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位湮滅在歷史深處的正統蒙古大汗,名字的漢譯暗藏玄機
1259年8月11日,蒙古大汗蒙哥去世。
唯一一個在沙場被擊斃的皇帝,命喪這被稱為「上帝折鞭處」的堡壘
當然,也有記載說是一場怪異的疫病襲擊了蒙哥軍隊,蒙哥到底是染病去世還是被南宋軍隊射中身亡,我們其實已經無從判斷,但總而言之,蒙古大汗這個擁有至高無上權力的位子又虛懸了。
當時,大汗的位子已經落到蒙哥一系。參見郭靖的拖雷安答也有「黃蓉」:四帝之母唆魯禾帖尼
蒙哥的兒子們都只有20幾歲,相比於在血統和年齡上都無可挑剔的蒙哥的三個胞弟來說,他們的競爭力相對較弱。
蒙哥的這三個胞弟分別是忽必烈、旭烈兀和阿里不哥。
(忽必烈,1215-1294,元朝的實際開國皇帝,廟號元世祖,蒙古尊號薛禪汗)
此時率領遠征軍西征的旭烈兀遠在敘利亞,正準備揮師經巴勒斯坦直撲開羅,進攻馬木留克王朝,而推舉大汗的庫里台大會必須在蒙古本土進行,事實上的選擇只剩下忽必烈和阿里不哥兩人。
之前我們講過,拖雷是成吉思汗嫡子中最年幼的一個,而阿里不哥又是拖雷嫡子中最年幼的一個。
就名分而言,阿里不哥掌握著蒙哥留在哈剌和林的政府機構和拖雷家族在蒙古本土西部杭愛山到阿爾泰之間的大片領地,客觀形勢對他非常有利。
(阿里不哥影視形象)
但是忽必烈是一個更夠格的馬基雅維利主義者,他在第一時間就和自己的謀士霸突魯商議對策。
霸突魯是木華黎國王家族推薦給忽必烈幕府的得力幹將,同時也是忽必烈的連襟(他的夫人帖木倫是忽必烈察必皇后的親姐姐),他給了忽必烈一個特立獨行的建議,那就是不北還而是南進——事實證明霸突魯的建議是十分明智的,在名分上處於劣勢的忽必烈此時匆忙北還,在庫里台大會上眾望所歸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的,而率領大軍南下,則塑造了完成蒙哥汗未竟之業的良好形象,也成為各路北還蒙古軍隊的後援掩護,得分甚多,而最最重要的是,忽必烈的東路軍本身有大批契丹、女真、漢族等兵員組成的「漢人」部隊,這些部隊歸入他麾下不到4個月,如果對宋軍事行動終結而變成他個人爭位,忽必烈無法保證自己還能統帥這些人馬。
1259年9月10日,忽必烈率領東路軍從汝南(今河南駐馬店)出發渡過淮河南下,十餘天即到達長江北岸,並於29日渡江。
忽必烈的南下果然不出預期起到了凝聚蒙古各方勢力的作用:木華黎國王家族的現任領袖虎林赤直接率領部下大軍來到了叔父霸突魯所在的忽必烈軍營;弘吉喇駙馬家族領袖納陳(察必皇后的哥哥,這個家族就是成吉思汗皇后孛兒貼的家族)也在淮河流域對忽必烈展開戰略支持;而塔察兒率領的東方三王族的軍隊也表現出願意和忽必烈大軍會合的意向;最終,在四川的原蒙哥主力軍大部分也表示願意歸屬忽必烈。
目的已經達到的忽必烈於12月23日再次渡過(這次是北渡)長江,快馬加鞭向燕京(今北京市區西南部廣安門一帶)進軍。
忽必烈為了北上爭位和南宋主帥賈似道暗中達成停戰協議,但賈似道卻襲擊了北上的蒙古軍隊後隊,然後向南宋朝廷謊稱大捷,也因此開啟了其獨擅朝政的15年。這是題外話,按下不表。
1260年,忽必烈在開平府(今內蒙古正藍旗及多倫縣附近)所在的金蓮川草原搶先舉行只有自己一方人員參加所謂「庫里台大會」,被「推選」為大汗。
阿里不哥和哈剌和林方面一直要求忽必烈前去參加蒙哥葬禮,但隨著忽必烈已經自立為汗,阿里不哥也不再等待,1個月他在阿勒台河畔的夏營地召開庫里台大會,成為新任大汗。
(蒙古帝國和世界)
兩個大汗並立的局面出現了。從正統性來說,主持蒙哥葬禮並在蒙古本土中央召開庫里台大會無疑是真正的合法大汗,而在東南一隅稱帝的忽必烈自然是叛軍的首腦。事實上,金帳汗國、察合台汗國甚至旭烈兀這一支都支持阿里不哥,至少在1264年之前的5年中,蒙古帝國上下幾乎都將阿里不哥視為現任大汗。
當然,正如前述,忽必烈方面的軍事實力強大,並最終取得了1261年昔木土腦兒會戰的勝利,成為最後的贏家,配合元世祖文宣的史料特別是漢文史料中,忽必烈必須是蒙古的「第五任」皇帝,而與之對應的是「阿里不哥叛亂」——從蒙古汗國的法統來說,至少在當時,情況恰恰相反。
(成吉思汗帝國和帖木兒帝國形勢圖)
金帳汗國的大汗別兒哥明確表示支持阿里不哥,還發行過印有阿里不哥名字的錢幣(一種金屬硬幣),這是阿里不哥在位時候的事情,可以不必展開,但是在阿里不哥已經成為「叛逆」,各方在政治上必須和他切割之後,在伊兒汗國拉施特編纂的《史集》中,《忽必烈紀》和《阿里不哥紀》還是以同等規格出現的;波斯語皇族系譜《五族譜》中,也將阿里不哥作為歷代皇帝之一列入;一直到帖木兒時代的《顯貴世系》,阿里不哥仍然作為歷代蒙古皇帝之一佔據著一席之地。
湮滅在歷史深處的阿里不哥作為正統蒙古大汗的地位,始終不因忽必烈王朝的刻意壓制消磨而了無痕迹。
當然,在漢文史料中,即使是他的名字本身(蒙古文Аригб?х,拉丁文Ariq B?ke)也被刻意翻譯成阿里「不哥」,暗藏玄機地強調其作為兄弟不恭順友愛;但是,這個藉助諧音的抖機靈或許只有漢地的人們會有「會心」,也滿滿扎小人吐唾沫的Low感。
有一個關於阿里不哥的後話:1388年,北元的第三位皇帝、蒙古帝國第十七位大汗脫古思帖木兒被也速迭兒襲殺,也速迭兒正是阿里不哥的後裔,大汗之位又從忽必烈系回到阿里不哥系,不過此時的北元已經風雨飄搖,朝不保夕,這個蒙古大汗或者大皇帝的寶座,也早已沒有多少人認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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