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每年春天，我的心總會蠢蠢欲動？電影演奏理想主義者的輓歌

（本文由Dreamers電影評論授權作者邵陽原創）

十年前，顧長衛曾經執導過一部這樣的電影《立春》，講述了北方小鎮三個小人物的故事。在小鎮文明的烙印之下，他們所堅持的藝術與理想，被現實不斷撞擊。與生俱來的桀驁，使得三個人最初怎麼也不願意向這座小鎮低頭。但在這座遙遠而閉塞的小鎮，他們夢想的豐碑一次次倒塌。最終三個人都以不同的方式，與世俗言和，成為了城市邊緣最普通的人。

電影的女主角是其貌不揚、卻一心想去中央歌劇院的音樂教師王彩玲，所有人物都和她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整部電影一共涵蓋了三個主題，那就是理想、愛情與命運。如果說電影里三個人所有的堅持，都是為了理想，那麼理想的毀滅，則可以與命運緊緊相連。而愛情則夾雜於這兩者之間，似有若無，但如果沒有愛情，這一定不是一個完整的故事。

作為第五代導演，顧長衛在這部電影裡面直取內核，張開了一張大網，理想與愛情便是這張網中的空格，大網束縛了人生。王彩玲遇到的第一個人，就是畫家黃四寶，他想要考進北京的美院，卻屢考屢敗。正因為同樣的執著、同樣的境遇，所以王彩玲才卸下防備，不顧一切愛上了這個男人。在擁擠髒亂的宿舍里，她成為了他的人體模特，她和他講述契訶夫的故事，她以為他也同樣愛他。在她看來，女人表達感情最好的方式就是愛，卻忽略了這個男人根本就不愛自己。

胡金泉的倉促登場是在一場公開的教師匯演，在全市人民的注目之下，他踮起腳尖跳起舞來，但人們關注的卻是他在緊身褲下、各外突出的下體，他向王彩玲傾訴，自己其實就是「這座城市裡面的一樁醜聞」。隨著流言越來越多，他為了以示清白，最終選擇了一種最極端的方式——強姦了一個學生。胡金泉鋃鐺入獄之後，他站在王彩玲的身前，穿著布鞋踮起腳尖。

顧長衛所記錄下來的鏡頭，將北方小鎮的風景全部囊括，地平線上驟然起伏的人影，更加切合了情節的悲涼。幾次秘密的透露，都是在一個雜亂而擁擠的房間，昏黃的燈光將他們交流的話題顯得更加隱晦。故事的背景要麼是乍暖還寒的春天，要是就乾脆是在冬天，陰霾的季節把故事情感壓抑得很重。北方小鎮最先給人呈現出一種亂鬨哄的感覺，而北京城內熙熙攘攘，不論是最開始出現在歌劇門口的黃牛，還是中央歌劇院里的老師，都讓人覺得冷酷無情。

這一系列鏡頭都剪切得幾近完美，荒涼之餘也帶著几絲獨特的韻味。黃四寶和王彩玲決裂的時候，電影使用灰色作為基本色調，將主要布局大片暈染。而胡金泉與王彩玲之間的對話，則出現在一個茫茫雪夜，黯淡的色調似乎已經揭示出了主人公艱難的命運。而使得王彩玲幡然醒悟，決定放棄夢想的原因，僅僅是因為在一個春節，年邁的老母站在雪地，掛著鞭炮迎接新年的到來。這副場景不僅充滿了塵世之美，更重要的是春節也意味著新的開端，就是這幕場景暗示了她後來對世俗的妥協。

黃四寶是整部電影裡面最早放棄夢想的人，他厭棄了眼前無聊而貧窮的小鎮生活，拚命想要掙脫命運的枷鎖，最後他失敗了，於是他選擇南下，干起了坑蒙拐騙的勾當。但時代確實有太多失敗者，畢竟這就是現實。相比之下，王彩玲的執著自然帶著一番苦澀。她跑到中央歌劇院唱得哭起來了，這段情節就是根據真實故事改編的。但他們的悲劇都比不過胡金泉，他生命的底色，完全是一片晦暗，在那樣的年代，人們對他的夢想充斥著嘲笑與不解，甚至就連他的母親都要無辜受牽。

2007年，這部電影上映的時候，蔣雯麗憑藉著《立春》，一舉斬獲羅馬國際電影節影后，兩年之後，她又繼續奪得了金雞獎最佳女主角，和第五屆中美電影節「金天使」獎最佳女主角。幸得這些演員，將故事演繹得如此真實感人。但我覺得這部電影的成功之處，更在於它的題材和內容。王彩玲的故事已經結束，但那條夢想之路依舊有人在不斷地踟躕。每個夢想都值得欽佩，也許這就是為什麼十年之後，依舊有人能夠記起《立春》？因為每個有夢的人內心都在蠢蠢欲動，並且在這條路上永遠樂此不疲。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