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變穿著的藝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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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伊夫·聖·羅蘭1965年發表的時裝系列的靈感便是來自風格派的代表人物蒙德里安

　　日本人鷲田清一曾在《古怪的身體》一書中說，「一位設計師，首先要是一位追尋穿衣服根本原因的哲學家。他還要是一位對時代無情批判的記者，是一位意氣風發、懂得絕望與愛的男公關，還要是一位精明的商人。」

　　看看人類歷史上那些名聲遠揚的服裝設計師們吧。不論是影響時尚界多年的伊夫·聖·羅蘭（Yves Saint Laurent）、六零年代生人的設計師艾莉·薩博（ElieSaab），還是壞孩子約翰·加利亞諾（John Galliano），他們都是集商人、藝術家、哲學家於一身的精明角色。不論流行的風潮如何改變，他們總是能從藝術潮流中汲取靈感。而從「風格派」代表藝術家及作品中汲取靈感是時尚界設計師們最早開始改變「穿著藝術」的開始。

　　> 伊夫·聖·羅蘭1965年發表的時裝系列的靈感便是來自風格派的代表人物蒙德里安

　　近兩年，黑白灰成為了一股經久不衰的潮流，簡潔利落風在時裝界流行，這股潮流繞不過「風格派」的影響。所謂的「風格派」，最早源於歐洲藝術圈。它誕生於一戰正酣的荷蘭，那時的藝術家看到了戰爭給社會帶來的矛盾和混亂，社會價值的缺失，他們便試圖用藝術來理順情緒、用精神來構建世界。他們中的一部分人開始用簡單色彩、簡單幾何和抽象線條去建立一個穩定的精神王國。

　　1917 年的荷蘭，以《風格》雜誌為中心，理論家提奧·凡·杜斯伯格 (Theo VanDoesburg) 正式創立了「風格派」。杜斯伯格 1883 年出生於荷蘭的烏得勒之，早年撰寫過寓言、劇本，還通過臨摹博物館的名畫自學繪畫。他是一位性格強硬的設計師，也是一位熱情洋溢、口才出色的活動家。他在荷蘭萊德創建「風格派」 及其同名雜誌時，正值 34 歲。在《風格》雜誌的宣傳語中，他宣揚道：我們拒絕使用任何具象的元素，只有拋開細節，才能避免個別性和特殊性，才能獲得人類共通的純粹精神。

　　> 伊夫·聖·羅蘭1965年發表的時裝系列的靈感便是來自風格派的代表人物蒙德里安

　　畫家蒙德里安是「風格派」的代表人物，他也是風格派初期最堅定的支持者。他受到通神論的影響，也認為藝術應該脫離外在的形式，以表現抽象精神為目的。蒙德里安將世間豐富的色彩簡化至紅、藍、黃三原色，還把各式元素簡化為平面、直線和矩形。他放棄了繁複的形狀，而是用幾何圖形去組成抽象作品——這些幾何就是他對世界的整體理解和描繪。他希望從抽象的環境中，實現現實生活與藝術的統一，這是一種人與神統一的絕對境界，也就是我們今天所說的「純粹抽象」了。

　　風格派的思想基礎是唯心的、是空想社會主義的，它以一種精確的方式體現了人類支配外在環境的慾望，並寓美於純粹與簡樸之中。

　　風格派影響到了許多藝術家，這其中就包括大量的服裝設計師。服裝設計師們充分利用點、線、面的基本元素，賦予服裝直覺式的頓悟，並用經典的線條和色塊，引領著時尚的潮流，創造出了藝術和時裝結合的神秘美感。服裝設計師對「風格派」的運用，也將風格派的理論從平面二維推向了立體三維。

　　風格派影響下的服裝設計師

　　著名的法國設計師伊夫·聖·羅蘭（Yves Saint Laurent）就是「風格派」的踐行者。

　　聖羅蘭 1936 年出生在阿爾及利亞，他 17 歲到巴黎學設計，那時便被世界知名的時尚雜誌《Vogue》發掘，被譽為神童，可謂一切順利、意氣風發。19 歲時，聖羅蘭認識了 Christian Dior，1957 年 Christian Dior過世，21 歲的聖羅蘭便成為迪奧（Christian Dior）的第二任設計師，他也成為了世界上最年輕的高級訂製服設計師。聖羅蘭熱衷於變革，有著熱愛浪漫的藝術特質，他第一位倡導女人穿褲裝的設計師，也是一位一生未婚的同性戀者。

