奇。冷空氣襲來,導致我們不但深夜睡在帳篷里凍得瑟瑟發抖,還得忍受營地里原本軟乎的泥土地被凍得堅硬無比。
小隊已經算是幸運的了,因為我們有自己的發電機可以供暖供電。但有時發電機在深更半夜會突然燃料耗盡,帳篷里的溫度就會瞬間跌至零點以下,逼得瑟瑟發抖的大家不得不把保暖睡袋裹得更緊一些。如果能趕上半夜值班,坐在小隊戰術指揮中心(TOC)監管通訊的話,那真的是萬幸,因為那個指揮中心是由兩個絕緣材料的集裝箱改裝的,所以屋子裡的暖氣不會散出去。
儘管我們在FOB里的生活條件已經算夠慘的了,但跟那些身處山谷里各種前哨站和安檢點的第82空降師還有阿富汗士兵相比,真的不算太糟。在戰鬥前哨站(COP)Pathfinder里,由義大利和美國士兵混編的小隊成員們用借來的老式H-45型加熱器來保持膠合板製成的簡陋棚屋裡的溫度。而駐紮在Ludina村邊上COP Corvette里的士兵們卻只能找來所有能點著的東西燒火取暖。沒過多久他們就開始從當地村民手上購買或者換取柴火,因為他們住的那些小土屋凍得都快成冷藏櫃了。
FOB Todd西邊由ANA駐紮的前哨站
當知道離你不到一英里遠的人們在一天比一天寒冷的氣候中默默忍受著時,你也就沒理由抱怨FOB的生活條件了。至少我們每天都能在我的朋友Danny一天要工作16個小時的82空降師指揮所對面的公用帳篷里吃到兩頓義大利人做的熱飯。而我們正坐在帳篷里享受著義大利廚師用磚頭搭建的爐灶燒的熱飯時,在哨所里的人卻要靠MRE(軍用野戰口糧)過活,他們只有偶爾才能吃上一口補給隊從FOB帶給他們的熱菜。
FOB Todd,攝於2009年
儘管Bala Murghab的生活很糟糕,但其實這還不算最慘。在阿富汗,事情從糟糕到慘絕只需要一瞬間。學會滿足於現狀至關重要。
正在執行營救任務的82空降師士兵與部分8222小隊成員
我依舊記得第一次遇見Danny的情形。那是拯救兩位溺水空降兵的第三天,我們剛抵達山谷不到幾個小時就遇上了這起事故。我花了三十多個小時不斷協調飛機前來支援,因為我那時是山谷里唯一一個有資質的空中管制員。當我去山谷北邊執行一個危險程度極高的夜間任務之前,我抽空回到FOB,給我的對講機換上新電池的時候,我走進了第82空降師的作戰中心指揮部(COC)。
在屋子中間是一排排電腦和對講機,我看見一名陸軍上士正在認真工作。我感覺他就是呼號為「野蠻火」的Danny。身材短小精幹,頭髮凌亂,空可樂罐和寫滿坐標方格的記事本堆滿周圍。他看上去疲憊不堪,但我還是走過去伸出了手。他抬頭看著我,我告訴了他我的名字,接著說「嗨,我就是在對講機那頭的人,過來就是想介紹一下自己,順便把臉和聲音對上號。」
他跟我握了握手,說「我叫Danny,你已經三十多個鐘頭沒合眼了吧哥們兒,真夠操蛋的,歡迎來到BMG。」
我倆相識兩個月之後,Danny和我成為了好朋友,並且在每一次作戰都以搭檔身份合作。不論山谷里的情形如何變化,我們一直都是兩支不同小隊的主要聯繫人。
至於我們小隊來說,1月不只帶給我們新的一年,也賦予了我們新的機會,讓我們走出營地外,開始和一小隊我們從他們的長官Ali上校手上挖過來的泥腿子阿富汗國民軍(ANA)士兵聯合行動。其中主要的十名阿富汗士兵是我們從Alkazai(念作:艾克-仔)學校安檢點的大帳篷里找來的。Pat和Jack,兩位隊里的小分隊隊長,負責天天監督這些士兵的操練。
我從部署到阿富汗之後就開始越發的尊敬Pat。他對戰爭的心態和見解都相當引人注目,我依舊記得當小隊幾個月前在內華達州進行戰前訓練時,他給我的第一印象。
我當時剛加入小隊沒多久,也幾乎不認識隊里的成員,但Pat卻吸引了我的注意。他對軍事始終精力充沛熱情滿滿,而且始終樂於幫助他人排憂解惑。
