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大赦天下七次，皇帝卻被整得遍體鱗傷，而且破了相

中國歷史上，大赦天下的事兒在史料中屢見不鮮。自秦以來，歷朝歷代在帝王登基、改換年號、冊立皇后、冊立太子、撥亂反正、遭遇自然災害時，往往會對服刑或在逃之人給予不同程度的赦免，以示朝廷惠澤，天子開恩。

在頒布赦令方面，最頻繁的當屬兩晉時期。據《晉書》記載，西晉國祚五十餘年間，頒布各類赦免詔令近六十次；東晉國祚一百餘年間，頒布各類赦免詔令八十餘次。也就是說，在兩晉時期，大赦、曲赦活動平均每年都有。大赦與曲赦有所不同，其中，大赦即全國範圍內赦免；曲赦即局部範圍內赦免。

兩晉時期，社會動蕩，戰亂頻繁，皇權屢屢受到威脅，上層社會為了維護和穩固統治，頻頻頒布赦令，以至於泛濫。晉惠帝司馬衷時，赦免最為頻繁，在位十七年，大赦、曲赦二十九次，其中僅永興元年（304年）就大赦七次。其實，這一年原本為永安元年，後改元建武，又復為永安，到了年底才改元永興。

頻繁改換年號，說明這一年極不平靜，事實上也確實如此。這一年，西晉王朝戰亂不斷，就連皇帝司馬衷也飽受其苦，飽受其辱。說起司馬衷，通常被世人認作是「白痴皇帝」，其實他並非生理上的白痴，而是政治上的昏聵無能。

從登基伊始，司馬衷就沒個皇帝樣，沒個男人樣，朝政先是受制於輔臣，後受制於皇后賈南風。賈南風生性妒毒，野心也極大，把司馬衷收拾得服服帖帖，在她面前，司馬衷就像個沒嘴的葫蘆，如同老鼠見了貓。在控制了司馬衷後，賈南風先是除掉輔臣，繼而迫害宗室諸王，最終引發此起彼伏的「八王之亂」。

永康元年（301年）四月，趙王司馬倫帶兵進入京師洛陽，毒死賈南風，廢掉司馬衷，自立為皇帝。司馬倫冒天下之大不韙，激怒了宗室，也燃起諸王篡權的野心。此後數年間，齊王司馬冏、長沙王司馬乂先後操控實權，司馬衷雖得以複位，且重新冊立了皇后和太子，但身心被搞得相當狼狽，皇權再三掃地。

然而，接下來的一年，也就是永興元年（304年），司馬衷的遭遇更慘。《晉書·惠帝本紀》記載了司馬衷作為皇帝卻極其窩囊的苦逼經歷。

永興元年（304年）正月，鑒於京師被圍數月，嚴重缺糧，而城外的成都王司馬穎、河間王司馬顒仍志在破城，城內的東海王司馬越經過權衡後，伺機拘捕了司馬乂，並奏請司馬衷將司馬乂免職囚禁。隨即，司馬穎要求司馬衷「大赦，改元為永安」，以此收買人心，其取代司馬衷的野心昭然若揭。

此後，司馬穎擔任丞相，掌握實權。司馬穎想當皇帝，必須先解決兩個障礙，一是皇后羊獻容，一是太子司馬覃。二月，司馬穎廢掉羊獻容和司馬覃；三月，司馬穎躍居皇太弟，都督中外諸軍事，並教唆司馬衷「大赦，賜鰥寡高年帛三匹，大酺五日」，以此博取人望，並向世人昭告他的儲君之位。

司馬穎大權在握後，在鄴城另立山頭，遙控京師。司馬穎蔑視皇權、目無君上的行徑，激起了眾怒。七月，司馬越與右衛將軍陳眕召集群臣商議發兵攻打司馬穎，司馬衷也想甩掉騎在自己頭上的皇太弟。為此，司馬衷把心一橫，「大赦，復皇后羊氏及皇太子覃」，集合各路軍馬十萬餘人，親征司馬穎。

司馬衷親征的消息傳來，司馬穎立即派心腹大將石超在盪陰迎戰。石超久經沙場，有勇有謀，最終把中央軍打得落花流水。戰鬥中，石超所部亂箭齊發，「矢及乘輿，……帝傷頰，中三矢，亡六璽」，司馬衷狼狽至極。兵敗後，司馬衷被石超劫持到鄴城。不久，司馬穎授意司馬衷「大赦，改元為建武」。

就在司馬穎沾沾自喜的時候，禍患突至，跟他素有矛盾的幽州刺史王浚聯合鮮卑、烏桓部眾以及東嬴公司馬騰，起兵直取鄴城，司馬穎毫無防備，一敗塗地。沒辦法，司馬穎只好帶著司馬衷倉惶逃奔洛陽。一路上，司馬衷缺衣少食，只能吃些粗飯糙米，甚至連鞋子都給弄丟了，真是狼狽不堪，苦不堪言。

好在，洛陽就在眼前，司馬衷對前景充滿信心。然而，此時的洛陽已被司馬顒部將張方所佔，見司馬穎如喪家之犬，實力喪盡，張方也想風光一把，於是帶領三千鐵騎劫持了司馬衷、司馬穎。在洛陽立足後，司馬衷「大赦，賞從者各有差」。這已是本年度第五次大赦了。然而，大赦在接下來的日子仍在上演。

十一月，張方受司馬顒之命，將司馬衷劫持至長安。司馬衷不傻，知道去長安如羊入虎口，索性躲進後花園，張方便霸王硬上弓，「逼帝升車」。一路上，天寒地凍，司馬衷風餐露宿，精神恍惚，一不留神「墮馬傷足」，摔得不輕。進入長安後，司馬衷受制於司馬顒，不得不宣布「大赦，改元復為永安」。

司馬衷安頓下來了，但皇太弟司馬穎是個問題，急需解決。十二月，在司馬顒的授意下，司馬衷以司馬穎「自在儲貳，政績虧損，四海失望，不可承重」為由，廢掉其皇太弟之位，另冊立豫章王司馬熾為皇太弟，再次「大赦，改元」，即永興元年。此後，司馬顒「都督中外諸軍事」，一度掌握西晉王朝實權。

一年的時間，彈指一揮間，但司馬衷卻度日如年，三次被劫，飽受其苦，而且破了相，中了箭，傷了腳，可謂遍體鱗傷。雖然七次大赦天下，名義上是法外開恩，安撫百姓，而頻繁的戰亂卻一次次地將芸芸眾生推進水深火熱的境地。試想，一個連自己都朝不保夕、顏面喪盡的皇帝，又如何能保護臣民呢？（劉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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