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海律:肆無忌憚的性玩笑與嚴肅的處女情結——伊朗人究竟有多保守?
文 | 張海律
在伊朗西北部城市贊詹那天,一群當地男生和英語老師對我搞了一場「突然襲擊」,在古驛站改的茶館中奉上一個用中文寫著「生日快樂」的大蛋糕!在驚喜之中,我幾乎被茶、水煙和蜜糖灌醉,就向他們打探,「收銀台那姑娘好美,在你們國家這算什麼水準的?」一個大胖子把我叫到牆角,開玩笑裝作要揍我的姿勢提醒,「在我們這兒,可不敢公開議論女孩,不過她確實挺美的」。
一個月的伊朗之行下來,因為絕大多數時候住在當地人家中,也因為他們熱衷與和我聊那些「男人之間的話題」,漸漸地,我有機會對這個大眾想像中的保守宗教國度有了新鮮認識,當然,限於語言限制,自己所能接觸到的,大多是思想開放、生活方式西化的年輕人,這些例子或許遠遠不能代表伊朗人所想。
聊到處女情結時,無論是庫爾德斯坦城市Kamyaran的機修師,還是伊斯法罕的工廠技術員都嚴肅表示,「伊朗男人非常看重這個,很難接受一個不是處女的姑娘為妻」。對於自己並沒去過的曼谷和阿姆斯特丹兩個著名「性都」,他們都雙重標準的認為,「泰國是一個骯髒的國家,而荷蘭則是鮮花滿地的美好地方」,當然,和很多男人一樣,自己的手機里也都存著美國和日本的愛情動作片明星視頻片單。
一路上,都聽到關於婚前性行為不合法的說法,「不過我那兩位工作了的室友們還是總帶姑娘回來睡」,詹贊的大學生Muhammad告訴我,單身的他卻明顯有些不甘心。而克爾曼的「廠草」Moesum則以難耐的慾望表達和麻煩的現實處境,向我展示了大膽的年輕男人是怎麼「違法」的。
在一輛拉風的改裝車裡,我喝到了這個全面禁酒國度的第一口真酒,而在旅遊區餐館和酒店裡擺著的那些,都是零酒精的啤酒。帥氣的Moesum帶著女友、工廠經理和我,一路喝著自釀的葡萄酒,開車狂飆到郊外煙館。「我們伊朗什麼都安全,除了交通和酒精,開車野蠻不用說了,喝酒倒不是說會被抓了抽打,而是因為不能進口酒精,所以全國上下充斥著劣質假酒,非常危險」,Moesum雖然醉醺醺的,卻能完成清晰的表達。不過,亞茲德的一位導遊兼司機就沒這麼幸運了,有一次酒駕,被交警攔下來,喝高了的他胡亂頂嘴,「管你們屁事」。交警無權處罰酒鬼,就把他轉交到宗教法庭那兒,於是這位後來認慫了的司機挨了一百皮鞭,「抽我的那傢伙估計是剛看過《印第安納·瓊斯》(奪寶奇兵),打得可恨了。」
德黑蘭前衛戲劇,作者供圖
Moesum與自己老闆抽著水煙,讓英語不錯的漂亮女友多跟我聊著。可那上歲數的經理卻總盯著他的妞兒,還時不時趁機揩油一把,這讓壓抑著怒火的Moesum清醒了一點。原本還打算讓我裝他女友的英語老師,在姑娘媽媽打電話來時,說上兩句,以便留下過夜,但那虎視眈眈的色眯眯經理,讓他放棄了之前的計謀。女友最終被老媽催回家去了,Moesum只好試著約另一個新認識的妞出來玩,「上周剛認識,醫院護士,我得儘快搞定她。喝了酒後我總想干那事,這是人性!」可不知是不是用了什麼借口,護士姑娘並沒出現。失望之中,回到家中的Moesum,只好約來久未謀面的拉力賽車手老友,聊至深夜後呼呼睡去。
第二天,帶我逛大巴扎時,分手兩個月的前女友來電了,Moesum不耐煩掛掉後開始擔憂種種可能。隔壁清真寺的午禱聲中,電話又來了,前女友大概在說,「我昨晚去新男友那兒了,他非常憤怒我不是處女,這事你得負責」。為了顯出花花公子的高傲,Moesum掛掉電話對我說,「是的,雖然她扭捏著不願,但我就是奪了她貞操。這事我絕不能妥協!在我們伊朗,肯定禁止修補手術,地下的估計有,費用絕不會便宜,但我憑啥要背這個鍋,換在美國,她還得感謝我幫助她成長了呢!」行經兩伊戰爭博物館時,Moesum又說:「我不喜歡政治,不喜歡戰爭,Makelove,NoWar。要打仗,不如上床來打。」
