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康永：一個沒落的貴族

文／深度八卦（ID : shendubagua001)

蔡康永因為出了一本《蔡康永的說話之道》，現在每次看到他，都自動把他歸到「會說話的人」那一類。

他大多時候都是溫和優雅的，善長慢條斯理的講道理，讓你不知不覺就喝下一大碗雞湯；有時卻也毒舌刻薄，語言凌厲到讓周圍人都嚇一跳。

小S稱他是「讀書人」，高曉松說他是「優秀的對手」，也有很多人說他不過是「雞湯販賣者」。如今看起來像是「好好先生」的蔡康永，曾經也是被叫「搞怪才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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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康永原來也是個「富二代」。

雖然他是在台灣土生土長，但父母其實都是老上海人。他的爺爺曾經營上海自來水公司，父親蔡天鐸則更為傳奇，1949年前，不僅是上海灘的大律師，還是中國最大輪船公司——中聯輪船公司的老闆，那艘有「中國泰坦尼克號」之稱的「太平輪」就是他們家的。

蔡康永父母舊照

很多人知道「太平輪事件「是從2014年章子怡，金城武等主演的電影《太平輪》里。1949年除夕前夜，內戰結局揭曉之際，一群有身份有地位的有錢人都急著搭上這艘從上海到台灣的輪船。有人靠金條換票，有人靠關係要票，加上國民黨要轉移的大批物資，輪船嚴重超載。

開到半路，與另一艘超載輪船撞擊，整船沉沒。近千人喪生，只有36人生還。

造化弄人的是，輪船公司的船一般都在英國一家著名的保險公司投保，只有這艘「太平輪」是蔡康永父親看在一位好友的面子上，在上海一家保險公司投了保。結果，事情發生後，該保險公司馬上宣布破產，所有賠償都落在了輪船公司頭上。

蔡康永在《我家的太平輪》一文里寫：「在太平輪上遭難的乘客，人數之多、牽連之廣，無論再怎麼樣的賠償都不可能讓家屬滿意。」

最終官司始終無法解決，而他們公司的輪船，不是被鐵鏈鎖在海港，直到成為破銅爛鐵，就是被沒收。

之後蔡父來到台灣，繼續做起了律師的行當，上海灘的大律師又變成了台灣的大律師。到了蔡康永1962年出生的時候，家庭條件在台灣依舊屬於上流階層，用蔡康永的話講，「家裡的客人比親人多。」

他家裡還有幾樣從輪船上拿下來的東西，比如蔣介石坐過的皮椅，還有一個特別重的望遠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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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蔡康永能在各種場合溫和優雅，很大程度上也是因為從小就見過大場面，並且常以「旁觀者」的心態看世界。

他出生時，母親45歲，在他的文章《母親的旗袍比花樣年華更艷》里形容母親是標準的「上海小姐」，即使到了台灣依舊過著上海名媛的生活。

每天12點起床洗頭，做頭。旗袍穿得很緊，心情好的時候，自己劃紙樣設計衣服。薄紗的睡衣領口，配了皮草，家裡穿的拖鞋，夾了孔雀毛……蔡康永像一個看客一樣，看著自己的母親靠在牆頭抽煙，望著陽台外———他用了一個「艷麗」來形容。

他在和王家衛聊天時，曾說：「你戲裡頭的旗袍，好像跟我母親的還不是一個路數，我母親的旗袍，領子豎得比張曼玉更高。」 讓王家衛大吃一驚。

不僅他母親依舊像在上海生活一樣，父親也是，一口上海話從未改過。

此外他們家也依舊保留著舊式上海貴族的傳統，比如接電話時，依舊是以「蔡公館」自稱。最多的時候有6個傭人。在他家的飯桌上，永遠都吃不到平常的「家常菜」，都是和酒館一樣的菜色。

家裡永遠是擺著三桌麻將的，約「搭子」前，母親還要在電話里用上海話和女人們研究一番菜單，然後再吩咐給下人做，打麻將也是只和「圈子」里的朋友打上海麻將。

麻將也精緻。「白板」是真的一塊空白的牌，還有一張「百搭」，牌面上鑲著一顆鑽。這讓到蔡康永家玩的同學都像發現了新大陸一樣，但對蔡康永來說這是太平常不過的小物件。

因為家裡的「老上海」文化和所在的台灣文化交換出現在他的生活里，他對兩者都產生了距離感，好像都如旁觀者一樣，這也為他後來做節目經常有另類的視角埋下了伏筆。

又因為和母親一個圈子的，都是曾經的名媛。有天看到了一個駝背老太，母親告訴他那曾是「青島第一美女」，讓他覺得難以思議。

蔡康永說，「偶爾我也會想，林志玲啊，侯佩岑啊，這些大美人，30年後還不一樣變成老太。我對娛樂圈，不是提不起興趣，而是從前看得太多，有什麼沒見過的？哪些比今天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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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家庭條件優渥，但是蔡康永形容自己的童年時卻用了「蒼白」。

因為自己出生時父親已經50歲，母親45歲，還有一個比他大很多的姐姐。對他來說，從小就像和「爺爺奶奶」一起生活一樣：不能像別的小孩一樣和父母打球，游泳，只能整日看著父母在應酬。

