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漁船被海怪掀翻他氣惱不已，幾天後他卻因此得了筆巨款

每天讀點故事app作者：扎冷 | 禁止轉載

一、蘸蠟燭

千里東海，煙波浩渺。

老船村，距離東海之濱不足二十里，是附近所有漁村離海最近的一個。

村裡有漁民50餘戶，他們世代捕魚為生，每天迎著腥鹹的海風和初升的朝陽出海，在溫柔的潮汐和血紅的餘暉中返程。

古老的漁村，似乎被時光刻意遺忘了，每一天都顯得那麼平靜祥和。日子就這麼一年又一年，悠悠而過。

這一天，當紅彤彤的旭日自天海一線緩緩升起，老船村通往海邊唯一一條小路上出現了兩個蹣跚人影。

王老三在前邊垂頭喪氣，他的兒子王滿倉在後面一瘸一拐地跟著，兩個人渾身濕漉漉的，每一步都留下一個水印子。

他們這是怎麼了？

天雖尚未大亮，但是勤勞的漁民們早就已經吃過早飯。此刻他們大部分都坐在自家門前，爺兒們麻利地收拾著出海的工具，女人們一邊補網，一邊東家長西家短地聊著閑嗑，孩子們嬉笑追逐著，老人們抽著旱煙，一言不發地望著遠處平靜的大海——老船村的每一天都是這樣，然而王家父子一回到村裡，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正在補網的李家兒媳婦跟老王家為出海的事起過爭執，此刻看到王老三一副狼狽相，立馬冷嘲熱諷道：「哎呦，瞧瞧這是咋了，咱們王三哥這是被海狗舔了，還是被海旋子卷了？咋帶著這一身的『真金白銀』回來啦？哈哈哈！」

