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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風眠:人生的清寂與歡欣

早期作品和公共收藏,某種程度讓這個林風眠展遠離市場和真偽之爭,更為單純的藝術。


北京畫院正在進行的「清寂鶩影——林風眠藝術精品展」,36幅展出作品裡面,除了兩幅首次展出的北京畫院館藏之外,其餘均來自林風眠當年曾經供職的上海中國畫院、上海美術家協會,以及上海美術館(現為中華藝術宮)的收藏。有意思的是,這次展覽選取的,全部是林風眠1976年離開大陸前的早期作品和公共機構收藏,而對畫作數量更大的香港時期創作,後來在藝術市場上因真偽問題總有爭議的私人收藏都絲毫沒有涉及。從某種程度,這是一個更為單純的林風眠展。


踏入北京畫院美術館二層展廳,頭頂的射燈在暗色影壁上打出一隻小小的白鶩,它枯瘦蒼勁的身軀如箭矢般穿越霧茫茫的葦叢。這個蕭瑟枯寂又充滿力量感的剪影來自林風眠一系列以蘆盪孤鶩為主題的畫作,也正應了本次展覽的主題——「清寂鶩影」。

林風眠:人生的清寂與歡欣



林風眠 1950年代《鶩群》 上海中國畫院藏


林風眠大半生坎坷。早年留法,回國後出任北平藝專校長,不久轉到杭州創辦國立藝專。他主張吸收西方現代派風格,四十年代後期與藝術救國觀念,五十年代後與國內主流的源自蘇聯的現實主義風格,都顯得格格不入。他鬱郁不得志而辭職。五十年代初回到上海後,林風眠為避免淪為「自由職業者」而成為上海美術家協會的掛職畫家,賣畫養家。「文革」時期,他曾不得不將自己的心血之作放在浴缸里攪成紙漿再用馬桶衝掉,但仍沒有逃過「通敵」的罪名和四年牢獄之災,直到1972年才獲自由。1976年,林風眠在友人幫助下申請前往國外探親,一年後,終於和闊別二十二年的妻兒團聚。但已經年近八旬的老人終究難以適應異國生活,1978年他從巴西回到香港定居,於1991年在香港病逝。

我們所熟悉的林風眠的仕女、孤鳥、蘆盪、騖群,在展覽中的他五十年代的作品裡面都已經有了代表作品。而有幾幅,比如北京畫院美術館的收藏,則有不常見的題材和故事。

林風眠:人生的清寂與歡欣



一樓展廳有一張掛軸《雞圖》,是林風眠當年畫贈齊白石的


1927年(民國十六年),65歲的齊白石受聘到當時剛成立的北平藝術專門學校教授中國畫,三顧茅廬請他出山的,就是26歲即出任北平藝術專門學校校長的林風眠。

齊白石自問只是個「鄉巴佬」,不敢去洋學堂教書,深恐被同事和學生看不起,事實上當時一些墨守舊法的國畫教師的確群起反對學校聘用這個畫民間畫的木匠,聲稱「齊白石從前門進來,我們就從後門出去」。


最終讓齊白石下定決心的是林風眠再三邀約的誠懇。年輕畫家當時剛剛留法歸來,受到蔡元培的賞識出任北平藝專校長。他在巴黎時就受導師指點,從中國古代,尤其是漢唐磚畫和石雕中汲取精華,力圖走一條與眾不同的「中西調和」之路。齊白石畫作強烈的生命力正合林風眠的主張。林風眠從法國請來的教師克羅多也對齊白石讚賞有加,他對齊白石說,「我到了東方以後,接觸過的畫家,不計其數,無論中國、日本、印度、南洋,畫得使他滿意的,你是頭一個」。考慮到齊白石已經年過六旬,林風眠還特地備了一把藤椅,每當齊白石來上課,便搬來椅子讓他坐在講台上。


林齊二人的這段往事,因為林風眠的不提而少有人知,但畫中自有故事,兩人的交誼也沒有因為林風眠南下杭州而中斷。林風眠贈給齊白石這幅國畫《雞圖》是在1931年。絹底畫布上,三隻白羽紅冠的肥美公雞由颯爽幾筆淡淡勾出,看似粗放的輪廓卻筆筆精準,筆觸簡約清新,將公雞奔走啄食的神態捕捉得淋漓盡致。畫面左上方是林風眠的題贈:「齊白石先生正畫,後學林風眠,西湖一九三一春」。


