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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崎駿與高畑勛,殊途同歸的日本動畫

宮崎駿與高畑勛,殊途同歸的日本動畫



編者按:

本文為法國Télérama動畫特刊中,論述日本動畫大師宮崎駿的文章下篇。前幾天推送的上篇里,細細談及宮崎駿的前四十年人生,從童年對航天的熱愛,到加入大塚康生、高畑勛等人的動畫創新小團隊,及隨後日漸精進的動畫之路。接下來,文中將以他投身漫畫出版為始,梳理他由1982年至今的摸索嘗試,分析其思想與風格特徵的流變。希望這上下整篇文章能夠幫助大家更好地了解宮崎駿本人、他的作品和日本動畫的進程,也期待著老當益壯的他繼續為大家帶來驚喜與感動。


Yuruky


生態史詩


1982年,由於沒有製片人,宮崎駿所有的電影計劃都擱淺了,於是他全心投入在漫畫出版上。《風之谷》(Nausica? de la vallée du vent)是一部宏大的生態史詩,不久後,宮崎駿就將其改編成長片動畫片,並將高畑勛召回,擔任製片人。宮崎駿又回歸了《高立的未來世界》中後啟示錄般的主題,女主人公嘗試依靠海風的力量去抵禦破壞分子的侵蝕。女主角娜烏茜卡是宮崎駿第一個塑造的女主人公,也是日本迄今為止最喜歡的角色之一。

《風之谷》來勢迅猛的成功,促成了一個關鍵性的事件——1985年,一個專門製作動畫長片的製作室成立,宮崎駿取名為「吉卜力」,根據義大利的一個說法,意思是沙漠上的風,很有可能是意欲給日本動畫「吹來一陣新鮮的風」。吉卜力工作室試圖打造動畫類型,一方面是其締造者高度藝術追求所致,另一方面也是回應他們過去工會生涯中所體悟的社會問題。工作室的裝飾布置都是宮崎駿親自設計的,坐落於東京一片樹木青翠的區域,其布置風格在日本無出其右。宮崎駿和高畑勛匯聚了一流的動畫人才,從動畫師到美術師,他們高超的藝術水平為工作室做出了很大貢獻,也讓兩位導演能夠更好發揮之後的動畫片創作。

宮崎駿與高畑勛,殊途同歸的日本動畫



《風之谷》劇照


兩位大師之間的角色互相映襯,高畑勛擔任了宮崎駿執導的《天空之城》的製片人,這部炫目的影片再一次致敬了喬納森·斯威夫特(Jonathan Swift)、儒勒·凡爾納(Jules Verne)和保羅·古里莫。而宮崎駿則擔任了高畑勛執導的《柳川堀割物語》(L Histoire du canal de Yanagawa,1987)的製片人,這是一部真實素材拍攝的紀錄片。

就這樣,他們的合作無間,一部接著一部電影。高畑勛探索出一條動畫現實主義的道路,而宮崎駿構造出一個獨特的世界,將隱秘混雜在巴洛克風格之中,將抒情和史詩相結合。


宮崎駿的技藝滲透在他的每一部電影中,將日常詩意同史詩靈感、詼諧同夢幻相結合。不久後,鈴木敏夫(Toshio Suzuki),當時德間集團Animage雜誌的主編,加入了吉卜力工作室,開始用令人可畏的效率管理工作室。高畑勛執導的《螢火蟲之墓》(火垂るの墓,1988)和宮崎駿的《龍貓》都歸功於鈴木敏夫的製片,在日本電影史上留下了深遠的影響。


日常藝術


《龍貓》代表了宮崎駿轉變脈絡中的新挑戰。他關注於日本形象的展現,讓緩慢、恬靜的日常描繪超越了所有情節,流於日常生活的瑣碎小事。在既定的文化空間之內,影片將戲劇結構架構在孩童的目光之下——突出了魔力世界和自然界的重要性。這部影片的意義遠遠超過了電影本身,它代表了如今日本最根本的文化參照,是任何年紀的日本人都無法忽視的。

宮崎駿與高畑勛,殊途同歸的日本動畫


《魔女宅急便》劇照


一年後,《魔女宅急便》(魔女の宅急便,1989)講述了一個小女孩覺醒的故事,從童年邁入成年,尋求獨立的過程,同時也有融入未知世界的不斷努力。影片敘述風格敏感且溫柔,雜糅了尋常和夢幻。正如宮崎駿所有其他電影一樣,《魔女宅急便》中的風景——幻想中的歐洲——飛行的畫面和天空中的視角美輪美奐,我們甚至可以感覺到風在吹拂。此時的吉卜力工作室已經能通過這些動畫長片實現盈利,僅僅是通過票房收入。之後,工作室成立了出版部門,並同時開發衍生產品,加固了財政獨立和出版自由。


