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第一狙擊手，被英國防部「出賣」

一名狙擊手正在潛伏瞄準。

克雷格·哈里森，攝於2010年。

沙漠里，熱浪襲人，風裡裹著沙塵，一隊軍人弓著背，端著槍，小心地往前邁進，刺眼的陽光照得他們睜不開眼睛。就在這時，一顆子彈呼嘯而來，1/10秒內直接擊穿了一名士兵的胸膛，他還沒來得及呼喊，便倒地身亡。緊張和驚恐立刻瀰漫開來，讓他們害怕的正是藏於暗處、卻能一擊即中的狙擊手。

在戰爭中，狙擊手無疑是最令人聞風喪膽的，他們殺死一名敵人平均只需1.3發子彈。英國王牌狙擊手克雷格哈里森2009年就在2475米之外，連續兩發子彈「秒殺」了兩名塔利班武裝分子，刷新了最遠狙擊的世界紀錄。

而今，這位世界第一狙擊手卻因軍方失誤身份被曝光，不得不離開軍營，遠走他鄉，以逃避敵人的追殺。

蟲子飛入眼睛，他都堅持不眨眼

現年38歲的哈里森來自英格蘭西南部的格洛斯特郡，是英國皇家騎兵隊的一名下士，綽號「沉默殺手」。乍一看，他是個典型的硬漢，臉部線條分明，身材魁梧壯實，手臂上布滿各種幾何狀的文身。接觸時間長了，你會發現他性格沉穩，喜歡獨處，做起事來極為專註，笑起來憨憨的，甚至有點木訥。

想當一名狙擊手可不容易，除了精通射擊技巧，還要時刻把握敵人蹤跡、判斷風力對射擊的影響以及隱藏自己的行蹤。在英軍陸戰中心特訓營里，首先要訓練的就是忍耐力。寒冬時，哈里森要趴在冰涼、潮濕的地上練瞄準，即使凍得想哆嗦，也必須紋絲不動。酷暑時，地表溫度高達50攝氏度，哈里森一趴就是一兩個小時。即便口乾舌燥，他也不能喝水，因為不能上廁所。從地上站起來時，被汗水浸濕的地面會留下一個清晰的人形。

為了能牢固而平穩地舉槍，哈里森總要在槍口上掛上幾塊磚或一瓶水；為了讓手指有足夠的力量輕鬆平穩地扣動扳機，他常常用大拇指外的4根手指做引體向上最難的還是「練眼」。出於本能，人每分鐘要眨大約15次眼，而這對狙擊手來說卻是致命的，因為眨眼的瞬間會造成防範的疏忽。哈里森強迫自己幾十分鐘不眨眼，雙眼很快便噙滿淚水，他常常練到眼淚流干。有時，蟲子飛入眼睛，他都堅持不眨眼。不僅如此，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瞄準目標的一般射擊不同，狙擊手必須要雙眼瞄準，以迅速精確地識別敵手。哈里森經過無數次的訓練，才掌握了雙眼瞄準的方法。

二戰後，英國狙擊手幾乎被閑置了半個多世紀，直到為消滅塔利班出兵阿富汗，才開始「重振雄風」。在危機四伏的阿富汗前線，英軍要想穿過迷宮般的建築群和植被茂密的山區追殲塔利班武裝分子，往往只能求助於空軍，但出動空軍戰機不但耗油費時，而且空襲還容易導致平民傷亡。於是，狙擊手成了一個不錯的選擇。

在阿富汗的日子裡，哈里森要背著上百斤的裝備，穿著掛滿黃色碎布條的偽裝服，端著14斤的L115A3狙擊槍潛伏一整天。在危機四伏的前線，哈里森深知，每一秒寂靜的等待，都充滿了驚心動魄的氣氛，敵情隨時可能出現，他必須以兔起鶻落般的快捷，一槍將敵人制服。在這樣漫長的孤寂里，哈里森練就了靜若處子、動如脫兔的本領。

哈里森20出頭時便與妻子坦雅結婚，婚後不久，女兒丹妮呱呱墜地，對家人的思念始終縈繞在這位鐵漢的心頭。雖然深愛妻女，但對狙擊的熱愛還是讓哈里森義無反顧地在荒蕪孤寂、危險重重的阿富汗服役。

