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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買主嫌棄當奴隸都不夠資格的將領,一戰阻擋蒙古鐵騎西徵兵鋒

1260年,正當阿里不哥和忽必烈因為蒙古大汗之位展開角逐的時候。

參見此位湮滅在歷史深處的正統蒙古大汗,名字的漢譯暗藏玄機

他們的同母兄弟旭烈兀也並非毫無想法,此時,已經先後消滅「木剌夷國」(什葉派分支伊斯瑪儀派)和黑衣大食(阿拉伯帝國阿拔斯王朝)的他率領自己的龐大軍團攻佔敘利亞阿勒頗後,正準備繼續向埃及的馬木留克王朝進軍,而當蒙哥大汗去世的消息傳來以後,旭烈兀決定立即返回。他把後續工作委託給了先鋒部隊指揮官怯的不花,自己率領剩下的所有大軍立即啟程向亞塞拜然方向轉進。

當旭烈兀軍隊行進到大不里士(今伊朗大不里士,大不里士後成為旭烈兀建立的伊兒汗國的國都和政治經濟文化中心)的時候,使者帶來了忽必烈即位的消息,旭烈兀決定放棄自己對大汗之位的圖謀,轉而在以伊朗之地為中心的西亞建立自己的汗國。

被買主嫌棄當奴隸都不夠資格的將領,一戰阻擋蒙古鐵騎西徵兵鋒

(旭烈兀攻破巴格達)

先鋒部隊指揮官怯的不花在旭烈兀主力部隊撤退之後負責完成其未竟的事業。

怯的不花在1260年4月攻下大馬士革後向埃及的馬木留克王朝派出勸降使團,但這個使團卻被馬木留克王朝全部處死,怯的不花大怒,率領自己直屬的1萬2千騎兵揮軍南下,對馬木留克王朝展開全面進攻。

後人已經無從分辨怯的不花這麼做的目的,有人從日後阿音札魯特戰役的結果認為怯的不花這時應該採取戰略守勢,專心確保蒙古勢力在敘利亞的利益,這樣才是比較穩妥的對策;但是,也確實存在其他的可能,比如怯的不花想利用旭烈兀主力部隊已經回撤的真相尚且不為人所知,利用蒙古的不敗神話奇襲敵人一舉獲勝;又比如怯的不花可能認為如果在敘利亞單純防守一旦馬木留克軍隊前來進攻,之前依附於蒙古的當地勢力可能見風使舵分崩離析,反而更加危險。

不管出於何種原因,怯的不花獨自領軍南下,準備對埃及發起總攻;與此同時,埃及蘇丹忽都斯·貝爾巴斯(Qutuz,一譯作古突茲)的馬木留克軍隊也北上迎敵。

1260年9月3日,兩軍在巴勒斯坦地區狹路相逢。兩軍相遇的具體的地點在阿拉伯語中被稱為「阿音札魯特」,也就是「歌利亞之泉」的意思(ayin jalut,阿拉伯語沒有g音只有j音,另譯作艾因賈魯或艾因賈魯特),這裡也就是《舊約聖經》里年輕時代的大衛王初出茅廬用投石擊斃非利士巨人歌利亞的地方。

被買主嫌棄當奴隸都不夠資格的將領,一戰阻擋蒙古鐵騎西徵兵鋒

(米開朗基羅雕塑大衛就是表現大衛擊殺歌利亞的瞬間)

怯的不花一方除了自己直屬的蒙古騎兵(重騎兵和輕裝弓騎兵的結合)還有一些亞美尼亞重騎兵同盟軍,共約1萬多人,而馬木留克方面的數字就有一些詭異,在當今的一些相關史籍中還沿用了12萬人的說法,這其實出於英國史學家Henry Hoyle Howorth著作History of Mongols中的誤記,以至於謬種流傳,以訛傳訛,實際馬木留克騎兵和阿拉伯人、突厥人組成的其他穆斯林部隊加起來大約是2萬人。

馬木留克一方的前鋒主將是拜伯爾斯(Baybars,約1223—1277),此人是個傳奇人物,他原來是南俄羅斯草原的一個平民少年,19歲時候被俘獲作為奴隸帶到大馬士革出賣,賣價是800個銀幣,不想買主買下他不久就要求「退貨」,還不是「無理由退貨」,原來他的一個眼睛有些缺陷,買主痛斥了賣主不誠信「刷皇冠」之後撩下了一句話,說拜伯爾斯是「當奴隸都不夠資格的人」,不過賣主雖然一時面子有點下不來,倒也沒有把「貨」砸手裡,拜伯爾斯又被賣給哈馬的弩炮隊隊長,最後輾轉被賣給埃及阿尤布王朝的薩利赫蘇丹,由於在軍事訓練中表現出傑出才能,軍訓結束他就被釋放為自由人並被任命為禁衛軍隊長,之後這個做奴隸也算「殘次品」的青年逐步升遷至獨當一面的高級軍官。1250年2月,他在曼蘇拉城和法王路易九世率領的十字軍作戰時,取得了平生第一次重大勝利,生擒路易九世,擊斃路易九世的弟弟阿圖瓦伯爵(後來路易九世在交付大量贖金後獲釋)。