Pat和Jack像隊里很多人一樣,都是從海軍陸戰隊兩棲偵察部隊編入了MARSOC。Jack說話輕聲細語並值得信賴。我和他相似點很多,同齡,同歲,都已婚,都有孩子,而且都認為軍事生涯對自己和家人有著深遠影響。他們兩位都是在危難之中可以依靠的人,而我也在盡全力做到和他們一樣。
我們開始慢慢地教導我們的ANA同僚。與他們一起參加了幾次從市集地區周邊開始,一直延伸至山谷另一邊的COP Pathfinder的徒步巡邏。這些巡邏就是看他們能否應對最基本的情況:按時做好巡邏準備,保持武器性能,帶齊所有裝備——都是海軍陸戰隊員在訓練營做的基礎訓練。可大多數個人物品,比如襪子,鞋子,外套全被他們當成交易品從當地人那裡換吃的了。我們一直讓ANA士兵待在安全區域之內,誰都不想讓他們剛上來就直接參与交火。反正交火的機會多得是,慢慢來。
John在指導一名阿富汗士兵使用M249班用機槍(SAW)進行實彈射擊,攝於FOB Todd西邊的山上
跟本地士兵建立信任和信心是最難也是最重要的部分。如果他們在戰鬥中表現良好,那麼這些阿富汗士兵也值得我們去為他們付出。
這項任務交給Pat和Jack這樣隊員最好不過。我的專長是與飛行員合作,可在Pathfinder山的任務之後我一直都沒有發揮這項專長。這工作是門藝術,一直不用可是會生疏的。
我現在的主要工作就是在深夜,當整個FOB都在安睡時,控制飛機投放補給品。其實也不是真的「控制」飛機,我只是在飛機投放物資之前,負責照顧並傳遞比如實時風速之類的基本信息。
投放區被設立在FOB和山谷西邊的山丘之間。唯一值得讓我在凌晨2點起來接收CDS(集裝箱投放系統)投放的,就是觀看萬里無雲的夜空上那一串串帆布織成的繁星飄落下來的壯麗景象。我會站在FOB的外牆上面,拿著無線電,頭戴Peltor降噪耳機,等待著C-130運輸機前來並發出信號,打破無線電里的沉寂。那夜空讓我回想起在科羅拉多州的高山上野營的景象。
遠離燈火通明的平民世界,天上繁星要比鬧市或郊外上空多得多。甚至都能隱約看見銀河從地平線的兩端連成一片。哪怕寒風穿透我的夾克,吹在臉頰上隱隱作痛,但周圍的一切是如此安靜而美麗,這讓我不禁又一次暗自思考...
如果不是有人追著要殺你,阿富汗真的是一個值得旅遊的美麗國度。
戴著我的PVS-15夜視儀時,在明朗的夜晚我可以看見從山谷最南端,因兩條山脈交匯而被稱為地獄之門的地方飛過來的飛機。因為天氣極為寒冷,隊里發電機的燃料需求更加緊迫。軍用發電機吃JP-8型的燃料就像一個胖小孩吃自助甜點一樣。有時CDS會只投放燃料,當一千英尺高空上的C-17轟鳴著飛過FOB時,二十個運貨板裝滿整整四桶55加侖的JP-8會從飛機的尾部緩緩飄落。
在阿富汗,燃料即是生命,與水和彈藥一樣重要。如果你缺少燃料,你基本上就完蛋了。
拋開投放時壯觀的景象不談,CDS的投放通常都平淡無奇。偶爾你會遇見降落傘沒有打開的情況,這種情況被稱為「燒化」。當運貨板從飛機尾部拋出時,如果降落傘沒有充進足夠的空氣,運貨板就會高速砸向地面。拖在貨物上方的降落傘就像一條長長的深綠色尾巴。貨物砸中地面時會發出一聲巨響。這就是隊員們需要在投放五分鐘之後,開著武裝車前去投放點建立警戒線的主要原因。神奇的是,有些運貨板會在致命的俯衝之後完好無損,有些則會沉受不住衝擊力,把運貨板上的補給全部撞壞。
短劍22小隊的一部GMV正駛過FOB Todd北邊泥濘的投放區
FOB Todd外的一次空投任務
當不需要管制飛機的時候, 我感覺自己在隊里毫無用處。而你不需要執行任務的時候,無聊就成了你最大的敵人。
哪怕PRO 6——82空降師的營指揮官——已經離開了Bala Murghab,小隊執行任務的頻率也下降了近十倍。Operation Buongiorno是我們最後一次的大規模行動,可我們現在則因為ANA同僚的能力有限而被捆住了手腳。
這是件好事嗎?是,也不是。
按照正常頻率踏出營地參加作戰總是令人感到滿足的。但另一方面,不斷被動地執行任務也會讓人很快感到無趣。