許多保守國家的青年,都熱衷於拿同性戀開玩笑。在貝爾格萊德時,當地大學生對我說,「我們不反對同志,他們要搞基就在家裡搞好了,如果還要拿到街上炫耀,搞驕傲遊行,我們絕不答應,把他打殘」。而在伊朗,則流行著一個我還沒能證實的說法——同性戀違法,但政府會出醫療費,讓有性別困惑的人完成變性手術並結婚。庫爾德青年覺得這種「國家手術」不可能,「除非是秘密的,我們旁邊這位朋友就在醫院工作,也許他就給自己動了手術了呢?」
西北部另一座重鎮加茲溫,則是所有伊朗人一聽到就狂笑不止的「基都」。原因大概是,過去的波斯貴族和官僚,曾在那兒包養並褻玩男童。於是掛在大家嘴邊的笑話包括:大巴扎里會有老人店主故意把錢丟在地上,等有人去撿時趁機從身後攻擊;毛拉們禱告時,得右手抓緊鏡子,彎腰時警惕看著身後。參團的澳大利亞人,聽著這些「肥皂笑話」狂笑不止,畢竟在他們那兒,這可是絕對「政治不正確」的話題。而由於我為了參觀阿薩辛刺客派古堡去過加茲溫,後來碰到的伊朗人就總「關切」的詢問,「你真去了那兒?確定自己沒事?你住的當地人家有幾個房間?故意掉錢包讓你撿了嗎?」
說了一摞加茲溫笑話的嚮導Sadja,帶我去了一個泳池。可想而知,伊朗的泳池必然是男女分開的。也有的是上午女士,下午男士,Sadja並不喜歡這樣的泳池,「我們波斯女人化妝得很重,她們游過後,不知得留下多少化學殘留物」。而到了一個男士專用泳池後,我一進更衣室,就習慣地麻利脫下內褲,換上泳褲。這一舉動竟嚇到了當地人,「天啊!這不是在你們中國!」於是,此行對我來說最大的文化撞擊是,即便在男更衣室,伊朗人也得到專門的小隔間里換褲子。
途中,有不少同胞姑娘加我微博或微信,打探伊朗究竟安不安全、好不好玩?旅程將近結束前,我能給出的回答是:絕對安全,對單身女孩也一樣,最多是路上有人吹口哨,以及用中文說「你好,我愛你」,不過女性卻絕無可能與當地青年有這麼肆無忌憚的交流。當然,並不是誰都想要這些逞口舌之快的「交流」,這些話題和想法,也僅僅是了解當代伊朗人的一小面鏡子,而代表不了整個社會相貌。很多時候,遊客也非常容易被友好的當地中產家庭邀到家中,適度了解他們的保守和開放,比如頭巾和電視節目。
加茲溫的Ismael,是一位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33歲漂亮媽媽,不知是因為面對我這個外人還是可能的習慣所致,觀念其實很西化的她以及14歲的女兒,依然堅持在家裡戴著頭巾,不過也就大概意思遮著一點頭髮,反正在家裡時不時頭巾落下,也不會有宗教警察來干涉。靠近伊拉克的大城市阿瓦士,房主Ali的妻子一進門,就立即甩開束縛自己秀髮的頭巾,並大方與我握手,接著來做客的朋友,也一樣一進門就無所謂地褪下頭巾。到了卡尚的設計師Bahar家中,她不但從沒戴頭巾,甚至在暖氣強勁的室內始終穿著單薄而清涼的小背心。
在海外的伊朗前衛樂團Shirazis拍攝的MV,作者供圖
她們收看的音樂電視節目里,充斥著不戴頭巾的性感比基尼美女,這些當然都不是伊朗國內的節目,而是來自歐洲和美國的大批波斯語頻道。無論是流行舞曲還是民謠古典,幾乎所有傑出的伊朗音樂人都生活在西方,這個創造了最古老彈撥樂器併流淌著音樂血液的古老國度,如今的娛樂生活卻並不自由。這些西方節目都是通過衛星鍋蓋和機頂盒接收,如果說在偏遠一些的地方,還非常偶爾會有警察爬屋頂抄天線並適當罰款,那麼在首都德黑蘭,則早在十年前就徹底放開不管了。「反正有沒有啥敏感到危害政治和宗教的節目,我們需要看美女,下班回家在電視上看看總可以吧」,這個周五的主麻日,不用上班的銀行職員Bahman躺在溫暖的地毯上,在五六個音樂頻道中度過了一整個上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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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海律| 騰訊·大家專欄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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