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遊記：二月二，土龍神PK潮土地公，三角耽美虐戀情深

仲春二月，東方青龍，喊雷發聲。常年閉關的龍神破門而出，滿胸的澤被蒼生，本想大喊一聲「龍神歸位……」等有逼格的話，卻被門檻絆了一下。

閉關一千五百九十年的龍神，出關喊出的第一句話是……

前來迎接的幼龍們天真爛漫，以為是個考題，當即異口同聲道。

所以說閉關的房間就不要修門檻了嘛！

後來此事被記入龍族黑歷史，再提者就褪了龍鱗做泥鰍。

各家各戶的龍表示：光速比聲速快，我們先看見龍神的臉，再聽見聲音，臉太好看，聲音就被馬賽克了。

龍神覺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他獨自一龍四下轉悠，看一看他多年未曾看過的河山。

到了東海覺得有點冷，回來了。

到了南海覺得有點熱，回來了。

到了西海……

恰逢二月二龍頭節，不如去人間溜達溜達，說起來閉關這麼多年，人間應是大變樣了。

他化身人形，身披金甲戰袍，腳蹬如意雲頭靴，長須美髯，瑞氣騰騰降臨人間。

……一個時辰後……

海里的小龍啊呀一聲。

「咱們祖爺爺上頭條了……」

全體龍開始低頭刷微博，寫評論買話題運指如飛……

2017年二月二當天頭條話題……

龍族黑歷史再度添上濃墨重彩的一筆。

【壹】廁所里的金龍

二月二，該是東風來，呼朋喚友踏青放紙鳶，剃頭的隊伍排排站，家家戶戶供桌上碗碟齊備，焚香設供祭龍神。

2017年2月27日，周一，農曆二月二，龍頭節。

地鐵上依舊很擠，甚至比以往還要擠一點。

校園裡老師宣布：「月考測驗，都快點把書收起來啊，沒上廁所的舉手！」

總有兩三個舉手：「老師，我……我……」

老師習以為常：「麻溜去！」

可還有一個學生原地不動：「老師，借一步說話。」

學生感激涕零地抱著手紙進了廁所，全校測驗，廁所里顯得空曠無比，該學生平時上廁所都要排隊，如此安靜的如廁環境——尿尿有回聲讓他覺得有些無所適從，而這份寂靜還要伴隨他十分鐘朝上，嗯，他周末胡吃海塞，現在有點便秘。

「咣！」門猝不及防地被撞開。

學生嚇得屁股和腸道都痙攣了片刻，傳來一聲綿長悠揚的「噗——」

來人行色匆匆，好像正在進行「逃跑」等劇烈運動，此時鼻孔撐大，呼吸粗重，無法自控地大口喘氣，吸吸……忽而臉色鐵青，眼白一翻暈了過去。

學生猜測，他是被熏死了。

學生還沒拉完屎，兢兢業業蹲在馬桶上，伸長了手想把門關上，懷裡的紙落在那人躺平的身上，他又轉移路線去撿紙，手觸到眼前的人的腰，摸到硬邦邦一塊金甲，停頓片刻，掀起了他的衣服。