通過《歲月的童話》(おもひでぽろぽろ,1991),高畑勛再一次回歸了田園和音樂主題,在鄉村和城市、過去和現在,成年和童年之間徘徊,並置了兩種音樂、兩種節奏,從而創造出一種和諧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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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豬》劇照


宮崎駿在1992年拍攝了《紅豬》,一部透露細膩內心情感的影片,帶有他個人創造力的才情和一股感傷主義情懷。我們從中又一次地瞥見他對古代飛行的熱愛和他對歐洲的迷戀——超越了任何其他地方。他讚美了亞得里亞海的風景,讓西方觀眾看到了「別樣的異域風情」。女性又再一次成為故事的真正主角,無論是菲歐,那個天才機械師,還是吉娜,那個酒吧女歌手,她就像是飛行員、士兵和冒險家們的女守護神,而他們之間充滿了永無止境、滑稽,最終又是幼稚的空中決鬥。尤其是那首「櫻桃時節」的歌曲映襯著這個故事,如同是感傷主義的香水味,不斷勾起對逝去青春的念想。


《紅豬》於1995年在法國上映,這是宮崎駿第一部被引進法國的影片。此前,他於1993年奪得了安錫國際動畫影展(Festival International du Film d Animation d Annecy)「水晶獎」(Cristal,注1)。然而,《紅豬》僅僅取得了小範圍的成功。到了1995年,高畑勛則憑藉《百變狸貓》(平成狸合戦ぽんぽこ,1994)獲得了安錫國際動畫影展的褒獎。影片講述了狸貓族群為了保護被擴張的工業文明威脅的生存空間,從而對抗人類的故事。影片主要探索了人類和自然的關係。高畑勛借鑒了「Mukashi Banashi」形式,一種日本傳統故事形式,並用三種層次的畫面呈現,構造出動物敘事中奇妙的畫面變換效果,角色們在毫無察覺地情況下變換了屬性,從真實的動物變成有人形的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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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靈公主》劇照


關於這個主題,宮崎駿用《幽靈公主》回應了高畑勛。然而他們的觀點就如他們的形式,大相徑庭。在《百變狸貓》中,鷹之森和玲之森的狸貓關於社區的未來還存在分歧,這也說明了,從內部對於人類和自然關係的質詢;在《幽靈公主》中,衝突更加正面化,由於技術發展,人類同由神靈動物主宰的自然力量發生了矛盾。


《幽靈公主》是對自然的頌歌,狂熱且宏大,它是一部史詩性的作品,將人性寓於幾個人物的命運之中,宮崎駿爆發出所有靈感,鑄成了這部動物世界龐大的詩歌。這個暴力卻又抒情的故事,排除了簡單的善惡二元論,而是提供了一個完美的例子——達成了作者個性和電影工業商業考慮之間的和解。這部電影也標誌著宮崎駿和作曲家久石讓(Joe Hisaishi)之間的合作巔峰之一,此後,久石讓一直負責宮崎駿電影的音樂創作,也留下了一段段佳話。


持續的研究


宮崎駿的作品在吉卜力工作室得到了完全的發揮,很快便在日本收穫了一批觀眾,不僅僅是在電影領域影響深遠,更是構成了日本國民的集體想像。成功並沒有阻礙冒險道路的繼續探索。高畑勛就是這樣踐行著持續不斷的研究。每一部他在吉卜力工作室製作的影片,都根據具體的故事,採用了獨特的美學和戲劇形式。一直到《我的鄰居山田君》(ホーホケキョとなりの山田くん,1999)和《輝夜姬物語》(かぐや姫の物語,2013),高畑勛開始探索敘事和形式上的創新,超出了一般動畫長片的視野。儘管這兩部電影取得了很大的商業成功,吉卜力工作室此時也出現了難以兩全的境地:製作獨立的動畫片傑作與佔領電影市場之間的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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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鄰居山田君》劇照


另一邊,《千與千尋》收穫了2300萬觀影人次,成為日本電影有史以來票房最高的影片。宮崎駿還因此獲得柏林電影節和奧斯卡金像獎的嘉獎,為他打開了國際知名度。在西方,儘管長期以來,日本動畫的組織放映都處於邊緣和混亂的狀況,宮崎駿和高畑勛的作品,從2000年開始,成為了年青一代動畫導演們的絕對偶像:他們在動畫長片的執導方面,提供了一個典範,無論是劇本、場面調度還是畫面本身,都在進行持之以恆的探索。


