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實現教育的目標，最根本的還要靠禪定

我的年齡雖然不大，但是也經歷了幾個不同的年代。有時候回頭看，光這十幾年變化都很大。1990年前後，我回陝西老家，那個時候人們經常無私幫忙，比如一家蓋房子，大家都來幫忙，分文不取。這樣的活，我也干過。現在一切都變了，同一個地方哪怕修寺院都不行，種種計較，就算有錢也未必好好乾活。孔雀寺原來有個小廟是1992年修建的，當時全是義工幫忙修的。今夕對比，這中間變化實在太大、太快了。

寓教於樂

而回想以往，不止陝西，乃至廣東、福建，我們到鄉下去看，很多戲曲包括民俗都以教育為根本，當中記錄諸多公案。比如《竇娥冤》，實際上並不是戲曲家關漢卿在刻意刻畫一個主題。它來源於古代一個很感動人的真事，所以關漢卿才會把它改編為劇本。

小時候，我特別喜歡看一出地方小戲，戲名我們當地人好像叫作《比喻鳥》。可能在其他劇種中也有這齣戲，名稱或許不一樣。它講的是一對叔伯兄弟的故事。小時候，兩個小孩子都去偷東西，一個孩子的媽媽說好，另外一個則被媽媽打了一頓。長大後，偷東西被媽媽讚歎的孩子做了強盜，而被媽媽打的孩子去讀書明理了，兩人一文一武。最後，強盜因搶劫一位官員，謀財害命了 ，被逮捕行將斬立決。他的媽媽來看他，很傷心。他說：「媽，我不行了，我想吃你一口奶。」媽媽也是疼愛孩子，就給他吃奶，沒想到他一口就把媽媽的乳頭給咬掉了，把媽媽生生給疼死了。媽媽臨死前不明白，不解地問：「你怎麼這樣子呢？」強盜說：「你看看，我今天落這個下場，都是你的功勞。如果你當時打我一巴掌，可能我也會去讀書，像哥哥那樣衣錦還鄉。」小時候看這樣一個故事，真的很受教育。這就是禮樂禮樂，寓教於樂。

現在鄉村唱一齣戲像玩似的，花不了幾個錢。可是我們想，在古代或者上世紀90年代的經濟條件下，唱一齣戲得花多少錢？光那一套戲服，那一件蟒袍據說都要綉三年。現代戲服雖說可以機械化生產了，但一件也要幾萬塊錢。而古代的蟒袍質量很好，如果按照現在的人民幣計算，可能需要三十萬。單單一套戲服就耗費三十萬，搭一套戲班子得多少錢？一般一個縣會設一個劇團。這樣看，古代的教育成本高不高？所以教育也需要福報，要不然養不住劇團的。同時，教育還需要人才，一個劇目、一個劇種的產生與延續需要多少人的參與？基本上古代的每一個人都有這方面的共識，所以會拿出很多義莊、義田用於教育。

禪定中的美與善

過去的寺院更加複雜，它既是天下人的客棧，又是天下人的醫院。唐代的時候，一些大的社會職能往往通過寺院完成，比如啟蒙民眾、廣倡民俗。唐代社會文化、娛樂比較豐富，但整體以佛教教育為背景。佛教的每一個故事，比如《法華經》有八個比喻統統被改編成劇目、快板、評書等，在民間廣為傳唱。在一般人的觀念裡面都有因果，包括地獄一般人都知道。而且，唐朝人根性中對精神的追求很強烈，你教他向善，他不會質疑。而現代人的煩惱很隱晦，很複雜，你說不透，你要不斷地解釋、解釋。越解釋越描越黑，越遠離宗旨，不能夠當下擔當。

每一個時代的人都是同一種報應來的，是那個時代的人的報身，水漲船高。我們看上古的人有「成康之治，畫地為牢」的典故（詳見注釋），國家有好的法律，人民的自覺性太好了，四十多年沒人犯法。這是屬於成康時代的報應，那個時代的人善根很足，信根很強，他願意相信。

教育是多麼複雜的話題，想要實現教育的目標，最根本的還要靠禪定。禪定當中有美。我們看京劇，京劇為什麼可以達到藝術的純粹？因為京劇的每一個動作都帶著禪，帶著穩定。它一齣戲3-4個小時，我們卻沒有審美疲勞，這是因為禪的相續性。而現代的人很感性，實際上卻很危險，因為人們不懂得美須和定結合。

預言與因果

漢代儒家教育常常和讖言結合，就是與「神秘主義」結合。比如東漢劉秀未出世之前，讖言已經有所預言；王莽即將篡位之際，也有讖言預言徵兆。與劉秀同時代的一個人也想做皇帝，他依據讖言查來查去沒自己的份兒，遂放棄了野心。當時的時代，這叫做一經一緯，儒家的經典和神秘主義的體驗、預言聯繫在一起了。

中國人很有意思，包括佛教徒，誰不相信預言？我們說這是一種好的事情，還是一種不好的事情？實際上，人們相信預言，從積極的方面講是相信因果，從消極的方面講可能會陷入敬畏。這些可能會對人有一些考量，我們或許會覺得有些壓力，前提是有沒有價值。中國人的基因為什麼好？它來源於祖先遠古的記憶當中對苦難的記憶。中國人為什麼勤勞？在前代人的歷史當中，中華民族遭受過很多苦難，不勤勞的人會被自然淘汰，基因傳不下來。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有時候我們經受一些苦難，經歷一些風雨，「免疫力」反而會增強。如果我們一味逃避生活的真相，一味貪取美好的感受，下意識會不斷地配合我們。看上去似乎一生很平順，結果前面一個大坑，墮入萬丈懸崖，從此萬劫不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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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釋：

西周時期（3100多年前），周武王姬發去世後，其子成王年幼，武王的弟弟周公旦和召公奭輔政。當時天下很不穩定，周、召二人決定分陝而治，「陝」即陝塬，也就是陝州地坑院景區所在的張汴塬。周公治理陝之東，召公治理陝之西，陝西之名，即淵源於此。

周公和召公在各自的轄區勤政愛民，為周王朝走向安定繁榮奠定了重要基礎。周召分陝成就了中國歷史上第一個太平盛世「成康之治」，「夜不閉戶、路不拾遺、畫地為牢」等典故均由此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