雪白的一截腰，若隱若現的金光閃閃一片鱗。

他沒戴眼鏡，眯著眼細看，那人頭頂還鼓著兩根角。

「cos……不，這是真龍……」

【貳】褲子都脫了你不做點什麼？

最早的傳說中，負責行雲降雨的都是青龍，故有東方青龍一說。

學生放下手機，戳戳那人的腰，又閃過一道金光。是金龍啊……

金龍了不得。

幼龍為蒼色，長大後褪去鱗爪化身青龍或是其他顏色，只有金龍是修鍊來的。不停地褪鱗爪，才能變成最純正的金色。

地上的這個是龍神……

「咳咳咳咳……」龍神醒了。他撐開眼皮，嚎啕大哭：「我的頭髮還在么？」

學生平靜接話：「不在了喲。」頭頂上的龍角也明顯的了不得！

龍神悚然回頭，瞧著學生：「哪裡來的小娃娃？竟然在本座面前……」他鼻端嗅到異味，翻身坐起嗷嗷大叫：「在本座面前如廁？？？」

學生提起褲子：「一看就是只顧修鍊，不曾入世的龍神……」

「你如何曉得？」

「土龍！說話太作了……」

龍神擰著眉頭，卻沒有反駁，而是盯著他小聲問：「你擦……」

學生看向分毫未少的衛生紙，屁股上好像有異樣……

龍神捏住鼻子後退幾步：「你方才說我是土龍？你信我是龍？」

學生呼出一口氣：「一千五百九十年未見，您還真是貴人多忘事……」

學生頂著滿是膠原蛋白的臉笑了笑：「今天是我生日。」

龍神哦了一聲：「生日快樂啊。」

學生眼睛閃了閃：「算了，不指望你能想起來。你這頭髮不行，我帶你去修一修……」

龍神眼中閃過一絲恐懼，他來人間的時候束著玉冠，金髮垂至腰側，被一群凡人忽悠進了一家「洗剪吹」，優雅的鬍子也被剃了，頭髮剪到一半他死命逃了出來……

學生抬抬眼皮：「原來微博頭條上的龍神是你啊。」

【叄】這麼下去真的會彎……

學生逃課了，身後跟著一條傻龍，穿著古裝，髮型很殺馬特。

明晃晃太陽下，學生問：「你有錢嗎？」

龍神摸出來一塊黃金。

學生看了一會兒：「收回去吧，別讓人看到。」

龍不解。

學生眼神中帶著同情：「你不好好閉關，出來幹嘛？」

「已經修成最高層，再閉關就長蘑菇……」龍神瞪大眼睛反應過來：「你怎麼知道我閉關？！」

學生抬起憂國憂民的臉答非所問：「龍的傳說已經很多年沒有聽過了。除了電視劇里播的東海龍王和小白龍，大家已經快要說不出來任何龍的相關傳說了……」頓了一頓：「你回顧一下自己的經歷，也很有感觸吧……」

龍神聽得胸口顫抖，他不甘心地拽住從身邊走過去的路人甲，小心翼翼道：「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路人甲：「我沒錢，不健身不辦卡不辦會員不喜歡英語不喜歡化妝也不想拍照……」

學生簡單總結：「現在最火的是龍和公主的故事……」

「公主？」龍神老臉一紅：「我如何不曉得？」

「是西方龍，長倆翅膀的凶獸，實力插足王子和公主，史上最完美逆襲的男二。」學生越過他看到後面，笑了笑：「來了。」

龍神隨之回頭，一個藍眼睛的金髮男招手：「Hey！吐地拱拱！」

學生笑笑：「送公主回娘家啊。」

龍神一臉懵逼，忽然想起來學生曾說過的一句話。

「今天是我生日。」

他怎麼給忘了，二月二是土地公公生辰，民間會祭祀三日。不過也不能怪自己眼拙，一千多年前，土地分明是個小老頭的模樣，怎麼還一言不合就逆生長了？

「土龍，要與時俱進懂么？」

學生眯著高度近視眼，依舊用初見時候的語氣淡淡開口：「一千五百九十年，確實能改變很多事情。」

龍神這才意識到，這土地把他閉關的時間記得十分清楚，一琢磨竟然有點居心叵測的味道……

【肆】已經到了最後一節，怎麼感覺作者跑題了呢？

一千五百九十年前，是公元427年，中國歷史上的丁卯年，龍神拋棄一切閉關的日子。

那一天有什麼特別么？

龍神腆著一張八點檔電視劇女主的失憶臉看向學生，學生點點頭：「對，就是那個人，因為那個人你才閉關不出。」

「哪個人？」

龍神：「……」一點都不想知道怎麼辦？

學生嘆口氣，一把拽起他飛上雲頭，遙遙一抹青山籠在雲霧中。

兩人甫一落地，黃龍山三個大字映入眼帘。

黃龍山上有黃龍寺，來往行人燒香禱佛，龍神眼前迷迷糊糊顯出一副情境來。

山中清露淋漓，繞過盤環山路，平緩坡頭上一方清爽籬笆院，低洼之處碼著齊整的小菜地。黎色的窄門裡傳來咳嗽聲，忽而如同被誰掐斷，歸於一片寂靜。一頭青龍在山間盤桓不去，發出陣陣龍嘯。

