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庭院里的「侘び」和「寂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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侘び·寂び（wabi·sabi）是兩種日本傳統美學意識的並稱。它們一個出身於室町時代的茶道，一個伴隨江戶時代俳諧的興盛而被發揚，溯其根源侘び·寂び是一種儀式化的、文學化的美學思想，如果你想視覺化的體驗這種極其抽象的日式曖昧美學，那就一定要看看京都的禪庭。

侘び，是侘びる這一日語動詞的名詞化，字面上來說有不安、迷惑、潦倒、敗落之意，是一種在貧乏不足之中尋求內心充盈的自我訴求，將之與現今日本人的處世之道對照也會發現這是根植在大和民族性格中的悲觀意識。不過當侘び被融入到儀式美學之中，又有一種人為的正向能萌生出來，接受乃至欣賞這種相對負面的因子成為了一種新的藝術。

想在庭院之中看到侘び，首選的就是京都的龍安寺。

- 龍安寺石庭一隅-

龍安寺最著名的是他的石庭，吸引了東西方各國的旅行者來體味這日本特有的形式美學。

作庭年份與作庭者至今是個謎，當然石庭不止這一個謎，最有侘び致趣的當屬他那迷之十五塊石頭。

「十五」在東方文化里是滿月之日，既數字十五有完全、圓滿之意。而龍安寺這十五塊石頭的排布方式，讓觀者無論在哪個角度都無法完全的看到十五塊石頭的全身，總是有一兩塊全匿或半藏在其他石塊之後，這就是侘び所說的「不足」。

而觀者因為對這種說法抱有好奇，就會以各種方式尋找能「完全」看到十五塊石頭的最佳視角，這個過程中會有失落，會有心灰，亦會有樂趣，這就是在不足之中尋求盈滿，而最日式的思維既是雖然肉眼無法看到「圓滿的十五」，但是用「心眼」看透隱藏著的石頭才是最正確的方式。

這樣的作庭之術是當初作庭者有意為之，還是日本人的過度解讀就不得而知了。

- 視角一 -

- 視角二 -

當你明顯感受到濕冷的空氣拂吹入骨，那就是京都的冬天到了。而自然界的冬季最能渲染庭院的侘び之美。

這種衰敗的美，不需要我用如詩的字眼描繪。如果你能身臨其境，一切皆在不言中。然而這種衰敗並不意味著消亡，而是一種有序的輪迴。

寂び，是一個有時間維度的美學思想，本意是指經過時間的消磨而色衰、作朽的樣態。

事物內里的本質向外部滲透，這是一種有過程感的美。枯朽的事物與豐華的事物形成對立，進而相互作用，才活化了這個世界，在內心的能動中衍生永恆，也是一種二重構造的美。

和寂び在日語里有同樣讀音的是「錆」，錆是金屬的銹，是金屬長時間處於濕潤狀態氧化而來的化和物質，鐵鏽為赤，銅銹為青。這麼說當然不足以解釋寂び的美，和錆有相似之處的就是那些在京都庭院里隨處可見的青苔。

-西芳苔寺-

- 嵯峨-

苔也生長在陰暗潮濕之所，可附於地表樹根作衣，可攀於石面為發。它極易生存，當你看到石頭上的青苔，會誤以為它從石頭裡面，通過石頭表面的孔隙外滲，這個過程中你可以感受到自然中樸素的生命力。

日本庭院中也善用枯枝枯葉枯根造景，無所不用其極的專註於寂び美學的應用。

京都有無數地藏小石像，神態千百樣。這一尊閉著肉眼卻用心眼在感受侘び·寂び之美。

沒有高飽和的色彩，以去色的人工建築來襯映自然的樸實無華。

櫻花的盛美與青苔的閑寂也是對比作用出世間之活。

同為東方美學之國的中國，我們的文化更崇拜「大」——「大方無隅，大象無形。」而日本則是「小」甚至「至微」，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與細節。這種逆向的美學思維也造就了日本人的謙卑品格。

京都有大大小小約百所傳統庭院，是一部日本庭院史，可惜的是只有「枯山水」作為日本庭院的代表走入了西方世界，且西方人只看到了這種形式感強烈的抽象化手段，卻看不到我們東方一脈相承的博大文化。

京都庭園之美是在靜止中感受時間的微妙流動與消逝。

侘び·寂び是崇尚樸素、閑寂的美學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