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懷何其廣闊：大唐族際婚、國際婚簡介及案例

唐朝是我國最開放的朝代，同時也是民族、種族歧視最輕的朝代。有些非要較真兒的人會說，唐朝法律中也有禁止中原人與少數民族、外國人通婚的條律呀。例如《唐律疏議》第88條「共為婚姻者，流二千里」這條法律。

唐太宗

1.如何正確解讀「禁止通婚」的法律條文

其實，正確解讀是：唐政權出於國家安全考慮，對邊關地區的國際婚進行了禁止。隨著時間、環境、國家實力的增長，到了唐高宗時期已經有了兩大變化。

其一，進入中國內並長期居住的外國人可以娶妻妾，但不許帶回國；同時，外國使臣禁止與國人婚姻。這點也是從國家安全形度，認為使臣還是可能有間諜行為。當然，外國使臣要爭著偷偷摸摸娶的人也不會是尋常百姓家人。

其二，正式區分了國內的少數民族與國外的少數民族。即蕃人與蕃客的區別。之所以區別這一塊兒，其理由很容易理解。就連現在都有極端的人，整天念念不忘「其心必異」，唐朝是1300多年前，肯定也有。

因此，在法律解讀時就會有將國內人的婚姻問題解讀成「通蕃」。而高宗之所以命長孫無忌等人上疏逐條進行司法解釋的諸多問題中，這也是其中之一吧。

（1）唐代法律的特殊用詞

對於族際婚與國際婚問題，《疏議》用詞很注重，也就是在國內的蕃人用詞時點明了「漢婦」；而國際婚的蕃客則籠統地說是「百姓」。由此可見，禁止蕃客與中國百姓通婚中是包括漢婦和蕃人的。這就更證明，禁止蕃客是為了國家安全，與什麼歧視根本不搭界。

綜合起來說：族際婚、國際婚可以這樣理解，國內的蕃人可娶漢婦女；國外的蕃客如果進入中國且有長期固定意圖那就成了蕃人。但兩者相同之處在於：蕃人不得將漢婦帶入蕃內（即少數民族聚居區），為什麼如此規定，因為我不是學法律史的，我只能再去看看資料才能回答。國外蕃人如果回去那就成了蕃客，因此，也不許帶回國。

上面說得這些雖然有些繁瑣，但本人認為對於這條法律的解讀才是比較正確的。下面我們就細緻地說明一下，該條法律。

（2）第88條法詳細解說：只要不帶回去，族際婚、國際婚完全被允許

例如，說這些話的人混淆了邊界：國與國關係，如真是那樣，唐太宗怎麼會把自己的妹妹嫁給李光弼怎麼可能有後人？

例如，第88條法律開頭便是「諸越度緣邊關塞者，徒二年。」也就是限定了犯罪地點問題。「緣邊關塞，以隔華、夷。」這是什麼意思呢？什麼叫「緣邊關塞」呢？那就是唐朝統治的邊界地區。也就是這則法律是針對當時的中國與他國、他政權的通婚問題。而不是中國境內的異族通婚。否則哥舒翰、高仙芝、李光弼、安祿山、史思明這些非漢人為啥能娶漢人？

這條法律是針對：邊關地區國際間禁止通婚，並不妨礙中國國內的族際共婚。

再如，解讀法律條文要根據時代變化解讀，該條法律是什麼環境下制定的，任何時代都不可能讓邊關地區的百姓與他國政權的人隨便通婚。該條法律形成於唐高祖時期。《唐律疏議》是在《武德律》（唐高祖）、《貞觀律》（唐太宗）、《永徽律》（唐高宗）的基礎上修訂的的。

高宗時發現：無論是中央與地方、地方與地方之間對律法的解讀都很不同，沒有一個統一的權威的法律解釋。因此，他命令長孫無忌（他母親是漢人）等人在三部法律的基礎上，以「疏」的形式進行了逐條解釋，由此形成了《永徽律疏》也就是現在的《唐律疏議》。

貼出者明顯割裂了前後文的變化。例如隨著唐朝打敗了突厥，隨著唐朝經濟社會開始穩定發展，脫胎於高祖時期的這條法律條文，到太宗時期已經有了變化，也就是這條法律全文的後半部分。貞觀二年的6月16日，太宗的發布了敕令：外國使臣如果來華居住可以娶漢人妻妾。這個命令，到了《唐律》中，就有了如下表述：蕃人入朝聽住之者，得娶妻妾，若將還蕃內，以違敕科之。

也就是從高祖到太宗到高宗，這幾十年間，唐朝法律根據現實發展已經有了很大變化。

法律條文：私與禁兵器者，絞；共為婚姻者，流二千里。未入、未成者，各減三等。

疏文：又，准別格：「諸蕃人所娶得漢婦女為妻妾，並不得將還蕃內。」

又，准主客式：「蕃客入朝，於在路不得與客交雜，亦不得令客與人言語。州、縣官人若無事，亦不得與客相見。」即是國內官人、百姓，不得與客交關。私作婚姻，同上法。如是蕃人入朝聽住之者，得娶妻妾，若將還蕃內，以違敕科之。

前者針對的是族際婚，允許中國國內的族際間通婚；後者針對的是國際婚。二者的共同點，就是不能帶回去。只要符合這一點，完全可以通婚。

2.外國人在中國需要什麼憑證：過所

任何國家之間在往來時都需要進行入境檢查身份，最起碼地也要出示一下證件吧。綜合說來：使團來就有國書，商人就有所帶商品的記載，學生也會有所在國的留學說明等。只要你入境檢查合格（過所），唐朝對於外國人在國內的干涉並不多。居住時間、娶妻生子等並不特別過問。