鬧得山中雨水綿延不絕。

……

再往前推七年，公元420年，籬笆院。

立春時節，草還未青。

長衫書生從門內鑽出，扛起鋤頭來到不遠處的菜地，扒拉片刻硬邦邦的紅土，土裡鑽出紅通通的蚯蚓。

他凝視片刻，俯身拾起。

蚯蚓忽然開口了。

「凡人，你今日有此善舉，本座送你一些造化……」

書生頭上的方巾跟著塌了塌，自言自語道：「這個季節好適合釣魚……做魚餌的話……」

蚯蚓急速掙扎道：「別衝動！我是龍啊！你把我放水裡就知道了！」

書生捧了一抔土置於案前，將會說話的蚯蚓養了起來。其實說它是龍，也勉強說得過去……畢竟蚯蚓用老話來講叫地龍。

蚯蚓在土裡翻滾，大喊：「怎麼著你才相信我是龍？」

書生不說話，拿出鐵鉤在它頭頂比划了片刻，蚯蚓嚇彎了……

書生臉色如同沉潭般水波不興，伸出食指揉揉它抱緊的小腦袋：「叫你什麼名字好呢？」他想了一會兒：「不如從我的姓名里挑一個字給你吧。」

他裝模作樣想了很久，語氣忽然莫名興奮：「就叫小明吧。」

小明？

初春的陽光十分單薄，可是眼前的書生更加單薄，輕易就被裹上了輕盈的輪廓。

他嘴角溢出一層嘆息：「多久沒有下雨了？」

門外約五里，有方小水塘，蚯蚓打算越獄。它只要碰到水就能變回原身。

它確實是頭青龍，只因前段時間和兄弟姐妹打牌輸了，被騙變成了這副模樣。

蚯蚓爬了一天一夜，才剛出門檻，怪只怪這書生的惡趣味，門檻兒修得老高，直接是國家運動員跳高的難度。

等到終於走出點成就感的時候，書生好死不死地發現了它：「小明啊，你作甚？」

電光火石間，它靈光一閃，大聲道：「我要喝水！」

思維定式真是害死人啊，不就是水嗎？又不是只有池塘才有？

那天是二月二，天色靛青，流雲飛動，忽有龍嘯傳出。

書生澆水的手頓了頓，小明不見了……

外面那頭搖頭擺尾正在唱歌的青龍，難道是……

「書生，你想要什麼？」

「我想要的？我想要的無人能給……」

「夢想還是要有的，萬一實現了呢？」青龍道：「那我便留在此地，等你想好要什麼的時候，就喚我的名字。」

書生愣了片刻方道：「好。」

「書生，你叫什麼？」

「陶潛。」

「騙子！說從你的名字里挑一個字給我，為啥我叫小明？」

書生勾起嘴角，那是頭一次露出如此笑容來：「傻龍，我叫陶淵明。」

龍盯著那笑傻了片刻，一句話脫口而出：「你慢慢想，我們來日方長。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龍說完甩甩尾巴吐雲納氣，降下一團雨來。

那是公元420年，山中青龍出沒，夜雨淋漓。陶淵明作擬古詩，意境悠遠。

青龍與陶淵明相處不過短短七年，七年後，他與世長辭。便是公元427年，也就是一千五百九十年前。青龍就此消失。

一個和菊花有關的人，原來指的是他啊。當年對話還歷歷在目。

「你的願望是什麼？」

「我沒有願望。」

2017年，龍神已經蛻化成金龍，他擰眉看向學生：「土地，當年之事你怎麼曉得？」

學生道：「普天之下，哪裡沒土？哪裡有土哪有我！」

龍神腦中轉轉悠悠一句話。

「君情定何如？」龍神一聲長嘯，飛身而起。

再過一千五百九十年，上萬年滄海桑田，那個人也不會回來了。龍神苦惱的是，他連修鍊都沒得練了，真是苦惱啊……

夜遊記，晚安故事，專治失眠一萬年。每周五晚七點，與您不見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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