　　在迪奧任職期間，他倡導激進的設計精神，但這個迪奧的整體風格並不太符合。

　　他很快離開了迪奧，但這反而成為了他創立自己公司的契機。1966 年，聖羅蘭在巴黎塞納河左岸開設了自己的第一家成衣服飾店，並開始盡情地演繹自己的設計想法——他讓女模特兒們脫掉胸罩，穿上薄如蟬翼的服裝，盡情地展示自己。模特兒們穿上聖羅蘭的服裝，展現優雅的同時，還彰顯著自身的曲線，聖羅蘭設計的服裝能最大程度地掩蓋人身形的缺陷。

　　> 艾莉·薩博2009年春夏系列

　　聖羅蘭還從經典的美術作品中源源不斷地汲取新靈感。受到蒙德里安《構圖》的影響，聖羅蘭設計過一系列女士短裙——1965年，他設計了一系列以「蒙德里安」命名的秋冬系列服裝。那些直筒無袖連衣裙完全取自於蒙德里安的風格派理念。紅、藍、黃的色彩按照一定比例分割計算、重新組合在一起，飽和度、純度都十分精準。這些作品時而莊重、時而活潑，色塊自成一體，構成了內在的秩序，同時還和女性的線條完美結合。熱情的基礎上透露著巨大的誘惑力。

　　20世紀80到90年代，更多的服裝設計師開始使用蒙德里安的幾何構圖，他們紛紛把幾何裝飾在服裝上。他們不再量體裁衣，而是通過誇張的裁剪效果，去突破傳統服裝的風格。

　　2008年，設計師艾莉·薩博（ElieSaab）也在設計中運用了蒙德里安的幾何圖案原理。他巧妙地使用了對比色，紅、藍、黃在色相環中相隔 120 度，被稱為對比色彩，是比較難搭配的。但艾麗·薩博準確地安排明度、純度和面積，以絳紅、海藍等顏色來調和。另外，他還加入了大量的黑色、灰色來調節色彩。在細節上，正如艾莉·薩博的一貫風格，他使用了大量的蕾絲、蝴蝶結、玫瑰結、雪紡、塔夫綢、天鵝絨和皮革，賦予了服裝更多的女性的柔美色彩，充滿了魅惑。

　　> 艾莉·薩博2009年春夏系列

　　說起風格派的服裝，不可避開的另外一位設計師是約翰·加利亞諾，這位 1960 年出生於直布羅陀的天才設計師母親是西班牙人，父親是英國和義大利後裔。在英國中央聖馬丁藝術和設計學院讀書時，加利亞諾便顯示出了強烈的設計天賦，畢業後，他成為了迪奧的首席設計師。

　　2009 年春夏男裝成衣的作品中，加利亞諾借鑒蒙德里安《百老匯爵士樂》的繪畫風格，用長短不一的矩形分割著整個畫面，紅色、藍色、黃色的色塊相互碰撞、相互穿插，靈動升騰，服裝作品有著爵士樂般的節奏感。他以明亮的黃色為主，紅、藍穿雜，形成繽紛的綵線和色塊，產生了協調的美感。他還用黑色作為間隔色，使之統一協調。

　　2013年，路易·威登（Louis Vuitton）發布了一系列的蒙德里安時裝。不論是設計風格還是上衣顏色的分布，都完美借鑒了蒙德里安的繪畫。

　　> 路易·威登2014年春夏系列

　　2014年，英國老品牌 Casely Hayford 的秋冬系列開始向風格派及聖羅蘭致敬。Casely Hayford 是一位出生於英國的黑人設計師，1980 年代中期他創立了自己的個人服裝品牌，享有很高的國際聲譽。2014 年的秋冬系列，他們的男士西裝外套剪裁大氣，上面有簡單的黑白線條，十分利落，分割著布料空間，具有抽象感，顯示出了男性的洒脫和魅力。設計師用平行的簡潔線條把男士毛衣分割，這些線條簡潔，有上升感，增加了服裝的莊嚴；衣袖上的平行的黑帶打破了服裝的單調，給人帶來新潮、延伸的視覺感受，迎合了人們心理上的審美需求。