（1）如何管理外國人

唐朝管理外國人的中央機構是鴻臚寺。它首先要檢查外國使團（遣唐使）的進入中國的憑證。主要憑證就是銅魚，分雌雄，按一月、二月、三月，依此類推共12對雌雄魚。雌雄分別放在本國和唐朝，雌雄相合符合規矩。不相和就成為外事問題了。

鴻臚寺其次的職責是辨別身份、確定如何接待、接受貢物、轉遞國書等。如果外交使團有生病、亡故的情況，還要進行救治、處理。最後一個任務就是負責了解該國的風土人情、法律時事等情報。

對於朝賀、朝貢的使臣，唐政府規定，外國使臣「留其半於境；由海路朝者，廣州擇首領一人、左右二人入朝。所獻之物，先上其數於鴻臚。凡客還，鴻臚籍衣賚賜物多少以報主客，給過所。」

（2）什麼是過所

「過所」其實就類似於我們說的「通關文牒」。形象地說，「過所」對國內人員來說，大致相當於身份證加通行證，對外國人來說，則相當於護照加上商務事由介紹。

過所則去尚書省領取，刑部司門司主管、都官員外郎協管發給；地方則去都督府或州領取，由戶曹參軍主管、諮議參軍協管發給。

過所申請人在申請時要呈交申請文書，說明各種有關項目，諸如申請理由、人數和身份簡介、所攜帶物品的種類和數量以及品色等等。負責審查的官員要進行核實，審批同意後要進行簽名，證明官方認可同時也是日後發生各種問題的憑證。。

地方機構就是州縣了，主要是負責接待、核實身份、處理外國人和中國人以及外國人間的案件。如果地方設有諸如「市舶司」等相關案件轉給它們。

有些少數民族地區設置了羈縻州，因為羈縻州內政治方面首領可以世襲但需要冊封，也僅是承認歸中國管理，在經濟、人口、軍隊、法律方面都有高度自治，綜合說來就是賦稅不上交、戶口不上交、軍隊首領自行徵召和管理、法律自治等，也就由少數民族首領負責外國人管理了。

3.在唐朝族際間、國際間通婚相對普遍

其實，在各種說法中，有人沒有說李靖之堂孫李令問因為老親家跟著回紇造反了，唐玄宗以李令問「聯姻」的罪名貶了官。其實，有些人該說這個案例。然而，其實這點很容易解釋，只不過想治他，隨便安了個罪名。因為兒女親家吃瓜落的人和事兒都有，理由而已。因為，當時，通婚在現實已經相對普遍了。

史學家呂思勉先生指出:「唐代異族人處內地者甚多，安能禁其婚娶，此勢所不行也。昏媾則匪寇矣，此亦外族易於同化之一端歟?」

唐代異族人為何甚多？原因就在於幾次少數民族內遷，漢武帝內遷匈奴、南北朝時期更是大量少數民族內遷，這些民族許多都被同化入漢族如鮮卑族。

唐太宗時期更是獎勵突厥人、高昌地區人內遷務農，好處就是免掉他們的租庸調。

貞觀五年（631年），溫彥博建議內遷突厥人，僅長安就遷來了萬家。

「安史之亂」時期，廣平王李俶統帥的20多萬朔方、安西、回紇、南蠻、大食之眾，也有部分留在兩京。

與此同時，其他因消滅安祿山叛軍、史思明叛軍有功的人如奚族人李寶臣、張孝忠、王武俊及其家族都因功可以與漢人通婚。

《資治通鑒》大曆十四年（779年）：先是回紇留京師者常千人，商胡偽服而雜居者又倍之……或衣華服，誘取妻妾。

貞元三年（787年）:「胡客留長安久者，或四十餘年，皆有妻子……檢括胡客有田宅者……凡得四千人。」

會昌二年（842年），四位回紇王子率部眾入華，賜漢姓、服漢服、允許通婚。

同時，在長安還有各民族、各國家的大量質子（人質）及其手下。這些人同樣不可能不娶妻生子。在這種情況下，許多地區都形成了「雜居」的現象。

在這些人中，通婚現象比較明顯的是昭武九姓，昭武九姓的主體人群就是粟特人。

粟特族與漢人通婚簡表

4.昭武九姓之一的粟特人與漢族通婚情況簡述

粟特人原生活在中亞阿姆河、錫爾河一帶，操伊朗語。在東漢時期出現在我國史冊中，是絲綢之路的重要民族。粟特人是昭武九姓的主體，昭武九姓屬於從如今中亞五國遷入中國的少數民族。他們主要是康、安、曹、石、米、何、穆、史、捍（鈸汗）、火尋等國（不止九個）。

劉慧琴、陳海濤兩位老師對粟特人與漢族通婚情況進行了總結。本部分就說說他們的研究成果。下面兩位老師的研究成果的表格內的書名是簡稱，表格請看文中。它們是：彙編——《唐代墓誌彙編》；補遺——《全唐文補遺》；輯繩——《洛陽出土歷代墓誌輯繩》；隋唐——《隋唐五代墓誌彙編》。

請注意，兩位老師的主要研究對象是墓誌，由此可見：一資料並不是很多；二粟特族漢化之高。不是所有民族都這麼重視墓誌的。

唐朝的胸懷是中國封建社會最為開闊的朝代，它沒有因「安史之亂」的發生，將安祿山、史思明等少數人的行為看作是整個整個少數民族的整體。因為，在唐軍方面也有許多人為之付出了鮮血，例如李光弼、哥舒翰、高仙芝等等。同樣，也沒有因為一兩次，外國人在華出現的事變而否定大唐二百多年的成績。甚至，在唐朝末年大食、朝鮮人仍然可以在華通過科舉考試來獲得官員身份。明天我們就談談這一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