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樟柯的電影——從「故鄉三部曲」走出來的講故事高手

《小武》、《站台》——小縣城的故事

賈樟柯的第一部作品並非《小武》，但這是他最知名的一部作品；此後，他的史詩性的《站台》，更是讓他的電影生涯更上一層樓。我2003年第一次看這兩部作品，都沒有完整的看，因為覺得很悶，我缺乏一種耐心把它們看完。直到我在電影院看完了《世界》，我才又找出這兩部作品，認真的看，也被震驚了。

《小武》、《站台》，再加上另一部《任逍遙》，被稱為賈樟柯的「故鄉三部曲」，但在我的心裡，更加接近賈樟柯的「故鄉」的，是前面兩部，而《任逍遙》更加接近於侯孝賢的那部《風櫃來的人》的那種青少年面對城市化時代的迷惘與無助。

賈樟柯在跟王樽聊天時候曾經說到義大利新現實主義對於他的影響，也說到了中國的新寫實主義電影對他的影響，而賈樟柯的「故鄉三部曲」，就以類似於義大利新現實主義的作品一樣，以旁觀的眼光關注邊緣人的現實生活。賈樟柯的鏡頭，更多時候是類似於侯孝賢的，以一種旁觀者的眼光注視著現實中的生活狀態，長鏡頭，跟主題相融合的配樂，不慍不火的敘事，在賈樟柯的電影里徐徐的進行著，似乎在訴說著一個跟我們沒有關係的故事，但我們卻在影像里看到我們的影子。

尤其是《站台》，影片的開始就註明了獻給他的父親，而實際上講的也是一代青年的理想破滅而走向現實的故事。影片的結尾前有幾分鐘只有聲音卻沒有畫面的部分，賈樟柯以留白的方式省略了許多生活的故事，只是留下男主人公的百無聊賴以及女主人公的為著生活瑣事忙碌……如果把影片的時間背景所剔除，何嘗影片所講的故事，不也是我們現在的一代青年的生活狀態呢？

而賈樟柯的最優秀的地方，就在於，他一邊寫出了一代人的成長，更重要的是，他的電影，讓「小縣城」這種現實里不少存在的現狀寫實的搬上了銀幕並讓很多人關注到。中國改革開放的步伐還沒有邁開多久，城鎮化的程度也還是有著一定的距離，跟發達的資本主義國家，而這種從農村到城市過渡的縣城，也還是大量的存在著——它們既沒有大城市的那般繁華熱鬧，但也沒有了農村時期的貧瘠等，而是處於兩者之間過渡著……雖然縣城是現實生活中普遍存在的一部分，但是很多導演並沒有直視這個問題，而是要著眼於表現農村或者城市，卻缺乏了對於我們目前還大量存在的「縣城」的關注。賈樟柯的最大價值，也就在於這裡，為中國的縣城留下了豐富的一筆記憶。

《小山回家》、《世界》——走出縣城後

《小山回家》是賈樟柯學生時代的畢業短片，也是我完整的看完的第一部賈樟柯的電影，那時候DVD還沒有普及，我是通過刻錄而得到了這張碟。

《小山回家》講述的是一個在北京打工的青年小山，過年前準備回家，他也想找一個人陪著他一起回家，於是，他找到了N個老鄉，有建築工人、票販子、學生、舞女等，但都被他們以種種理由拒絕了……影片的最後，小山剪掉了他的長髮。

影片只有短短的57分鐘，但卻通過形形色色的人物表現了種種的都市怪現狀，而也借著小山的迷惘無助表達著賈樟柯的無奈（數年後伊朗導演阿巴斯也拍過一部類似的作品，《櫻桃的滋味》，並獲得了戛納電影節最佳電影獎，也溫情很多）。在賈樟柯的影像里，雖然大都市有著它繁華熱鬧的一面，但也隱藏著眾多的無奈。

——這部電影直到2005年才得到面世，正式發行了它的DVD。

而《世界》，則是賈樟柯的第一部的地上電影——關於這部電影，很多人都是著眼於批評這部電影因為是「地上」（則得到了中國電影審查局的認可而正式在電影院上映）而缺乏了《小武》、《站台》之類的「地下」作品的批判與力量，但個人覺得賈樟柯仍然堅持了他一貫的關注現實的方式，冷靜的把都市鋼筋水泥生活的冷漠化成了銀幕上的影像，比如趙小桃、成太生、「二姑娘」他們的命運，就是典型的從縣城進入現代化大都市後的生活狀態，迷惘、心有餘而力不足、無助……命運並沒有讓這些到達了大都市的青年們得到他們所渴望的生活，甚至讓他們以生命為代價，而這，也是現實都市生活中的一種無法揮抹的現實。

當然，《世界》中，收破爛的老頭，騎著馬在世界公園中的成太生，還有「二姑娘」遇上事故後留下的遺書那一段，都跟賈樟柯的以往作品有了很大錯位感，但影片的光芒，還是無法所掩埋。

故事：賈樟柯是講故事的好手

記得是今年五六月上海電影節的時候，馮小剛接受訪問時候說到第六代，他說第六代越來越注重電影的藝術性，而變得越來越不會講故事了。

但是，賈樟柯會講故事，一直以來都會講故事，這是一個無可否認的事實，雖然這些故事很生活化，也不夠戲劇性。

相反的，個人更加覺得馮小剛比之賈樟柯更加不會講故事，因為馮小剛的電影里，故事有種斷裂感，即似乎是把一件件相關的事情，通過戲劇性連接在一起，就像是他早期的電視劇《編輯部的故事》等，他的《甲方乙方》、《不見不散》等，就像是把一個個小品統一了人物名字而放在一起的。

此外，馮小剛的電影，常常會給人一種刻意感，刻意的為了幽默而幽默。

而像賈樟柯，還有第五代中的路學長等導演，他們講故事的能力並不亞於馮小剛，只是他們講述的幾乎不是所謂的喜劇，當然，估計他們也沒有能力把一部所謂的「悲劇」拍出N多的笑場吧。

有時候宣傳自己，並非就要詆毀別人的成就。

路漫漫其修遠兮，也期待著賈樟柯的進一步的努力，而為我們拍出更加優秀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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