父母雖然寵愛他，但是並不親近。他覺得家人對他的好，是「客套」的好，也他不會和母親談心事。甚至把自己比作是父母的「玩具」，是供他們出去炫耀的。

在他回憶童年的書《痛快日記》里還有一篇在吐槽為什麼家人不能讓他「挑選」，還有這樣一句話：

「出生的家庭儘管不能任你挑揀，人生卻依然是你的，請務必善加揮霍。」

他也的確出色。9歲開始唱評劇，因為是「蔡家的兒子」，他出演的國劇《四郎探母》就由中國電視公司錄影播出，劇照還刊登在了《聯合報》和《中國時報》的頭版。

中學時期也是輝煌的。學生會主席，校刊主編，負責代表學校參加作文，辯論，演講的所有校際比賽，16歲還獲得台北市國語文比賽演講第一名。

因為成績好又有顯赫的家世，在學校和老師關係尤其親近，常享有某些「特權」，比如作為主編曾因在校刊上發表政治相關的文章，但只被記了「暗過」，否則早就被開除了。

他在大學之前一直讀的是貴族學校，直到上了大學接觸到各階層的同學，他才開始了解到「民間疾苦」。第一次見到台灣本地同學打麻將，發現他們居然拿鈔票直接給來給去，洗好牌之後就開始打。這讓蔡康永覺得不可思議，在老上海的規矩里，洗好牌之後還要用牌尺擺直，而且是不用鈔票只用籌碼的。

他就像一個在自己出生地的「異鄉人」。加上和父母之間也並不親近，他早早便獨立，甚至覺得「人生就是這麼一回事」。

他的好友是這樣評價他的：

「他的冷和距離感，來自他的聰明，而他的聰明在於看透、看清楚了人與事。但他沒有因此放棄生活，做事也一定做到最好，以至於他的冷和距離就變成一種美感和優點。」

也是這樣富家公子的出身，讓蔡康永即使後來進入娛樂圈，也是讓人覺得他始終在和這個圈子保持著一個合適的距離，沒有切身融入。這個圈子多是貧民或者平民階層出身，對上位充滿慾望，而他沒有，常是用一種「靜靜看著你們」的姿態。

比如在《康熙來了》中，曾有嘉賓講述自己童年貧窮的種種，讓大學才知民間疾苦的蔡康永倍感驚訝。但他的教養不會讓他看不起中下階層，反倒會有憐憫心和同理心，這也是他身上最大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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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美國留學的經歷又改變了蔡康永對娛樂行業的看法。

蔡父的好友導演胡金銓，親自為他寫了推薦信，讓他得以去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UCLA）念電影碩士。沒想到在美國他接受到的教育都告訴他「娛樂就是要賣錢」，他本想用點用呈現的文化衝突和社會反思等宏大的選題在老師眼裡是不合格的，因為不會「賣座」。

這沒有讓他失望，反而開始想要把娛樂當成一件嚴肅認真的事情來做。這和他後來做《康熙來了》也有關係，即使在台灣綜藝都在玩惡搞，整蠱藝人的時候，《康熙》仍保有自己的底線，在聊家長里短的同時也是讓大家了解明星的另一面。

讀完碩士後，蔡康永回到台灣從事了近六年的和電影相關的工作。先是去大學當講師，同時擔任影評人，在報紙雜誌上開設自己的專欄。因為父親的關係，又被推薦擔任許鞍華導演的《客途秋恨》的策劃和製片經理，並且代表許鞍華出席了當年的戛納影展。這一年，他年僅28歲。

後來被邵逸夫的夫人方逸華選中，簽入香港的邵氏電影公司做編劇，還做過台北電影節的評審。但細查來有他參與劇本的作品少之又少，上映的電影作品只有《最後的貴族》和《功夫皇帝方世玉》。

有傳是因為編劇太累所以蔡康永從1996年起就轉向電視節目發展，由他主持的節目收視都不錯。最初主持節目時他還是一副桀驁不馴的樣子，一邊抽煙一邊主持。

後來主持名人訪談節目《真情指數》和青老年人溝通節目《兩代電力公司》時，看起來就正經了許多。

在做這些節目時他依然有自己的想法。比如採訪名人時為了保證採訪出來的內容不空洞，他拒絕叫對方「大師」，而是統稱「先生」，「小姐」；做《兩代電力公司》時也角度獨特，會找一群十四五歲的小孩和父母進行觀點PK，也會故意找10個很胖的姑娘，而他們的男朋友又非常帥而且感情很好。

此外他多彩的職場經歷還有擔任《GQ》台灣版創刊總編，同時創造了總編上封面的紀錄；做台北之音節目的創意總監；給電腦遊戲寫腳本和對白；還創業開過公司.....

