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草》植物志之梅花：一朵梅花與一場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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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劉娟

【作者簡介】劉娟，筆名拂塵，現居河北保定。喜歡唱歌，喜歡寫寫畫畫，喜歡一個人行走……願用詩意的筆，抒寫浪漫的人生……

【本文由作者授權發布】

原題《一花獨放天下春》

她從不張揚，迎著凜冽的寒風默默綻放。沒有玫瑰的艷麗，沒有百合的芳香，她獨有的淡雅清幽，你只要見過，她的身影定會在心裡生根，過目不忘。

「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是贊她的堅韌；」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是贊她的笑傲乾坤；「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塵」，是贊她的超凡脫俗。

百花之中，沒有哪一種花能像她一樣，以她堅韌不拔、百折不撓、自強不息的品質，成為中華民族精神文化的象徵。幾千年來，她那迎雪吐艷、凌寒飄香，鐵骨冰心的崇高品質和堅貞氣節，幾乎寫意了我們「龍的傳人」的精神面貌，鼓勵了一代又一代的國人……她——就是梅！

每到梅花繽紛怒放的時候，她嬌小玲瓏的花瓣，紅如烈焰般艷麗、白如羽毛般純潔、綠如玉石般盈透，一片梅林彷彿一個人間仙境。「牆角樹枝梅，凌寒獨自開。遙知不是雪，為有暗香來。」王安石的這首詩，贊的是梅花的氣節！愈是寒冷，愈是惡劣的環境，愈是風雪欺壓，花開得愈精神，愈秀氣，愈發快樂地綻放！作為二十四番花信之首的梅花，冰枝嫩綠，疏影清雅，花色秀美，幽香宜人，花期獨早。

元代詩人楊維楨在《道梅之氣節》中贊曰：「萬花敢向雪中出，一樹獨先天下春。」被譽為「花魁」的梅花，與松、竹同具抗嚴寒、斗冰雪的特性，是歲寒三友之一，亦是花中四君子之首。「天然根性異，萬物盡難陪。自古承春早，嚴冬斗雪開」，是讚美她傲霜鬥雪，不與百花爭春的高潔之美，讚美她無與倫比，獨具魅力的氣質！

「風雪送春歸，飛雪迎春到，已是懸崖百丈冰，猶有花枝俏。俏也不爭春，只把春來報。待到山花爛漫時，她在叢中笑。」這首《卜運算元·詠梅》，更是寫出了梅的美麗、積極、堅貞，和默默奉獻的精神，使之具有新時代革命者的操守和傲骨。每次讀到這首詩，內心都涌動著一股激情，熱血沸騰，令我想到了那些在朝鮮戰場上犧牲的千千萬萬的志願軍烈士，想到了連遺骸都沒找到，至今仍長眠在異國的土地而無法回家的爺爺……他是我們全家的榮耀，也是我們心裡永遠的痛……

小時候，經常看到奶奶一個人坐在屋裡哭，手裡拿著一塊白手絹喃喃自語。每當這時，我都偎在奶奶懷裡，一邊給她擦淚一邊問:「奶奶你怎麼了？」奶奶都不說話，只是緊緊抱著我，眼淚從她那布滿滄桑的臉上不停地滾落，浸濕了白手絹，手絹上的一朵紅梅被淚水浸染地愈發鮮紅，紅得像血……

奶奶有幾個孫子孫女，尤其喜歡我，一放學我就跑去奶奶屋裡玩兒，這時候，奶奶就會從衣櫃里掏好吃的給我，有時蘋果有小餅乾，都是奶奶捨不得吃悄悄藏起來給我留的。

有一天我指著門口門框上正中間那幾個字問:「奶奶，那牌牌上寫的什麼？是幹什麼的？」奶奶臉上的笑容凝固了，她把我輕輕地把我摟在懷裡，神情莊重、語氣沉重地說:「那是『光榮之家』，是你爺爺用生命換來的……」

這是我第一次聽奶奶說起爺爺。奶奶領著我的小手進了屋，打開她放零食的柜子，從裡邊搬出一個小匣子，遞給我一把鑰匙說:「打開它。」我用鑰匙開開匣子上的小鎖，發現裡邊有一張照片，一塊軍功章，兩塊大洋，還有一方我見過的白手絹，手絹已不是純白，微微泛黃，但上面繡的那朵紅梅依然紅得耀眼，像血一樣。我看著這些東西，又看看奶奶，想摸又不敢摸。奶奶的手抖著，輕輕取出那塊手絹，放在我的手心裡，又指著匣子里的東西對我說:「這些都是你爺爺的遺物，妞妞，奶奶今天給你講講你爺爺的故事……」