詩人艾青也是林風眠早年相惜的人。「光和色的交錯/他的每一幅畫/給我們以誘人的歡欣/他所傾心的/是日常所見的風景」——這是艾青為《林風眠畫集》所作的詩歌,他稱林風眠為「大自然的歌手」。


艾青和林風眠的交集始於杭州國立藝專。1928年,林風眠轉任杭州藝專校長,艾青正是在這一年考入藝專繪畫系。林風眠欣賞艾青的天資,對他說:「你在這裡是學不到什麼東西的,還是上法國去學畫吧。」艾青的命運走向就此改變。從法國歸來之後,艾青因創辦「春地研究所」而遭到逮捕,在獄中寫下《大堰河——我的保姆》。儘管棄畫從文,躍動的色彩感卻始終鑲嵌在艾青的詩歌表達中,這也可視為他與恩師林風眠一條剪不斷的紐帶。

此次北京畫院展出的36件作品,涵蓋了林風眠在上世紀40-70年代創作的各類題材和風格。無論是在帶有西方油畫質感的靜物畫,還是摹江南鄉村的恬淡田園風景畫,意境圓融優美的仕女畫中,那種由光影色彩交織而生的「誘人的歡欣」始終牽引著觀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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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風眠 1960年代《琵琶仕女》 中華藝術宮藏

40年代,抗日戰爭打斷了林風眠的美術教育生涯,50年代徹底離開學校的領導職位以後,他開始專註於繪畫創作,「當教育家林風眠淡出之時,畫家林風眠便凸顯出來」。


林風眠之妙,妙在調和中西時選取的「原料」。他撇棄了明清時期的文人山水畫,轉而挖掘更富有生機活力的漢唐美學和民間美學,從秦磚漢瓦中吸取粗獷精準的筆觸,他還曾於50年代前往瓷器廠,體味如何在容易暈染的陶丕上勾勒乾淨果斷的線條;於西,他吸收了更多現代派的養分——畢加索解構式的立體感,馬蒂斯狂放濃烈的色彩和莫迪里阿尼利落圓潤的人體線條。

林風眠:人生的清寂與歡欣



《濃艷》1950年代上海美術家協會藏


林風眠式的色彩質感獨樹一幟。無論在是江南風景畫《農村小景》、《山鄉》、《柳林》,花卉主題的《濃艷》、《葵花》、《鮮花》,神態各異的仕女畫《琵琶仕女》、《吹笛仕女》,還是《寒鴉》、《貓頭鷹》等畫中,他都大膽作出混合使用墨汁、水粉、水彩的嘗試,在朦朧的墨色之上層層渲染出濃烈又通透的復調色譜,將流暢輕快的線條引入渾厚的塊面,濁而不重。

林風眠:人生的清寂與歡欣



《山鄉》 1950年代上海中國畫院藏


在北京畫院美術館首次展出的另一件藏品,是一幅罕見的「合作畫」。從謝稚柳的題詞可知,畫中的兩隻雞,一隻是林風眠所作,一隻是海派名家唐雲所作。唐雲明顯運用了傳統國畫中的「皴法」,而林風眠畫的仍是他一貫的風格,沒有對爪、羽、翅的精細描摹,只有率性、明朗的線條塗抹,可謂「潑墨淋漓,真乃目無古人之意」。

林風眠:人生的清寂與歡欣



林風眠、唐雲合作 《雙雞》年代不詳 北京畫院藏


林風眠一生艱澀,晚年孤寂,最終只有義女馮葉陪伴身側。他畫作中常有枯寂之意是容易理解的,但難得是其中不失活潑、天真與熱烈之情,因此總能激起觀看者由衷的和應。由於反響熱烈,原定到3月5日結束的「清寂鶩影——林風眠藝術精品展」延期到3月19日。嚴寒始褪的時節,去林老的筆意中漫步,的確是一種濃郁而不失輕快的享受。


(本文圖片由北京畫院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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