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治療父親的糖尿病，他發現了一種「有毒脂肪」

1981年，一位名叫Jerry Summers的中年男人在電話中得知他母親的生命危在旦夕。收到這個噩耗後，Jerry Summers心急如焚地跳進車中，一路從印第安納州的家開到伊利諾斯州。接下來的一周，他片刻不離地陪伴在母親身邊，睡在醫院的沙發上，害怕與母親說的任何話都將成為最後一句。

然而，他錯了。母親熬過了那一周，還出了院，奇蹟般地戰勝了病魔，又活了許多年。但是，Jerry自己的健康狀況卻發先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從得知母親病重的那一周開始，我每天喝大量的水，一逮到機會就去上廁所。」 Jerry回憶說。

「天……」Jerry終於意識到。「我患了糖尿病。」

當時，Jerry41歲，是個有活力的中年人。他每天跑五英里，一般人都堅持不下來。他170磅，體型勻稱，與任何代謝不協調的描述都不沾邊，他完全不像醫生們認為的那種可能會發展為糖尿病的人。然而事實卻出乎意料，Jerry最終無可奈何地接受了這個診斷。

「我仍然認為，遺傳和母親病重的壓力是誘因。」 Jerry回憶說。他的母親患有肥胖症，後來發展為糖尿病，而他的姐姐在三歲就死於1型糖尿病。但是，Jerry自己卻並非典型的「1型」或「2型」糖尿病病例。Jerry拒絕這種將糖尿病簡單分為兩種類型的做法：「這並非因為肥胖、飲食不良，缺乏運動或上天不公。」

儘管數十年來都堅持每天跑步，Jerry現在仍然需要胰島素。他每餐都精確計算攝入碳水化合物的水平，從而估計胰島素的有效劑量，但有時仍然使用了過量的胰島素，導致他的血糖驟降。這讓Jerry覺得打胰島素像是一個猜謎遊戲。在與疾病抗爭的幾十年間，醫學已經在糖尿病治療中取得了一些進展，然而仍然無法治癒。生活方式的變化或許在疾病發展中起到很大作用，但Jerry的例子證明了它們的局限性。

歸根結底，大部分原因是由於人們對糖尿病患者的代謝途徑過程具體發生了哪些變化仍然不清楚。這讓Jerry的兒子Scott Summers十分苦惱，在他父親被診斷為糖尿病時，他才14歲。那天，Scott發誓一定要找到治療方法。

左圖的肝細胞浸潤在白色脂肪細胞中，神經醯胺水平下降後，右圖脂肪細胞明顯減少

Scott遠遠沒有與他同名的漫威英雄Scott Summers（鐳射眼）那般聲名顯赫，這只是一個科學家的如何走上探索之路的故事。父親的診斷將他的人生指引向了不同的道路。有別於那些當年承諾要治癒父母最後卻選擇金融或房地產的孩子。Scott真的進入了研究生院，並最終獲得了生理學博士學位。

當Scott離開中西部去往賓夕法尼亞大學的一個實驗室工作時，他獲得了自己的第一個想法，他相信這個想法可以徹底改變我們對人類新陳代謝和疾病的理解，可以幫助解釋為什麼苗條的人不一定代謝健康，或反之亦然。

「我們現在已經知道，瘦和胖的人都可能患糖尿病，」 Scott 解釋道，現在他已經是猶他大學營養和綜合生理學主任。「我們認為，這實際上是取決於他們的脂質組成，以及一種特殊類型的脂質：神經醯胺的積累——這可能增加人們對糖尿病的易感性。」

這個想法的核心認為，肥胖與糖尿病和心臟病相關是由於這三者都歸因於身體儲存能量的方式出現錯誤。我們大多數脂肪都以甘油三酯的形式儲存在脂肪細胞中，它們包含了大量的能量。

「事實上，這是一種非常安全的儲存方式。」 Scott 解釋說。至少，這種類型的脂肪不一定是有害的。 「但是，一些儲存的脂肪可能會進入到另一條通路，並轉化為神經醯胺。我們認為那些神經醯胺往往是有毒的。」

