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古玉——淺談戰漢玉器的輝煌

戰漢玉器的材質特點

中國玉器發展的第一個高峰期應該從春秋算起。有人問商代和西周時期好不好？我承認也好，但是整體來看，無論是從工藝角度，還是從選材的角度，春秋之前的玉器都有一定的局限性。這個局限性就是當時的材料沒有那麼大的範圍可供選擇，所以大多是就地選材。而從這一點來看，我們現在看到的很多的春秋、戰國甚至兩漢時期的玉器不像春秋之前的玉器，它們的大部分材料都是新疆和田玉。

因此，之所以說戰漢時期玉器輝煌的第一個原因就在於材質：在春秋戰國和兩漢時期，玉器的材質主要以新疆和田玉為主。但是新疆和田玉的範圍很大，不光在山上有，今天來說，作為新疆和田玉一般材質來說的話，討論比較多的就是兩種材質：第一種是山料，這裡所說的山料就是只在山上取的料，因此叫山料；另一種料就是山流水和籽料，而實際上山流水跟籽料是兩個概念。

上山流水是什麼意思呢？就是山上的料受到地殼運動影響，在玉石崩裂了以後，經過雪水的沖刷，衝到一定位置上之後，水沒有力量沖刷了，就停在了那裡，這種料我們叫它山流水料。山流水料跟山料的一個最大區別是什麼？山料是有稜角的，而且山料中的稜角非常鋒利，而山流水的稜角就不那麼鋒利了。不鋒利的原因就是山流水料經過了雪水的沖刷和石與石間的碰撞。所以它的稜角已經被石頭跟石頭之間的碰撞還有水流的沖刷而摩擦到了一定圓潤程度。

還有一種料，叫籽料。籽料的形成過程是什麼樣的呢？經過有力的雪水的沖刷以後，石料被衝到河道裡頭。今天新疆有一條河叫玉龍喀什河，在清朝，專門有一個官員負責這條河的。這裡有工匠，有采玉人來開採和加工。其中採到的那種像鵝卵石一樣的料，我們就管它叫籽料。由此可知這種料跟山流水料還有一定的區別，就是它的稜角完全沒有了。

這三種料作為玉石在春秋戰國時期已經開始流行。而那個時期的開採，其實完全是靠著自然石的崩裂和地殼的運動留存下來的，所以那個時期想要得到一些玉石是非常不容易的。因此，在春秋戰國時期玉的材質性並沒有那麼好。

不惜工本 精工細作

既然如此，為什麼說戰漢時期是中國玉器發展史中第一個高峰期？另一個重點就在於它的工藝和設計。

中國從商代開始有青銅，但是商代的青銅器都是作為禮器出現，很少有作為工具出現的。真正作為工具出現實際上就是從春秋開始的。春秋時期中國出現了冶鐵，實際上從鐵的出現之後，金屬才開始更多地作為工具出現。所以在春秋之後，人們才開始對工具的使用性進行研究。

另外，在春秋早期，應該還沒有砣機出現，那個時候完全是手工砣，而手工砣的痕迹感非常強。所以今天我們來評論它的工藝，更多的時候實際上是在討論當時它的工藝為什麼能做到這麼好。

玉獸首銜璧飾 西漢早期

第一，當時的玉器製作不惜工本。一個工匠可能這一輩子，或者祖祖輩輩家裡頭全是幹這一行，所以他們砣出來的東西非常有質感。

第二，大家可以在當時的玉器中找到一些細紋，這種工藝就是很多人曾經聽到過的遊絲毛雕。遊絲毛雕這個名字準確地道出了這種工藝的特點。什麼叫遊絲？就是指非常細的那種絲，我們管它叫遊絲；而毛雕，指雕刻的紋路像細毛一樣，是非常細的。

到底那個時期用什麼工具來雕這麼細的工藝，至今仍然讓我們非常費解。我們現在依然沒有找到一個非常合適的工具來解釋：那個時期金屬工藝已經出現鐵器了，但是我們沒有看到用來刻東西的鐵刀。

雖然今天我們對於遊絲毛雕還有種種不解，但春秋戰國乃至到漢代，這種遊絲毛雕是非常輝煌的，是我們今天看到的最好的。為什麼叫最好？因為遊絲毛雕的第二個興盛時期就是明清玉器，特別是乾隆時期。但我們看到的乾隆時期做的東西，最好的就出在兩個地方：一個是清宮造辦處，另一個就是江蘇。江蘇有一個揚州，一個蘇州，是造辦處以外的造辦處。但是我們仔細去看，也沒有找到那麼細膩的遊絲毛雕。

透雕龍鳳紋重環玉佩 西漢南越王墓

當然有朋友也會說，今天很多工匠也在學這項工藝。但是今天的手工藝人，學歸學，但是時間是不允許的。為什麼？因為現在的手藝人要創造他自己的財富，要賺取經濟利益。所以今天來說，很多工匠製作一件東西可能用十個工，或者三十個工就達到了。但是那個時期，做這類東西的工匠，是不計成本不惜工本的。

輝煌的墓葬玉器

在戰漢時期，真正對於玉器做出最大貢獻的，大多數都是葬器，而不是生前使用的。因為所有的帝王，對於玉器的使用，都是有規定的，那就是生前製作，身後使用。

如果論起我們今天談論的最多的玉器、看到的最輝煌的玉器，大家可能都會想起河北滿城漢墓出土的兩件玉衣，一件是金縷玉衣，一件是銀縷玉衣。這裡值得一提的是，這兩件玉衣大家可能認為那屍體是不是裹在裡頭，其實屍體根本就沒有裹在裡面，是把玉衣單獨擺在外面的。

出土的玉衣在目前為止有六套：河北佔了四套，河北滿城漢墓兩套，金縷玉衣，銀縷玉衣；河北定州兩套，銀縷玉衣；江蘇徐州獅子山楚王墓一件，也是銀縷玉衣；廣州南越王墓還有一件絲縷玉衣，就是布層的玉衣。

絲縷玉衣 西漢南越王墓

目前來看，葬具在春秋戰國兩漢時期的發展是非常迅速的，乃至到了漢代的時候，出現了最高等級的就是玉衣。實際上在春秋戰國時期，我們管它叫玉素麵，就是只有面具，沒有身體的整體。這些葬器是戰漢時期玉器最輝煌的見證。

葬具經過了戰漢時期的輝煌，到了東漢以後就逐步退卻，後來就逐漸消失了。魏晉南北朝的時候，還有一些握具，就是握在手裡的珠子，但是沒有面具了。而魏晉南北朝一過，到了隋唐的時候，你想再去找葬器就徹底找不到了，所以規格最高的葬具到漢代也就結束了。

（作者：宋海洋，畢業於北京師範大學，1980年就職於故宮博物院。現任故宮博物院副研究館員，兼任中國收藏家協會專業委員會副主任、中國工藝美術家協會玉器專業委員會副主任、文化部藝術品收藏評估委員會副主任、中國考古協會理事。主要研究方向為中國歷代玉器、竹木牙角、文房四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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