非任務期也讓我可以幫助Rob去做其他一些關於情報方面的事情。 我終於可以取出並組裝好我的大烏鴉B型(Raven B)無人機了,這種安裝了攝像頭的小飛機輕便可靠,極易投放。如果部隊沒有在區域里直接捲入交火,那麼山谷里就不存在任何的空中支援。所以這種低使用許可權的無人機就會在沒有交火情況下的遠程監控中派上用場。
我真的很想盡一切可能幫助的Rob。在隊中,他是我最尊敬的一位。Rob是一位天生的領導者,並且有豐富的經驗和足夠的自信。他是一位在經過特殊訓練之後作為額外情報人員加入小隊的資深兩棲偵察隊員。Rob對這一職業又愛又恨:這職位跟小分隊隊長比起來一點都不刺激,但是他也知道這個職位重要性。所以如果他需要幫助,我至少該盡我的一份力。
在我們用兩個集裝箱搭起來的戰術指揮中心(TOC)的房頂上設立好無人機的通訊天線,我爬下梯子走進指揮中心,坐在筆記本電腦後面。將筆記本連接到牆上掛著的大屏幕電視,整個小隊就可以在我用筆記本通過設定航路點與飛行高度來操作無人機時,在大屏幕上觀看無人機傳回來的實時影像。
發射和回收無人機還是需要人工手動,我一般會在Pat用集裝箱改裝的武器庫屋頂上完成操作。武器庫就在TOC旁邊,可以360度無死角觀察整個山谷,這樣我就可以用肉眼操作這個小小的無人機降落和起飛。但主要時間我還是坐在TOC角落裡的小工作台上控制無人機。
短劍22小隊坐落於FOB Todd的戰術指揮中心。環境一般般,但至少裡面還算溫暖乾燥,感謝Billy和Jamie的木工手藝和辛勤勞動
我一開始讓無人機飛的並不遠,先在市集區和Pathfinder山區轉轉,再往北邊的COP Corvette還有南邊的區域飛飛。因為在飛向塔利班佔領區之前,我需要測試一下無人機的攝像頭和控制距離。
第一次真正使用大烏鴉無人機是在1月的第一周,當時塔利班改變了戰術,用中國制107mm喀秋莎火箭炮從山谷南邊某處向FOB射擊。他們想向我們宣告他們仍會堅持作戰,而且也許想駁回點在Operation Buongiorno時丟掉的面子。毋庸置疑他們的失敗已經通過各種渠道傳播到了山谷之外,整片區域都知道他們沒能守住Pathfinder山和市集里的那幢院子(Prius)。
在幾次的間瞄火力(IDF)攻擊中,我都抓住機會迅速丟出無人機,並和Danny建立通訊。他就會迅速連接並讀取放置在外面的輕型反火炮雷達(LCMR)上的信息,然後很快向我通報雷達計算出的火力來源的完整坐標。這被稱作來源點(point of origin),或者簡寫為POO。
LCMR使用一種相當基本的概念來搜尋火力點。雷達持續發出信號,在區域內製造出一個大型的圓形信號區。並基於物體的速度和速率來採集訊息,所以當一隻鳥飛過時並不會觸發信號,但如果一發迫擊炮或火箭彈高速飛來時,就會瞬間觸發。不過,這套系統需要一個炮彈彈道的數據樣本,從而算出發射源的坐標。在軍隊里,我們把這種演算法稱作反方位角。
Danny和我盡了最大努力趕在塔利班把武器分解藏好並逃跑之前,找出發射源。這到最後變成了山谷區貓捉老鼠的死亡遊戲。
等到炮彈發射並觸發雷達,敵人早就在飛機接到消息趕往山谷里搜索他們位置之前跑得無影無蹤了。這時無人機就成了搜尋敵人的最好武器,如果運氣夠好還能用幾發義大利120mm迫擊炮回擊他們一下。
敵人的火炮小組已經連續從我們手上溜走兩個星期了。他們會在一天之內發射三枚火箭彈,然後潛伏兩天,接著轉移到新地點再次發射火箭彈。只有一件事情讓我們疑惑不解,雷達算出的發射源主要都來自於FOB南邊,河對岸的Qibcaq(念作:基鋪-查克)村。可是有幾次POO的坐標都直指正南方向靠基地這邊的河道旁的Daneh Pasab村。
兩門火箭炮?不像。這種鐵制焊接材料的裝備很難在這片區域里搞到。那個發射管一定是在別的地方組裝好並帶到山谷里來的。
所以他們是如何扛著這麼重的武器穿過湍急地河流的?