神經醯胺屬於神經鞘脂類，在Scott 最新發表於Cell Metabolism中的一項研究中，它們甚至被冠上「毒性脂肪」之名。與Scott 合作的Bhagirath Chaurasia澄清說，「毒性脂肪」是一個精確的術語，並非危言聳聽，因為神經醯胺參與了脂毒性的過程。也就是說，它們會引起其它脂質出現功能障礙。因為，除了儲存甘油三酯，脂肪細胞還會分泌信號分子與其它細胞交流，從而幫助機體感知營養狀態。這些信號就是神經醯胺，這一過程的改變似乎是許多代謝疾病的根源。

神經醯胺並非一無是處，它也是鞘磷脂的一部分。鞘磷脂是許多細胞膜中的主要脂質。它們大約佔我們皮膚中脂質的一半，特別是成熟皮膚細胞之間富含脂肪的基質，它可以防止水分流失並組織病原體的侵襲。含有神經醯胺的護膚品具有保濕功效，並有助於表皮新生。在你的皮膚上塗一點神經醯胺並不會帶來有什麼的危險。

同時，Scott 的工作表明，神經醯胺在當今人類常見的新陳代謝紊亂中扮演著重要角色。2007年，猶他大學的研究小組發現，那些神經醯胺水平較低的小鼠不太容易發展為糖尿病和脂肪肝疾病。從那時起，研究人員就一直測試人類細胞中的這種效應。神經醯胺被證明能降低脂肪組織的代謝活性。正如Chaurasia解釋的，一旦神經醯胺合成被阻斷，「脂肪細胞可以燃燒更多的熱量，變得對胰島素更敏感。這還有助於增加米色或棕色脂肪細胞的數量。」

增加棕色脂肪組織（有時被稱為「好脂肪」）是許多代謝狂熱者的目標。不同於大多數脂肪細胞呈現出白色，棕色脂肪充滿了代謝活躍，富含鐵的線粒體。這些細胞可以燃燒能量，而不是簡單地儲存它們。有更多的棕色脂肪通常來說也更加健康，但是促進其形成並不容易。正如美國國立衛生研究院院長Francis Collins在2013年寫道，搞清楚如何將我們的一些白色脂肪轉化為棕色脂肪「可能是發展糖尿病和肥胖症治療方法的第一步。」

與左圖相比，右圖顯示神經醯胺水平下降後棕色脂肪顯著增加

潛在的商業和科學影響將會十分巨大。如果一些人僅僅因為遺傳因素更加容易累積神經醯胺，那麼用藥物阻斷該途徑可能是預防糖尿病的有效方法。對於當今數百萬代謝性疾病患者來說，這種方法至少能夠緩解一些暴飲暴食和久坐所帶來的影響。

Scott 的團隊目前正在調查能夠影響神經醯胺水平的切實可行的方法，並著眼於藥物和特定的生活指南以減輕患病風險（不僅僅是飲食和運動）。舉例來說，神經醯胺合成通路似乎在暴露於低溫下時會被阻斷。不過，Scott 並沒有提倡進行冰浴或穿上一件冰背心，正如另一些科學家們所發現的，他們的研究或許可以解釋一些低溫對代謝過程的好處。

Scott 認為他們傳達的信息至關重要：二型糖尿病「不僅僅是怠惰懶散的結果」。這是受多個因素共同影響的複雜結果，不能總將其視為意志力薄弱或性格的產物。這種輕視污衊並停滯研究及治療。而Scott的父親Jerry就是證明糖尿病影響因素複雜性的活生生的例子。

「直到六個月前，我每天跑七英里，」 Jerry上周說。「後來我找到了第三份工作。現在我發現很難再有時間跑步了。」

77歲的Jerry如今在開Uber。最近一次見到Scott時，Jerry提醒兒子，他曾經承諾過要找到治療的方法。「你可得抓緊啊，」 Jerry說，「因為我的時間也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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