2009年11月的一天，陽光明媚，溫度適宜，哈里森隨隊在赫爾曼德省護送一隊阿富汗政府軍。隊伍行進到山脊上時，眼尖的他突然在瞄準器內看到：幾千米外的一處藏匿點架著一挺俄式PKM機槍，幾名塔利班武裝分子探著頭準備射擊。幾乎就在同時，機關槍的掃射聲響徹大地，子彈雨點般落在了指揮官安德魯的車上，他們中了埋伏！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哈里森迅速從車上跳下來，以旁邊的建築為掩護，架起了他的L115A3狙擊槍。他的同伴克里夫則在一旁端著望遠鏡觀察敵情：敵人在2000多米外，只是一個黑點！

L115A3是英軍迄今射程最遠、火力最強勁的狙擊槍，售價達2.3萬英鎊（1英鎊約合9.28元人民幣），但它的有效射程只有1500米。

哈里森根本顧不了這麼多，幾秒的時間裡，他迅速計算了風速、距離、子彈彈道等所有影響射擊的因素。「我看到兩個塔利班武裝分子，一個穿著黑色衣服，一個穿的是藍白色衣服，他們跑過來架槍開火。我打了9發子彈才順利瞄準。」哈里森把瞄準點定在比敵人高1.8米、往左0.6米處扣動了扳機，子彈飛了近3秒鐘，擊中敵人。「我的第一發子彈擊中了機關槍手的腹部，他直挺挺地倒下，一動不動。另一個槍手抓住武器轉過身，我的第二發子彈擊中他的側面，他也當場倒地。」哈里森回憶說。他第三次扣動扳機，瞄準了更小的目標機槍，一瞬間，敵槍宣告「熄火」。

哈里森不知道的是，他的射擊距離被GPS精確測量出來2475米，比加拿大狙擊手羅布福爾隆8年前創造的紀錄還多出45米，創造了新的「最遠狙擊世界紀錄」。這是多遠的距離呢？一個運動員差不多要跑6分鐘，汽車開1分多鐘，波音737還要花10秒鐘。軍事專家稱，阿富汗山地空氣稀薄，使子彈在空氣中飛行所遇到的阻力低，所以哈里森可能射擊到2000多米外的目標；另一方面，在這麼遠的情況下，風速和子彈重力都會改變子彈的軌道，可謂「差以毫釐，失之千里」，成功的幾率還不到百萬分之一。哈里森則表示，狙擊成功只是因為「那天的天氣好，沒有風，氣候溫和，能見度高。」

在阿富汗期間，哈里森也曾數次遭襲。一次，他的車遭到塔利班埋伏，「一發子彈射穿了頭盔，從我的右耳飛過，還有兩發子彈擊穿了我胸口的衣服背帶，好在我沒有受傷。」數天後，哈里森的車被炸彈擊中，他的兩隻手都斷了，被迫回英國治療，然而僅僅過了一個半月，哈里森就堅持要回到前線。「我很幸運，之前身體素質很好，雖然打了一個半月的石膏，狙擊能力也沒受影響。」

成了驚弓之鳥

由於極具殺傷力，狙擊手經常成為敵對方懸賞捉拿的目標，所以，他們寧願默默無聞地品味自己的成功，而不願成為關注的焦點。哈里森回國後，在軍方安排下接受了媒體採訪，一時間成了家喻戶曉的名人，不少狙擊俱樂部更是以他打出廣告。

然而，對於一個狙擊手來說，名氣帶來的卻是厄運。就在接受完採訪的幾天後，警方找到哈里森，告訴他由於他和家人的信息已經泄露，塔利班武裝分子隨時可能找他們復仇。「哈里森很願意讓公眾了解狙擊技能，但是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的身份會曝光。」哈里森的隊友說。導致哈里森信息泄露的，正是英國國防部。按照規定，狙擊手可以露面，但個人資料必須保密，而國防部卻沒有告訴媒體不要公布哈里森的個人情況。

原來美好的生活一去不復返。哈里森被迫轉移到另外一個軍區，可是他變成了驚弓之鳥，走路時不停地回頭張望，反覆檢查自己的汽車，生怕遭到暗殺。同時，他還在為家人的安危擔心。無奈之下，軍方索性給了哈里森10萬英鎊的補償金，讓他離開部隊。為了躲避追殺，哈里森的妻子辭去理髮師的工作，女兒被迫退學，一家人隱姓埋名，離開故土。

現在，沒人知道這一家人在哪裡、過得怎樣。可以確定的一點是，這位世界第一狙擊手從此再與狙擊無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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