新的灰暗


轉折點出現在《紅豬》和《幽靈公主》之間,宮崎駿的作品遭遇了一段灰暗時期。他電影中的人物們似乎失去了以往洋溢著的天真,詼諧的才氣也乾涸了。相反地,宮崎駿開始尋求心理上的折磨。一系列不穩定的形式充斥著屏幕:《幽靈公主》中突然出現的精靈,《千與千尋》中澡堂那些可怕的顧客們,專制的女巫湯婆婆,令人不安的化身,非自然的衰老等等,就如同《哈爾的移動城堡》(ハウルの動く城,2004)中的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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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爾的移動城堡》中的城堡


同樣地,敘事和畫面上的超負荷,使得宮崎駿獨特的調度,通過彙集儘可能多的主題,創造出一種新的意義,也使得他逐漸走入巴洛克的美學體系。他的世界就在那些電影中,他給予其超凡的幻想空間和能力。《哈爾的移動城堡》中的女主角,幾乎就是宮崎駿想像世界的隱喻,可也走到了某種飽和狀態。宮崎駿似乎到達了某種美學策略最高級的狀態,以至於此後無法超越,正如在《千與千尋》中不斷升級的敘事和形式風格,完成度非常高。《懸崖上的金魚姬》(崖の上のポニョ,2008)、《起風了》正是這個方向的嘗試之作,也是回歸童年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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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懸崖上的金魚姬》的劇照


回歸童年,也是尋求返本歸源之極致。我們可以猜想,當他執導《龍貓》,那部所有作品中完成度最高的傑作時,他許是想到了自己的童年。這就是為什麼他的人物們可以有如此生動的心理描繪,可以充滿了無窮無盡的力量,還有面對世界和自然時的驚嘆和令人眩暈的興奮。飛行是童年最美妙的夢想。宮崎駿深諳這一點,他經常賦予他的主角一段純粹的英雄之旅,有著唯一的目的:飛起。他垂直般的場面調度,巧妙地體現在《天空之城》和《千與千尋》之中,主角的旅程總是驟降或者上升,宮崎駿也許是從古里莫那裡汲取而來。


從《魯邦三世:卡里奧斯特羅城》到《起風了》,宮崎駿的電影放置了一面可使時代映照的鏡子,也照出了他自己的憂慮,尤其是生態方面。然而,宮崎駿的世界並不是我們的。這面鏡子通過各種變形、化身、蛻變等,來反映真實。當然,導演是屬於他那個時代的人,他屬於一個特殊的年代,他的童年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度過,以及戰爭的後遺症:空襲、核污染、資源匱乏……他所有的電影都浸淫其中。其中,對力量的追求,末日感的後果,就如同噩夢般的縈繞。和如今的孩子們講述世界是多麼美好,這顯然不是宮崎駿對現實的否認,也並非某種逃離或是尋求想像的庇護。事實上,對於宮崎駿來說,這恰恰是喚醒的行為,邀請觀眾們去思考、去行動,也是他自身堅持不懈的某種反抗。


結束語


然而,我們要知道的是,宮崎駿和高畑勛的動畫時代正在結束。2014年底的時候,吉卜力工作室關閉了它的製作部門,意味著工作室所有團隊的離開。這個決定是出於「完整性」的考慮,為避免將來不可抗拒的衰落。這個判斷無疑是明智的:換下工作室的締造者們如今看來是不可能的任務,因為工作室的經濟模式本就依靠在最富野心的藝術追求和財政收入之間相互平衡。沒有了宮崎駿,沒有了高畑勛,那個四人團體也就不存在了。當然,吉卜力工作室的創作火花並沒有因此熄滅,宮崎駿已經連續三年忙於他的第十部動畫短片,是為了他於2001年建立的吉卜力博物館(位於東京郊區)而作,甚至在最近,宮崎駿也透露出要繼續執導長片的消息。另一邊,高畑勛也參與了邁克爾·度德威特(Michael Dudok de Wit)執導的《紅海龜》(La tortue rouge,2016),後者被認為是如今吉卜力工作室之外的宮崎駿的正統接班人。


注釋:[1] 「水晶獎」是安錫國際動畫影展的最高獎項,也是世界動畫界最高榮譽。


翻譯:Piggy


來源:Télérama 動畫特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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