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農民一鋤頭下去，掘起了一個史籍失載的千年古國

1974年10月的一天，陝西省寶雞市茹家莊的黃土台塬上，茹家莊的某村民在鋤地時，突然，他一鋤頭下去，鋤到了一片土質非常特別的土坯層。

當時，他也沒多想，就沿著這片特別的土坯層繼續鋤，結果鋤出了一個奇怪的大土坑。

大土坑的奇怪之處是，泥土中夾雜有大量散亂的馬骨，馬骨中有零零碎碎的銅疙瘩。

這些銅疙瘩，都鏤刻著精美花紋。

這、這莫不是古董文物？

村民疑惑著，找來了市文管所的考古工作者。

該考古工作者的名字叫盧連成，到了現場一看，立馬判定這片土地埋藏著西周時期的遺存。

盧連成說，從形制看，這個有馬骨和銅器的土坑屬於陪葬車馬坑，那些鏤刻有精細花紋的斑駁銅疙瘩，其實就是馬車的小型青銅構件。

既然有陪葬的車馬坑，那麼附近必定有主墓！

盧連成著手實地勘探，在車馬坑的周圍尋找主墓的蹤跡。

勘探了大約一個多月，盧連成認定主墓就位於一塊不適宜種莊稼的梯田下面。

該梯田的土質極硬，與其他地方明顯不同，泥土裡夾雜著炭渣、五花土和細碎陶片。

如果不出意外，這就是主墓的夯土層。

在盧連成的帶領下，梯田的發掘工作在1975年元旦展開。

經過好幾個月的小心發掘，墓地的原狀清晰地出現在人們的眼前：墓很大，呈甲字形，只擁有一條墓道。墓中有兩個槨室，分別埋葬著兩具屍體。主槨室葬的是一名仰身直肢的男性，身側有著大量的隨葬兵器；另一個略小的槨室所葬為一名女性，從其旁邊泥土上的印記看，她下葬時穿著高貴美麗的絲綢衣裳。

古墓歷經數千年，棺槨的木材和墓主人的屍骨見風就化，很快就腐爛或化為齏粉。

幸好，伴隨著出土的還有很多青銅器，青銅器上有銘文。

盧連成他們從銘文上得知，男性墓主叫魚伯，女性姓「兒」。從墓葬的形制和墓室中青銅禮器的組合來看，魚伯可能是西周豐鎬畿內一個諸侯小國的國君。

墓室這兩個槨室沒有任何攪亂和相互打破的現象，則這座墓應該是一座夫妻合葬墓，而且是同時下葬的。

但有一個問題：兩個人同時自然死亡的現象是很少有的，那麼，這兩個人中可能有一個人是陪死殉葬的。

從男尊女卑的西周禮制來看，兒姓女子就是陪死的人殉。

既是人殉，那麼兒姓女子就不會是魚伯的正室而是魚伯的寵妾。

很快，盧連成等人的猜想得到了證實。

考古隊員在清理墓地最邊緣時，意外地發現了一個緊挨著的墓室。

隊員把魚伯的墓稱為「茹家莊一號墓」，而把新發現的墓稱為「茹家莊二號墓」。

從「茹家莊二號墓」出土的青銅器上的銘文可以得知，這座墓是魚伯正室井姬的墓。

根據銘文上的記述可知，魚伯是在周人京畿內一個非姬姓異姓小方國的諸侯，兒姓女子是另一個小方國諸侯的女兒，嫁給魚伯為妾。魚伯雖然寵愛兒妾，但為了能在周人京畿內立定腳根，積極與由周公旦嫡後執政的井國聯姻，迎娶了井侯之女井姬為正室妻。魚伯死後，作為正室妻的井姬主持喪葬大事，肢解奴隸，活殉馬匹，並把魚伯生前最寵愛的兒妾殺死殉葬……

如上述故事是真的，那麼，歷史上就存在過一個魚國，只是，這個古國被史籍所失載了。

現在，還能重新構建起這個古國的歷史脈絡嗎？

考古隊員們顯得非常有信心。

因為，西周社會是一個以血緣關係為紐帶的宗族社會形態，一代諸侯是不可能獨自存在，其宗族自當有一套完整的承傳體系。

於是，在茹家莊古墓的發掘工作結束後，考古隊員便沿著清姜江兩岸，沿著馮家塬的台地，沿著秦嶺北麓一些淺山坡和丘陵地帶開始了勘探和調查。

一年後，考古隊在距茹家莊3公里外的竹園溝村發掘出了具有22座墓葬和2個馬坑的、保存得非常完好的西周時代古墓群。

這是一座西周早期偏後大約是周昭王時代的墓葬，墓主叫魚季。根據墓葬的形制及出土的青銅禮器、玉器來判斷，這座墓葬與茹家莊一號墓在時代上相互銜接，略早於茹家莊出土的魚伯墓。

也就是說，在當年的魚國疆域的同一地域內，魚國王室宗族的墓葬被發現了。

這之後，人們又在寶雞西面紙坊頭村發掘出魚國的早期墓地。

陪葬的青銅器成器於周文王晚期到武王統治時期，該墓墓主是最早一代魚國國君，其下葬年代大約在周成王初年。

由此可知，紙坊頭墓地在渭水北岸，那是魚國的早期發祥地，大約在周初時代；竹園溝墓地所處，大約是魚國中期的統治地，已退至渭水南岸，應是在西周的康昭時期；茹家莊魚國墓地已呈衰敗景象，且有逐漸南退的趨勢，應是魚國後期的地盤，大約在周穆王初年時代。

想不到，一個失落了數千年的古國，竟然在農民的鋤頭下被發現，並在專家的發掘下一點點地展現出了其發展的全部歷史脈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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