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先生93歲了，我們應當向他說聲謝謝

感謝他為我們創造了一個超越生活的俠義世界，在人心裡種下了一顆信義的種子，埋下了一個俠之大者的夢。雖然夢想豐滿、現實骨感，但我們仍要感謝金庸先生，在我們蒙上了灰塵的胸襟下，藏一顆赤子之心。

作者：林慕白

來源：江湖夜雨不熄燈（jhyyb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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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版編輯：水木文摘（mweishijie）

摘要：俠義是什麼？它說不清、道不明，它無法定義，卻又無時無刻不體現在江湖人物的一言一行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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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庸武俠對於我們意味著什麼？

它是有些人記憶中8點準時等在電視前的守候，是有些人藏在桌洞里一本翻毛了的書，是有些人關燈之後被窩裡亮著的一把手電筒……

它是我們生活中某個異常枯燥貧乏的階段里，一個異常瑰麗的夢。

在這個夢裡，有漠北風沙、有江南小築，有天山冰蠶、有嶺南蠱毒，有少室山、有無量洞，有黑木崖、有光明頂。

在這個夢裡，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刀光映劍影、玉璧月華明。

血色江湖的背後，有那麼多天荒地老、水遠山高，有那麼多山盟海誓、俠骨柔情。

在這個夢裡，我們結識了許多個性鮮明的人物。

在金庸先生的筆下，大俠可以奇形怪狀：濃眉大眼的郭靖是主角，偷奸耍滑的韋小寶也可以是一號，正能量之王張無忌是大俠，負能量小生楊過也可以是大俠。

在這個夢裡，我們睹見了讓人心馳神往的神奇武功。

你有一陽指，我有降魔掌，你有六脈神劍，我有九陰真經，你有吸星大法，我有北冥神功，你有獨孤九劍，我有幾根繡花針。

有些人捨命去搶倚天劍屠龍刀，真正的高手卻草木土石皆可成兵。

任何技藝都沒有止境，努力翻過這座高山後，等待你的仍是峰巒萬重。

2

金庸先生的作品為什麼偉大？

並不只是因為他塑造了個性鮮明的角色、創造了幾門絕世武功，更重要的是，用這些人物和武功，他構建了一個宏大的世界。

這個世界叫做江湖。

更重要的是，金庸為這個江湖賦予了獨特的價值體系——俠義。

俠義是什麼？它說不清、道不明，它無法定義，卻又無時無刻不體現在江湖人物的言行之中。

俠義是在聚賢庄的喬峰與中原武林杯酒作別，喝乾酒，摔碎碗，刀槍無眼恩怨兩結。而在遼國的蕭峰卻力阻耶律洪基攻宋，不惜利箭穿心、跳崖自盡。

中原與他恩怨兩清，他卻從未背棄中原。

俠義是蝴蝶谷中明教眾人與張無忌告別，踏上抗元征程。此後便是全力血戰、生死未卜，不知誰忽然朗聲唱起：「焚我殘軀，熊熊聖火。生亦何歡，死亦何苦？」

群豪白衣如雪，一個個走到張無忌面前，躬身行禮，昂首而出，再不回顧。

揮手自茲去，蕭蕭班馬鳴。

俠義便是洪七公說：老叫化一生殺過二百三十一人，這二百三十一人個個都是惡徒，若非貪官污吏、土豪惡霸，就是大奸巨惡、負義薄倖之輩。「老叫化貪飲貪食，可是生平從來沒殺過一個好人。」

俠義便是郭靖承諾饒歐陽鋒三次性命，便果真對殺師仇人「三擒三縱」。

是張翠山面對六大門派的逼問，既不願說出謝遜的下落，也不願對妻子橫加指責，選擇以死終結恩怨。

三杯吐然諾，五嶽倒為輕。

3

金庸作品更可貴的一點是，俠義精神不是主角的專屬品。

《射鵰》里的郭嘯天、楊鐵心武功平平，在高手如林的武俠世界裡只能算末流之輩，但兩人的所作所為卻絲毫不遜武林高手丘處機。

面對金兵的追殺，郭嘯天楊鐵心奮力抵抗。臨終前，郭嘯天將妻子和未出世的郭靖託付給楊鐵心照顧，楊鐵心為了去救李萍，寧願狠心拋下妻子包惜弱。

武功稀鬆的小人物，可以俠義。

《天龍八部》里，「四大惡人」里的岳老三是個殺人不眨眼的狠角色。鍾萬仇的僕人去迎接他，因為稱呼不對，就被他順手撕碎了。可打賭輸給段譽的岳老三，沒有耍賴，沒有滅口，雖然不情願，卻依然當起了段譽的徒弟。

在曼陀羅山莊，段延慶想要殺段譽，為了保護段譽，他寧願與老大作對，最後被段延慶用手杖捅死。

反面角色，也可以俠義。

李莫愁一生殺人如麻，卻對襁褓中的郭襄喜愛有加。

郭襄餓了，她捉來母豹給她餵奶；郭襄困了，她命楊過安靜——「不可大聲驚醒了孩子」；郭襄睡了，她拿著殺人無數、令武林魂飛魄散的拂塵給她趕蚊蠅。

後來，即便小龍女拿李莫愁覬覦已久的「玉女心經」來交換，她也不願拿郭襄做買賣。

另一個女魔頭梅超風，九陰白骨爪下冤魂無數。

可在陸家莊聽到黃藥師的「死訊」時，她立即「放聲大哭」，罵陸乘風不考慮為師報仇：

我從前罵你沒有志氣，此時仍然要罵你沒有志氣。眼下你不計議如何報復害師大仇，卻哭哭啼啼的跟我算舊帳。咱們找那七個賊道去啊，你走不動我背你去。

當聽說黃藥師沒死時，梅超風呆立片刻，眼中兩行淚水滾了下來，說：「我哪裡還有面目去見他老人家……」

你看，作惡多端的大惡人，也可以俠義。

4

金庸先生編製的這個武俠夢，實在太過美好。

在這個夢裡，鐘鼓饌玉不足貴，我願長醉不復醒。

年少時，很多人想著有朝一日夢想照進現實，能成為金庸筆下那樣的萬人敬仰的大俠。

一把劍、一壺酒、一匹馬，詩酒仗劍走天涯。

但現實常常是，酒漬未乾詩稿亂，拔劍四顧心茫然。那些看著金庸長大的人，大多沒能成為大俠。

人們長大、成年，迎頭扎進生活，在紛亂現實的夾攻之下學會沉默妥協。然後懂得了，江湖裡的那些瑰麗莫名，從來不是人間顏色。

生活中有那麼多江湖兒女日漸少，卻並沒有那麼多英雄肝膽兩相照，那些嚮往的江湖恩怨、兒女情仇，都變成抹去了脂粉的臉，藏進了油鹽蔥蒜里。

但是，現實愈不堪，造夢者便愈偉大。生活越潦草，金庸先生的作品便越可貴。

從這個角度上講，我們更應該向前幾天剛過93歲壽辰的金庸老爺子說聲謝謝。

感謝他為我們創造了一個超越生活的俠義世界，在人心裡種下了一顆信義的種子，埋下了一個俠之大者的夢。

雖然夢想豐滿、現實骨感，但我們仍要感謝金庸先生，在我們蒙上了灰塵的胸襟下，藏一顆赤子之心。

作者林慕白簡介：

林慕白，鳳凰評論特約評論員、騰訊文化特約撰稿人。公眾號：江湖夜雨不熄燈（ID：jhyybxd）。我有風雲和風月，你有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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