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余則成：軍統特務單槍匹馬暗殺大漢奸

前些年由孫紅雷主演（飾余則成）的諜戰劇《潛伏》紅極一時，其開篇劇情如下：軍統特工余則成潛入南京汪偽政府，單槍匹馬暗殺了軍統叛徒、大漢奸李海豐，得到了軍統的嘉獎。徵諸史實，「余則成」和「李海豐」在軍統特務組織中均有原型，並非完全是電視劇虛構的人物。

《潛伏》第2集，余則成將李海豐擊斃於轎車旁

「余則成」「李海豐」均有原型

「李海豐」的原型是李開峰，在抗戰期間曾是軍統的電訊專家，後來變節投敵，擔任汪偽特工總部電訊研究室主任。李開峰是密碼能手，對一般軍政機關所用的密碼，好像明碼一樣，一目了然，即便是軍統的特編密碼，也能憑其經驗技術予以破譯。軍統的報務員多是李開峰的部屬或學生，一切慣用通報方式他都了解，有的甚至由他制定。故而李開峰非常熟悉軍統報務員的發報手法、腔調，一聽就知道是某人與某人通報。由於李開峰投靠日偽，軍統在淪陷區的秘密電台接連被破壞，敵後工作大受影響。為此，軍統負責人戴笠懸賞二十萬元巨款，下令敵區潛伏單位，不惜任何犧牲，也要殺此叛徒，戴笠曾揚言：「軍統局雖很窮，如果拿不出此巨款，我賣了褲子也必履行此諾言！」

然而在戴笠嚴令和重賞之下，軍統各方人員仍然久久不能得手，其原因之一是李開峰自從投敵以後，防衛極為嚴密：他有保鏢隨侍左右；駕車外出，經常行駛不同路線，車上裝有槍彈打不穿的保險玻璃；車牌有好幾個，常常調換；每到一地，都是衛士先下車，巡視四周認為安全，他才下車；食物也很注意，除敵偽要員或好友請他吃飯，絕不輕易上菜館，以防下毒；他的住宅除有保鏢護衛外，周圍尚有電網；其房間平日緊閉，外人絕難進去；又有敵偽特務人員常在附近巡邏，監視來往人等……

《潛伏》中李海豐戒備森嚴，符合史實

那麼戴笠最後是通過什麼路線將李開峰擊斃的呢？這還要從軍統在上海的兩個潛伏單位說起。1937年全面抗戰爆發後，上海很快淪陷，軍統先後在上海布置了上海區、上海直屬行動隊兩個潛伏單位，從事暗殺日偽工作。1941年10月，上海區被日偽破獲，區長陳恭澍被捕後不堪威逼利誘，出任偽職，從此背上「漢奸」惡名。僅僅一年過後，上海直屬行動隊也被日偽破獲，隊長毛森被捕。不過毛森的做法與陳恭澍有所不同，他出於權宜之計，假意投敵，表示願意和日偽「合作維持上海治安」，以取得日偽方面的信任，暗中卻「走回頭路」，和重慶軍統本部恢復了聯繫。

先後被捕的上海區長陳恭澍、上海直屬行動隊長毛森

1943年前後，戴笠得知毛森已在敵偽中立足，遂決定啟用這把利劍，親自密令毛森運用敵偽中的特殊關係除去李開峰。起初，毛森也是毫無頭緒，直到後來某一天，毛森的手下季仲鵬在永安公司偶遇了陳恭澍的隨從劉全德，事情從此豁然開朗。僅就暗殺李開峰一事而言，劉全德即是余則成的原型。

劉全德勇刺李開峰

劉全德是何許人？陳恭澍在晚年撰寫的回憶錄《上海抗日敵後行動》中這樣描述：

劉全德此人忠貞勇猛，槍法奇准，臨場工作，奮不顧身，是一名傑出的行動員。他是江西人，從十多歲開始，就跟著共產黨在瑞金當「紅小鬼」，後來不知何時離開了紅軍，參加了軍統。劉全德兩隻大眼，開合之間，隱現血光，令人望之生畏，再配上他微帶沙啞的嗓音、粗獷的動作和極富彈性的身手，不難想像當他臨場制裁（指暗殺）漢奸之際，用不著掏槍，對方已經嚇得口噤腿軟了……

劉全德原為軍統上海區的行動人員，於1941年10月上海區失事時，與區長陳恭澍同遭日寇逮捕，此後陳恭澍出任偽職，劉全德隨侍陳恭澍擔任保鏢。話說當日季仲鵬在公共場合偶遇劉全德，他二人本來相識，但季仲鵬不想引人注意，和劉全德寒暄了幾句即想避開。不料劉全德緊隨其後，大發牢騷道：「我原是來上海殺敵鋤奸，現在陳恭澍被迫做了漢奸，他媽的，我也變成了漢奸！我不甘心！」因劉全德說話毫無忌憚，季仲鵬不想多生事端，忙與劉全德告別。臨行時，二人互留電話，約期再談。