爺爺1916年出生，1948參軍入伍，51年響應祖國抗美援朝的號召參加了志願軍。當時他和奶奶已經有了一個兒子兩個女兒，奶奶肚子里還懷著我的小叔叔，臨行前，奶奶把一塊白手絹放在爺爺手裡，哭著說:「這是我連夜繡的，上邊有一朵紅梅，你不是最喜歡梅花嗎？想我們娘幾個了，就看看這塊手絹。」爺爺小心翼翼地把手絹揣進懷裡，又拿出一張小照片說:「這是我臨時照的，給你留個紀念，萬一……」奶奶捂住爺爺的嘴，流著淚說:「沒有萬一，我和孩子們等著你回來……」

1953年7月13號夜，朝鮮下著大雨，金城夏季反擊戰最後一次總攻開始了，金城地區67軍和68軍是主戰場，戰鬥從晚上九點一直到持續到第二天上午，在這場極為慘烈的戰鬥中，爺爺不幸負傷，被炸斷了一條腿，由於失血過多，傷重不愈，爺爺犧牲了，犧牲時爺爺還不到四十歲……

戰友們在整理爺爺的遺物時，在他貼身的衣兜里發現一塊疊得方方正正的白手絹，上邊點點滴滴的像是淚漬，一朵紅梅卻嬌艷欲滴，鮮紅鮮紅的，像血一樣，有梅的那一面緊緊貼在爺爺的胸口，陪伴他輾轉戰場，度過了一個又一個異國他鄉的不眠之夜。和手絹在一起的還有一封信，其中有這樣一句話:「……如果我犧牲了，請把這塊手絹帶回祖國，交給我的妻子，這是我和她的信物。告訴她不要哭，要堅強，好好把孩子們撫養長大，報效國家，我的心永遠和她們在一起……」

我哭著聽奶奶講完這個故事，奶奶幾次泣不成聲，我緊緊摟著奶奶，想把我全部的力量都給她，不讓她再哭。信的內容是奶奶說給我聽的，小匣子里並沒有那封信，奶奶也說不清為什麼信沒有了，於是這封信就永遠的成了一個謎……

在這場歷時3年零32天朝鮮戰爭中，幾十萬志願軍烈士把熱血拋灑在異國的土地，這些和爺爺一樣的熱血青年，為了祖國和人們的安寧，為了一個共同的信念，毅然奔赴戰場，在惡劣的環境下，克服了種種意想不到的困難，就像那傲霜鬥雪的梅花，默默地奉獻，用寶貴的生命換來了和平，他們具有真正的梅花精神，他們才是真正的中華民族之魂……

「一境寒極深，他花不敢開。層林晴著雪，香海氣澄埃。所謂孤山小，須移五嶺魁。遠來親傲骨，袛肅白雲隈。」陳志歲的這首《梅嶴賞冬梅》，道出了梅卓絕孤清的氣節！

「莫恨香笑雪減，須信道，掃跡情留，難言處，良宵淡月，疏影尚風流。」李清照的《滿庭芳》，讚美的是梅之飽經風霜的折磨，仍孤高自傲，對人生抱有信心的高尚的精神品格。

《花經》中就說：「古今多以梅為雋品……色澤，香韻無愧尊之為國花……」梅的精神早已經隨其物質功能而滲透到中華民族的骨髓中。

梅花是薔薇科杏屬的落葉喬木，有時也指其果（梅子）或花（梅花）。通常在冬春季節開放，原產於中國，後引種到韓國和日本，具有重要的觀賞價值及藥用價值。

梅花是寒冬里一道亮麗的風景線，是人們冬季重要的觀賞植物，如此嬌艷的花朵竟然可以忍受住凜冽的寒冬綻放絢爛的身姿，難怪陸遊在《梅花絕句》里贊道:「雪虐風號愈凜然，花中氣節最高堅。過時自會飄零去，恥向東君更乞憐。」王冕的《白梅》也贊曰:「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塵。忽然一夜清香發，散作乾坤萬里春。」

觀賞梅花的興起，大致始自漢初。《西京雜記》載:「漢初修上林苑，遠方各獻名果異樹，有朱梅、胭脂梅。」西漢末年揚雄作《蜀都賦》雲:「被以櫻、梅、樹以木蘭。」

可見約在2000年前，梅已被用作城市綠化了。

到了南北朝，藝梅、賞梅、詠梅之風猶盛。「梅於是時始以花聞天下」（南宋楊萬里《和梅詩序》）《金陵志》載:宋武帝（即劉裕）女壽陽公主日卧於含章殿下，梅花落於額上，拂之不去，號梅花妝，宮人皆效之。