他們應該還沒有傻到走市集和FOB邊上的兩座橋來運送武器。新橋應該是最南端的一座橋,並一直由當地阿富汗國家警察(ANP)監管。北邊的橋則就在FOB外,並由阿富汗士兵把守。一般我們把這座橋成為舊橋。這座由廢鐵板和大鐵管建成的橋,其建築工藝會把任何一個有素養的結構工程師逼到抓狂。這兩座橋上的安檢點會輕易地抓住他們。
都不對。
塔利班一定是用了別的方法。
Paddy現在基本上跟Rob是一個職位,為小隊做著額外的情報收集工作。他找到了一條小情報。那是一條深埋在眾多信息之中的參考情報,微不足道到很容易就被忽略。整個情報就一句話:「他們有條過河用的繩索」。
據我們所知,那只是個謠言。它也許可以解釋一些事情,但是直到我們找阻止火箭彈攻擊的方法之前,這條「繩索渡河」的謠言只能算是次要消息。
第一次IDF攻擊打了我們一個措手不及。我們在此之前並沒有收到任何情報顯示塔利班持有火箭彈,或者從山谷外運來了火箭彈。那天山谷里的天氣與平常一樣,剛過了午間禱告時段,天空陰沉無比。當第一發火箭彈呼嘯著飛過FOB並落在補給投放區時,我正躺在行軍床上。一段漫長又難熬的一分鐘里,整個營地都一片安靜,大家都不確定發生了什麼。
一聲尖厲的警報有節奏地響起,打破了沉寂。
「炮彈來襲!炮彈來襲!」,我聽見有人在帳篷外大喊,接著聽見Billy為了蓋住泥巴而在地面鋪設的膠合板上,傳出凌亂的腳步聲。
我跳起來拿上裝備和頭盔,掀開帳篷門就沖了出來。
大家都在往TOC跑,那是我們唯一牢固的建築,這時另一發炮彈划過頭頂,落在了營區另一邊的外牆上。當我衝進屋子裡時我心想:「落點越來越近了」。大夥在屋子裡都趕忙套上防彈衣和頭盔。
任何一個有被IDF攻擊經歷的人都會告訴你,這不是鬧著玩的。被擊中的風險極高。因為你永遠不知道什麼時候襲擊會發生,你要麼被擊中,要麼幸運生還,而且這期間你什麼都做不了。
這種壓迫感和無助感,沒人喜歡。
當Danny在忙著找POO的坐標時,另一發火箭彈又呼嘯著飛過FOB。這一發飛得太遠,直接落到了我們北邊的村子裡。從火箭彈的飛行軌跡和落點來看,我們很快就發覺塔利班正利用我們西面山頂上那座巨大的電塔來作為瞄準參考點。(譯者註:短劍22小隊指揮中心那張照片中,你會在背景里看到那座電塔)
那個坐落在500英尺高山頂上的電塔在山谷任何一處都能看得見。對塔利班和他們手中從中國搞來的火箭彈來說,FOB Todd就是一個巨大的活靶子。
放在我工作台上方簡易架子上的小喇叭里不斷傳出交替的通訊聲。五分鐘過去了,十五分鐘過去了,三十分鐘過去了。火箭彈襲擊終於停止。等到飛機抵達目標地,塔利班早已沒了影子。
第一次受襲過後,火箭彈攻擊幾乎成了FOB的家常便飯。終於在兩個星期的貓捉老鼠遊戲之後,襲擊停止了。情報顯示他們用完了所有火箭彈,也沒辦法再搞來更多的彈藥。
這真是給新的一年開了個好頭。看來2010年的阿富汗肯定會他媽的棒到沒話說。
譯者附:如戰術地圖所示,紅圈為兩處火箭彈攻擊地點,藍圈為舊橋位置,紫圈為新橋位置,紅色方框為FOB Todd,綠色方框則是塔利班用來作射擊參考點的電塔位置。
FOB Todd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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