她這一嗓子立刻吸引了全村人的注意。大家圍了上來，七嘴八舌，有安慰的，有幸災樂禍的，也有噓寒問暖的，場面亂鬨哄的，整個老船村竟比平常熱鬧了幾分。

王老三鐵青著臉，誰也不搭理，一隻手拽住剛要反駁的王滿倉，匆匆回了家，砰地摔上了門。

其他人看到這個樣子，大都笑著搖了搖頭，各自散去。

只有一個人沒有走。

他慢慢踱著步，手裡拿著煙袋，來到了王老三家門前，伸出了手裡的旱煙鍋子，梆梆地敲了幾下門。

「哪個？」屋裡面傳出王老三惱火的聲音。

「我。」來人沉聲回答。

門吱呀一聲開了。

王老三開了門，看著門外的人，卻不敢發脾氣，只好悶聲道：「海叔來了，進來坐吧。」

於探海是東海邊兒上遠近聞名的老魚把頭，他7歲出海，60來年一直在海上漂著，這兩年年紀大了，於是回到岸上，頤養天年。

因為他資歷老，經驗豐富，所以深得漁民尊敬，年紀稍大的都得叫一聲海叔，但是背地裡大家一般都習慣叫他老海。

老海慢慢走了進來，他的眼睛一下子就看見了扔在地上還沒收拾的濕衣服。

他轉身問道：「『蘸蠟燭』了？」

「蘸蠟燭」是漁民們笑話新手掉到水裡去的另一種說法，只見王老三紅著個臉應道：「嗯……」

王老三好歹打漁也有個20來年了，這掉進海里的笑話只有剛下海的「青皮」才能鬧出來，所以他有些掛不住臉。

「怎麼搞的？你新買的那艘船不是挺大的嗎？怎麼還能掉海里去？」老海又點起了旱煙，他抬頭看著一臉窘相的王老三，半認真半戲謔地問道。

「唉，別提了海叔，晦氣啊——」老海這一問，王老三一下子激動了，他狠狠地拍著大腿，隨手抄過一張板凳一屁股坐下，重重嘆息道。

「買了一條新船本來是挺高興的，但就在昨晚，我跟滿倉都收了纜繩停了船了，結果就遇到了一件怪事……」

王老三叼起一支煙，平復了一下心情，開始跟老海一五一十地說起來。

二、哞哞

子夜，萬籟無聲。

海浪輕輕拍打著嶙峋的黑色礁石，富有節奏的潮水起起伏伏，就像是夢裡母親的手，愛撫著自己的孩子。

海上生明月，明月溢流光。

碎銀般的月色點點滴落在平靜的海面上，蕩漾的蒙蒙光暈，不知照亮了誰的夢？

「哞——」

遙遠處傳來一聲奇異悠長的長鳴，回蕩在子夜凄清的海面上。

哞哞想媽媽了。

它趴在一塊平坦的礁石上，抬著頭靜靜地看著天上的明月。

在每一個無眠的夜，它都會偷偷從海洋深處游上來，然後趴在這塊石頭上，靜靜地看著天上的月亮，清冷的月光溫柔地拂在它如同琉璃一般光亮的腦袋上，就像媽媽的手一樣柔軟。

「哞——哞——」

哞哞低吟著，一滴滴透明的淚水從它緊閉著的眼縫裡流了出來。

哞哞是一個膽小的孩子，因為從小媽媽就告訴它：我們長得很醜，如果我們經常露面，其他人會害怕我們的，他們會打我們，譏笑我們，笑話我們的光頭。

哞哞說：「我不想一個人躲在黑黑的洞里，我想出去玩兒。」

媽媽疼惜地撫摸著哞哞的光腦袋，道：「你可以在海底跟小魚小蝦玩兒啊。」

「不，我想跟岸上的人類玩，他們都長得好看，他們不是光頭，我要問問他們，怎麼樣才能長出頭髮來，他們一定有辦法。」

「哞哞，媽媽必須要告訴你，我們一定要離人類遠一點兒，他們雖然長得漂亮，但是非常邪惡，他們詭計多端，一旦抓住我們，他們就會……就會……」

「就會怎樣？」

「總之你一定要離人類遠一點兒，我們的族群只剩下我們兩個了，你一定要好好活著，然後找到其他的族人。」

「嗯……」

哞哞看著月亮，圓圓亮亮的月亮就像是媽媽的臉，哞哞喜歡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它。

「媽媽，哞哞真的好孤單，我已經找了幾十年了，可是我根本找不到它們呀，我真的受不了了……」

它就那麼趴在礁石上，一動不動，哞哞地叫著。細細的海浪拍打在它火紅色的身體和背上刻畫著複雜紋路的重殼上，只留下一點點晶瑩的水珠，倒映著無邊的月色，晶瑩璀璨。

良久。

「咦？」哞哞輕輕地在空氣中嗅著，它的鼻子雖然只是臉上兩個大大的黑窟窿，但是卻很靈敏，在腥鹹的海風中，它聞到了一股說不出來的味道。

好香啊……

這股味道實在太好聞了，就像是從心底湧現出來的一樣。一股無法遏制的渴望從哞哞的心底升起，它靈巧地跳入水中，朝著味道傳來的方向游去。

遠處，有燈火搖曳。

王老三看著眼前這艘屬於自己的嶄新、漂亮的漁船，心裡既高興又欣慰。

他在甲板上走走停停，粗糙的雙手不停地摩娑著嶄新的剛刷上三道桐油的桅杆、護欄和纜繩，臉上是止不住的笑。

「一輩子的心愿啊……」

海上的漁民，一輩子的願望就是有一艘好船，船就是他們的家，船好，這輩子就滿足了。

「爹，趕緊走吧，忙活一晚上了，趕緊回去睡覺了！」王老三的兒子王滿倉大聲喊道。他的聲音中充滿了抱怨和疲憊，因為他不喜歡打漁，他也無法了解父輩心中對船的深刻感情。

「等會兒，我再上遍漆！」王老三沒搭理邊兒上憤懣的兒子，他看著自己的船，越看越愛，他輕輕巧巧地撿起身邊的桐油筒子，開始一下又一下地往纜繩上刷桐油，一邊刷一邊唱，眼裡全是興奮，哪會有半分疲憊?

「唉！」王滿倉一屁股坐在甲板上，嘴裡不停地抱怨著：「刷刷刷！一艘破船，哪來的那麼大興頭？打漁能有個什麼出息嗎！」

三更半夜，王滿倉實在撐不住了，他打了一個又一個哈欠，腦袋一點一點，一隻手拄著膝蓋，眼前逐漸朦朧了。

不知過了多久，迷迷瞪瞪之間，王滿倉突然感到眼前出現了一團光亮。

這團光實在是太亮了，亮得他眼皮子都擋不住了，他心想：「或許是月光吧……」但是轉念一想，不對！

月光不可能有這麼亮，這光芒太強烈了，都快趕上個幾十瓦的燈泡了！

他一個激靈起來了，卻又馬上用手擋住了自己的眼睛，「我靠，什麼玩意兒這麼亮……」

等到他漸漸適應了眼前的亮光，才算眯著眼睛看明白，眼前這哪是一個燈泡啊，這明明就是一個腦袋……

哞哞的光頭像是一塊圓潤的琉璃一樣，在月光之下，熠熠生輝，它把自己的兩個黑窟窿鼻子緊緊靠在了剛刷上桐油的船舷纜繩上，貪婪地聞著。

「好香啊……」哞哞從來沒有聞到過這麼香的氣味，它光顧著低頭聞香味了，卻不曾想自己的亮腦袋差點兒把船上的兩個漁民嚇死。

「爹……這是什麼玩意……」王滿倉哆哆嗦嗦地靠近正全神貫注、一臉防備的王老三。

王老三連脖子都不敢轉一下，眼前這玩意兒這麼亮，還不停上下浮動，這三更半夜的，大海面上……

王老三忍不住想起了海上的幽靈船、屍漂……那些玩意兒可就願意撿著落單的船下手，誰見著誰沒命。

王老三的冷汗刷地就下來了。

「哞——」

就在王家父子正胡思亂想之際，只見面前的閃亮光頭突然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長嘯，緊接著船就劇烈搖晃起來。