此時,拜伯爾斯親自帶領數量較小的馬木留克騎兵出現在蒙古軍隊面前,在周旋了一些時間之後,他們逐步後撤,連戰皆捷的蒙古軍隊已經習慣於敵人在自己面前潰退,所以毫不遲疑地追擊而來。

說時遲那時快,早已掩藏在丘陵高地中的忽都斯·貝爾巴斯本人率領的馬木留克騎兵主力出現在乘勝追擊的蒙古騎兵周圍,對其迅速形成了包圍。

被買主嫌棄當奴隸都不夠資格的將領,一戰阻擋蒙古鐵騎西徵兵鋒

(重裝騎兵示意圖)

戰場局面發生了根本性地逆轉,馬木留克軍隊充分發揮了自身作為重裝弓騎兵的優勢,用「定點射擊」的方式,將鋪天蓋地的箭雨射向蒙古軍隊,對其造成了極大殺傷。但是對馬木留克一方,戰事的進展並非一帆風順,怯的不花在天時地利十分不利的情況下臨危不亂,指揮若定,而蒙古騎兵和亞美尼亞騎兵也士氣如虹,不斷進行反突擊。

蒙古軍隊之前在西亞中東所向披靡的勝績也對馬木留克軍隊形成了嚴重的心理陰影,這時面對其殊死肉搏,其左翼幾乎崩潰,就在這時,蘇丹忽都斯·貝爾巴斯直接扔掉了自己的頭盔,讓全軍能夠看到自己,然後大喊著沖向蒙古軍隊,馬木留克全軍被主帥的大無畏氣概所鼓舞,奮勇反擊。

雙方軍隊這時陷入白熱化的肉搏戰,馬木留克軍隊騎射和近戰都很強悍的一面盡情顯露,他們用釘鎚和長矛將蒙古騎兵紛紛擊落馬下,戰事結果已經無可逆轉。

最終,怯的不花全軍覆滅,其本人也當場陣亡(一說是被俘後被處死)。

這一戰役具有特殊的意義。

首先就具體戰役而言:


在戰鬥結束的那一刻,馬穆魯克騎兵們做到當時世界上誰也沒有做到過的事情——在大規模的野戰中擊敗蒙古人。——原廓《能在野戰中擊敗蒙古鐵騎的馬穆魯克軍隊》,冷兵器研究所,2017-1-13

其次是對地緣政治和世界歷史的影響而言:


1260年,阿勒頗、哈馬、哈里木先後陷落。敘利亞受到威脅時,奉遜尼派的埃及馬木留克人在巴勒斯坦重創蒙古遠征軍並遏制蒙古人的西侵。——金宜久主編,《伊斯蘭教史》,江蘇人民出版社,2006年1月第1版

他(指旭烈兀)留下來的部隊,在征服敘利亞之後,1260年在拿撒勒附近的阿因·扎盧特地方(即歌利亞泉),被埃及麥木魯克王朝古突茲的名將拜伯爾斯殲滅了。整個敘利亞現在又被麥木魯克王朝收復了,蒙古人向西的推進,明確地被阻止住了。——菲立普 ·希提著,馬堅譯,《阿拉伯通史》,新世界出版社,2015年5月第1版

蒙古的西征止步於此。伊斯蘭教中東世界在1256年到1260年之間,兩大舊勢力滅亡之後,形成了蒙古和馬木留克東西兩大新勢力對立的局面。……自此,蒙古帝國和全世界一起,邁入了一個與過去截然不同的轉型期。——杉山正明《蒙古帝國的興亡》,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5,北京

還有後話:

阿音札魯特之戰以後,自稱伊兒汗(突厥語「部族的首領」的對音,有附庸的意思,這個稱號是表示他們臣屬於蒙古大汗)的旭烈兀開始著力經營他在波斯的汗國,他曾經摧毀包括不同派別的伊斯蘭勢力,但不到半個世紀,他的曾孫合贊汗變成了虔誠的穆斯林。

被買主嫌棄當奴隸都不夠資格的將領,一戰阻擋蒙古鐵騎西徵兵鋒

(拜伯爾斯有著勝利王、宗教的支柱等尊號)

拜伯爾斯在慶功宴上殺死蘇丹忽都斯,自己當上了馬木留克王朝的第四任蘇丹,他遠交近攻,一方面東征蒙古人西討十字軍,一方面與蒙古金帳汗國、拜占庭帝國、西西里王國甚至西班牙都有來往,孤立打擊天主教十字軍和伊兒汗國,這位曾經連當奴隸都被人嫌棄的南俄羅斯草原農民,現在成了伊斯蘭世界最偉大的君主,直到1277年,他誤飲一杯為別人準備的毒酒去世——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眼神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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