季仲鵬將劉全德的情況向毛森報告，毛森知道，李開峰與陳恭澍常有來往，劉全德正是暗殺李開峰的絕佳路線，於是決心運用劉全德執行暗殺任務。毛森認為對待劉全德這樣的粗豪之人，必須肝膽相照，才能使其甘受驅策。後來幾經周折，毛森終於約來劉全德單獨密談，率直相告自己與軍統方面仍有聯絡，以及戴笠懸賞制裁李開峰等事，並問劉全德能否擔當此一任務？劉全德見毛森推心置腹，非常驚喜，當即拍胸承諾：「來滬本為殺敵鋤奸，今有報國機會，誓不辱命！」於是，毛森介紹部屬相錦標與劉全德相識，令劉全德行動之後，先去相家作為藏身之所。此外，劉全德之妻為工廠女工，夫妻恩愛，毛森為免劉全德有後顧之憂，設法先將其妻送去後方，使劉全德放心去做。

1944年1月24日是農曆除夕，陳恭澍在家裡請李開峰等漢奸吃年夜飯。飯後，李開峰留在陳家打牌作樂，而派衛士回家，幫助太太布置大年初一接待賓客事宜。眾人打牌到午夜才散局，李開峰因其衛士已遣回家，稍有猶豫神態。陳恭澍說：「由我衛士劉全德護送你回去吧！」李開峰當即接受。另一漢奸黃道生，其汽車被太太開去使用，李開峰對他說：「我們一同走吧，先送你回家！」劉全德見此天賜良機，服務特別賣力，拉開車門，讓李開峰、黃道生坐前排，自已坐在後排，由李開峰親自駕車。

車至黃家門前，黃道生下車離去。劉全德準備此時動手，趁機轉坐前排，但轉念一想，黃家聽到槍聲可能會衝出人來，且劉自己不會駕車，如在行車時下手，汽車勢必亂沖，無法控制。待開了一段路，劉全德才故意對李開峰說：「今晚喝酒太多，想嘔吐，請稍停，吐出穢物。」李開峰不虞有詐，當即停車，劉全德掏出手槍，對李開峰胸、腹連發兩彈，李開峰大驚，開門逃出，但他負傷已重，踉踉蹌蹌撞向路邊理髮店，把玻璃窗都衝破了。劉全德趕上前去，將其提起，對準頭腦再射二槍，一時鮮血飛濺，李開峰氣絕倒斃。

1月25日，毛森將暗殺李開峰經過，電告重慶軍統本部。1月28日，正在蘭州視察的戴笠接到毛人鳳從重慶轉來的電報，獲悉李開峰已死，他當即回電毛人鳳「甚為欣慰，獎金立即如數照發。」

劉全德脫險及其下落

李開峰死後，劉全德按照毛森的指示，到相錦標家暫避風頭，但他生性粗豪，根本過不慣東躲西藏的日子，每天吵著要出去洗澡，要上街看戲，相錦標唇焦舌敝，也無法安定其野馬個性。就在此時，陳恭澍在報上刊登《告劉全德》大幅啟事，讓劉自首，略謂：「你我相處多年，深知你是多情重義的血性男兒，此次必系受人利用，闖此巨禍，盼你速速歸來，我必助你解決一切，保你無事，否則將使我百口莫辯，陷我於絕境，你心何忍？」。劉全德見了啟事，竟打電話給陳恭澍表示抱歉，雖未說出藏身地址，卻等於告訴敵偽自己仍在上海。毛森在清晨見報後，擔心劉全德一時衝動，會做蠢事，於是急忙趕往相錦標家，只見劉全德正在抱頭號哭。劉全德對毛森說：「太對不起陳恭澍，我要出去自首，以免連累老上官。」毛森對劉全德責以大義道：「陳恭澍也是愛國男兒，陷身敵偽手中，不得已才虛與委蛇，他絕不會真心做漢奸。出事後，敵偽雖會找他，但他很容易推說不知情，以他的機智精幹，必能應付過去。你如真的去自首，陳恭澍必會很生氣，暗中罵你沒有頭腦，平白犧牲自已！」如此勸慰一番，劉全德乃沉默無言。

正月二十過後，毛森派部屬陪同劉全德秘密乘船離開淪陷區，一路上備受風浪之苦，而劉全德幫忙操舟，視為樂事。船過太湖到達長興，毛森已電請當地軍統潛伏人員接應，順利護送劉全德到達後方，時為1944年2月下旬。

抗戰勝利後，國民政府軍統局改組為國防部保密局，劉全德繼續在保密局任職。1949年底，「保密局」遷台。1950年，劉全德潛回上海，建立「保密局滬濱特別組」，對大陸方面從事特務破壞活動，不到一年時間，該組被破獲，劉全德被捕處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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