他當時的外號是「搞怪才子」，總有出其不意的想法和造型，有源源不斷的創意。

大家認識蔡康永更多是通過《康熙來了》。節目最開始是王偉忠找到蔡康永要他開闢一個新的節目，蔡康永又要求和小S搭檔，這才有了後來播出12年的《康熙來了》。

因為小S的奔放活潑，觀眾對蔡康永的印象越來越往穩重上走，但其實看他的造型就知道，他從來不曾丟棄過自己的小另類。從《康熙來了》到走紅毯，再到《奇葩說》，每次造型都很別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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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康永是真的很愛小S。

最初他要和小S搭檔，是因為欣賞她的活潑和無厘頭，和他剛好互補。蔡康永曾說，小S很珍貴，因為她那麼自由，古怪，粗魯，粗魯後面又隱藏了巧妙的個性。在他看來，小S是「渾然天成」的，而自己是「修鍊過的」。

簡單來說，他羨慕的就是小S的直率不偽裝，對於處處小心，不讓自己「失控」的他來說，太難得了。

看過《康熙》的都知道他和小S搭檔的默契度堪稱完美。他和小S的關係，有些像何炅和謝娜一樣，看她瘋，然後合適的時候拉回一些她的節奏，是控場和潤滑節目的角色。但他並沒有何炅面面俱到誰都不得罪，有時也會有自己的脾氣。

還有一種狡猾的真誠。比如在節目錄製前，他會去問嘉賓有什麼地方是不能問的，得到答案後會再去反問，「為什麼不能問？」，最終節目上有沒有聊到就要看具體情況了。

2016年1月《康熙》落幕，觀眾的捨不得讓這檔實際上已經玩不出新梗，並且收視持續下滑的節目有了最後的「迴光返照」。但實際上蔡康永在2012年就曾說過在「練習和《康熙》告別」，並且已經有意地去觀察小S能不能獨立主持節目。

後來或許是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他又堅持了3年，在《康熙》停留的時間也已然是他職業生涯里最長的一次。他最後的理由讓人無法拒絕：希望《康熙》能在大家還喜歡它的時候離開，而不是要等大家看都不想看的時候慘淡收場。

更直接的原因是，台灣綜藝市場已經在走下坡路，而內地綜藝市場正在井噴，他作為導師的《奇葩說》已經播出三季而且呼聲很高。在《奇葩說》上他還曾公開表示:

「我在《康熙來了》是服務我的來賓，人家雖然看《康熙來了》12年，他們未必知道我在想什麼。我到了《奇葩說》才1年，卻有機會講出了很多在《康熙來了》12年都沒有說出過的我想的事情。」

2014年在傳言他要離開《康熙》時，蔡康永曾提到過小S對維持節目的堅定：

「小S常常跟我說，『作為三個孩子的媽咪，能夠有理由離開家（工作）是一件非常開心的事情。』她會維持這個節目不會停掉。」

而蔡康永為了她又堅持了一段時間，作為朋友小S也不會再為難他。雖然能看到節目停掉後小S有過一段低潮期，甚至還被嘲是「失業婦女」，但去年她和愛奇藝合作網綜《姐姐好餓》又接代言，一季度的收入就超過了她在《康熙》上一年的通告費，對她來說也是件好事？

這是蔡康永的自私，也是他在保留自己的驕傲和體面，要在大家對《康熙》還有感情時轉身離開，而不是到了無人問津時再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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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相信別人，有時不是因為我們人好，而是因為我們需要；我們需要相信別人，這樣比較容易活下去。」

「一不小心就長大了，再不小心就死掉了。」

「如果一直快樂，那就是硬撐的。」

蔡康永的雞湯看似浪漫，實際上都是再是現實不過的道理。

這種「現實感」就像他從小就知道「美人再美，也有老去的一天」，他知道人的多變也知道人性的醜惡，所以一向溫和，以旁觀者的心態，把自己知道的道理講給別人聽。

他一直是用溫和優雅的一面示人，盡量讓周圍的事情都在他的可控之內。比如喝醉會失控所以就不會喝醉，演戲會失控就逃避演戲，像跳降落傘，滑雪這些速度上會失控的事，他都不會做。

因此有採訪過他的人評價他是心理防備感很強，對自己保護的很好。一般明星微博會有公開的宣傳也會有心情的宣洩，但他只有前者。就像他自己說的，他是一個「修鍊」過的人。

他少有的失控是在《奇葩說》上說到對「出櫃」的看法時，忍不住淚崩，他說：「我們不是妖怪」。

2001年（父親去世一年後）就自曝了性取向，很多圈內人想出櫃時都會先來問他的意見。雖然他調侃自己是娛樂圈「唯一一個出了（櫃）還健在的人」，直言自己很孤獨，但從理性考慮又會去攔他們不要走他的路，因為他沒有把握在輿論之下他們能否挺得住。

他曾說過：「全面的拆穿自己，太狼狽太難堪」。而他16年前自己拆穿了自己的身份，到2年前又提到這個話題時才忍不住淚崩，這是他在觀眾面前最大的一次失控。這成為了他暴露出來的唯一軟肋。

而除了這個軟肋，他依舊是那個溫文爾雅，好脾氣的蔡康永。依舊和他所處的娛樂圈保持著疏離感。依舊慢條斯理的說著他的道理，你聽或不聽對他來說都無關緊要。

這種有意無意所保持的距離感，是他的出身所給他的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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