前人賞梅，或喜其清香，贊「香中別有韻」，或愛其冰肌玉骨，「仙姿灑落凈無塵」，或痴其風采，「雪滿山中高士卧」，我卻愛梅花「凌厲冰霜節愈堅」。

梅不但具有觀賞性，其食用和藥用價值也頗為顯著。

梅樹的果實可以食用，晒乾後便製作成話梅、梅干、等各式蜜餞和梅膏。還可製成酸梅湯和梅酒，其味甘甜、順氣，是優良的果酒。梅子還具有藥用價值，能化痰止咳，酸甜之味可增進食慾，而梅樹更是雕刻用的木材。

梅作為我國特有的傳統花果，已有3000多年的應用史。《書經》雲:「若作和羹，爾唯鹽梅。」《詩經·周南》雲:「縹有梅，其實七兮！」上述古書的記載說明，古時梅子是代酪作為調味品的，是祭祀、烹調、饋贈的佳品。1975年，我國考古人員在安陽殷墟商代銅鼎中發現了梅核，這說明早在3200年前，梅已作為食用。

《神農本草經》首先指出梅的藥用價值:「梅實味酸平，主治下氣，除熱煩滿，安心，止肢體痛，偏枯不仁，死肌，去青黑痣，蝕惡肉。」梅果因加工方法不同，成品有白梅、烏梅之分。後魏賈思勰在《齊民要術》中即記載了這種加工方法。作白梅法:「梅子酸，核初成時摘取，夜以鹽汁漬之，晝則日曝。凡作十宿、十浸、十曝，便成矣。」作烏梅法:「亦以梅子核初成時摘取，籠盛，於突上熏之，令干即成矣。」明代著名的藥物學家李時珍認為:「烏梅能斂肺澀腸，止久咳瀉痢，反胃噎嗝，蛔厥吐利，消腫涌痰，殺蟲，解魚毒、馬汗毒、硫黃毒。」「白梅治中風驚癇，喉痹痰厥僵仆，牙關緊閉者，取梅肉揩擦牙齦，涎出即開。又治瀉痢煩渴，霍亂吐下，下血血崩。」

可見梅的藥用範圍很廣。近代研究表明，梅的花蕾能開胃散郁，生津化痰，活血解毒；根研末可治黃疸。烏梅肉具殺菌生津功能，煎劑對金黃色葡萄球菌、大腸桿菌、痢疾桿菌、傷寒桿菌、綠膿桿菌、霍亂弧菌、結核桿菌及皮膚真菌均有明顯的抑制作用。

梅花主含揮髮油、苯甲醛、異丁香油酚、苯甲酸。可提取芳香油，據清趙學敏《本草綱目拾遺》記載:」海澄人善蒸梅及薔薇露，取之如燒酒法，每酒一壺滴露少許便芳香。」古人根據芳香油與水的沸點不同，利用蒸餾技術，將芳香油提取出來，用作食品添加劑。可見梅的全身都是寶，其不愧為人們生活中的良師益友。

哦，這高潔孤傲、默默奉獻的梅，象徵著堅強、高雅和忠貞，在民間更是作為傳春、報喜的吉祥象徵。這令我想起了一個關於梅的美妙傳說……

相傳隋代趙師雄游羅浮山時，夜裡夢見與一位素妝女子飲酒。此女清香宜人，淡雅如詩，月華如水，輕言細語，一位綠衣童子一旁歡歌起舞，雅趣天成。天將亮時，趙師雄醒來，卻發現自己睡在一棵大梅花樹下，樹上的翠鳥唱得正歡。原來夢中的女子就是梅花樹，綠衣童子便是翠鳥，這時，月亮已經慢慢地隱去，天上的星星也已橫斜，趙師雄獨自一人惆悵不已，佇立梅樹下久久不忍離去……

或許前世，我即是嚴冬里的一枝梅，在寒風中綻放，歷經風霜雨雪，苦苦追尋心靈的春天。「無意苦爭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做塵，只有香如故」，「造化可能偏有意，故教明月玲瓏地。共賞金樽沉綠蟻，莫辭醉，此花不與群花比」。

當漫天飛雪，「已是懸崖百丈冰」的時候，萬花紛謝，唯有梅花，挺立傲干奇枝，噴紅吐翠，熱烈綻放，幽香陣陣，彷彿告訴人們，嚴寒即逝，春還遠嗎？

（《本草》植物志之梅花：一朵梅花與一場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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