「我知道是什麼了，怎麼海里還有這玩意兒……」王老三猛地抬起頭來，他終於從模糊的記憶里想起了眼前的怪物是什麼。

還沒等他喊出來，只見眼前的光頭一下子揚了起來，一雙赤紅色的帶蹼的前肢搭在了船舷上，緊接著，兩個人就看到了令他們永生難忘的一張臉！

「哎呀媽呀，妖怪啊！」王滿倉屁滾尿流地蒙著頭就要跑。

他從來沒見過這麼恐怖的東西，一張巨大的肉滾滾的臉，光頭鋥亮，上面流轉著妖異的月光。漆黑巨大的鼻孔像是兩個無底洞，往外噴著水，一雙眼睛緊閉成一條縫隙，但卻是透明的，裡面依稀能看到一雙沒有眼白的瞳孔，此刻這雙沒有絲毫感情的瞳孔正注視著他。

「老天！」王老三也被眼前的怪物嚇呆了，一時間不知道做什麼好。

面前的怪物渾身赤紅，背後是一張黑色的、刻畫著複雜紋路的甲殼，此刻這個怪物正雙手搭在船舷上，使勁兒搖晃著他新買的漁船。

王老三現在已經沒時間心疼他的漁船了，他拉過自己的兒子，大聲道：「快！快！跟我一起大聲喊，大聲喊光頭！它害怕這個！」

「光頭！光頭！丑光頭！」說罷，他自己先使出吃奶的勁兒狂喊起來。

雖然不知道父親為什麼這麼莫名其妙，滿倉此刻也只能相信父親的判斷，他也沒命地喊起光頭來。

「光頭！光頭！丑光頭……」沒來得及喊幾聲，兩個人就感覺腳下一滑，不受控制地滑向了船尾，接著令王老三心碎的一幕發生了，他新買的漁船，他一次海都沒出的漁船，他後半輩子的希望，就那麼憑空高高翹了起來，然後整個兒翻了過去……

轟！

一聲巨大的悶響，高高的水花揚起，一個巨大的水泡咕嚕嚕冒上來，王老三的新船就這麼翻了個兒！

王家父子半沉在水裡，靜靜地看著自己的船先是露著半個船幫子，然後是船尖，然後默默沉了底……

「爹，我腿疼……」王滿倉齜牙咧嘴，剛才船翻的時候，他光顧著跳水了，結果好巧不巧正好撞到了一塊礁石上。

「沒死就忍著！」王老三黑著一張臉，他此刻心如滴血，欲哭無淚。

「我的船……」

三、海和尚

老海聽完了王老三的遭遇，沉吟了一會兒，然後道：「你覺得那是『海和尚』？」

「應該是！」王老三又點起一支煙，他此刻悲憤的心情還沒有完全平復。

他苦著個臉，繼續說：「除了海和尚，還有哪個長那麼個醜樣子，大光頭，還那麼願意翻人家的船！」

「可是——」只見他話鋒一轉，語氣卻又游移不定起來，「如果是海和尚，那我喊光頭它一定會趕緊逃走的，那玩意兒那麼害羞，光頭是它最害怕別人喊出來的，海叔您是知道的，海和尚在多年以前就因為那件事被殺絕了，這回這個不會是我認錯了吧……」

「你沒認錯，就是海和尚！」老海抽著旱煙，語氣堅定得不容置疑。

「你之所以喊光頭沒用，是因為你跟海和尚打了照面，如果你沒看到它的臉，它最多只能是害羞，但是你看到了它那張醜臉，它恐怕就不是害羞，而是憤怒和恐懼了！」

「憤怒的海和尚，不用說是一艘船了，一艘游輪也能掀翻！」

王老三心灰意冷道：「唉，這麼說還是我自找的，海和尚本來就害怕別人說它丑，我又當著它的面喊它光頭，這怪物不發火才怪……可惜了我那條新船了……」

「嘿嘿！那也未必！」老海磕了磕他的煙袋鍋子，慢條斯理地說道。

他的嘴角若有若無地掛著一絲邪笑，然後對著一臉迷糊的王老三說：「老三吶，想再買一艘船么？買一艘更大更漂亮的船……」（原題: 《妖怪研究所之海和尚》，作者：扎冷。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微信：dudiangushi，下載看更多精彩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