　　「風格派」更廣泛的運用、更深刻的內涵

　　除了服裝，十九世紀二三十年代的荷蘭，不少家居設計師、建築師們也受到了風格派的影響，他們紛紛追求藝術上的抽象和簡化，讓物象回歸至本身，自成一體。

　　拿傢具和建築來舉例，格里特·托馬斯·里特維爾德（Gerrit Thomas Rietveld）是風格派最有影響的實幹家之一，作為一名建築師和家居設計師，他使用簡潔的基本形式和三原色，創造出了優美、概念性強的傢具。

　　里特維爾德的父親是一位職業木匠，從 7 歲起，里特維爾德就在父親的作坊中學習木工手藝。 1918 年，他設計並製作了「紅藍扶手椅」，成為了「風格派」藝術運動的第一批成員。紅藍椅由機制木條和層壓板構成，13 根木條相互垂直，各個構件間用螺釘緊固搭接，而不用榫接，以免破壞構件的完整性。椅的靠背為紅色的，坐墊為藍色的，木條漆成黑色，木條的端部漆成黃色。紅藍椅是一把椅子，更是一件雕塑，儘管坐上去並不舒服，但它還是具有相當的功能性。這也是使蒙德里安繪畫立體化的作品。

　　> 2014 年，英國老品牌 CASELY HAYF ORD的秋冬系列開始向風格派及聖羅蘭致敬

　　1924 年，里特維爾德又設計了一生中最重要的、也是建築設計史中非常重要的里程碑——施羅德住宅。它的設計思想和手法都與「紅藍椅」如出一轍，貫徹了風格派的藝術理念。對於他而言，傢具是室內的雕塑，而建築是三維的空間繪畫。杜斯伯格曾說，「觀者的視角不是站在繪畫作品前，而是置身於繪畫作品之中，因此產生了一種參與感，將藝術和現代生活相融合。」

　　摒除掉這些案例和「極簡主義」的標籤，風格派其實有更深刻的內涵。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風格派藝術家們認為個人主義是引發戰爭的根本原因，他們想在個人意識、大眾普遍意識之間建立一種平衡，在早期印刷的《風格》雜誌中，曾有過這樣的宣言：

　　我們這一時代，已經到達個人主義的巔峰。成熟的個體正逐漸找到個體與普遍之間的平衡。當我們的心智達到這種平衡的時候，它能表現我們生活的方方面面。

　　> 2014 年，英國老品牌 CASELY HAYF ORD的秋冬系列開始向風格派及聖羅蘭致敬

　　這麼看來，為了達到個人和普遍之間的平衡，前文提到的人們支持追求簡單、和諧、統一，就不難理解了。但是，風格派的觀念無法為社會問題提供具體可行的解決方案，加之藝術家們各有不同的藝術主張，後來他們逐漸遠離了杜斯伯格最初提出的構想。

　　杜斯伯格的願望因風格派的分道揚鑣而沒能最終實現，但直到今天，人們仍能在家居、建築等領域看到許多風格派的痕迹。「風格派」對其後的藝術流派產生了重要的影響，它和「構成主義」、德國的包豪斯，成為了世界現代設計的三個基本支柱。這些理論共同奠定了現代設計的基礎，融入到了我們的日常生活之中。

　　風格派在今天

　　在一次次的時尚輪迴里，經典的理論和元素總能一次次地出現在我們眼前。

　　時尚就是這樣一種循環，它在不斷地製造著「過去」。如果仔細觀察，不難發現一百年前潮流如今又開始盛行了起來，很多時尚界的設計理念也來源於幾十年前的流行趨勢——時尚的循環不會結束，只有間隔長短之分。

　　「那些過時的樣式，過些時間又會變成新樣式。這就是時尚的規律。」 王安憶在《長恨歌》里這樣描述。那些真正有著時尚嗅覺的設計師們，總是善於在藝術作品裡、在雕塑、音樂、舞蹈、電影、詩歌里找尋最新的靈感來源，風格派也不例外。

　　因此，把握好一種流派的內在本質，可以幫助設計師創造出更有新意的作品。未來的某一天，或許會有新的設計師在「風格派」的基礎上做出新文章，創造出令人興奮的新東西。

　　本文為藝術與設計原創文章，轉載請獲授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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