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幹部王慶祥率一大波「兒媳婦」殺到：銀幕反腐英雄今成國民公公

這是一個靠說段子就能紅的時代。社交網路上的王慶祥，不失為一個段子手，但他不在乎紅不紅。

文 施展萍

編輯 卜昌炯

演員王慶祥在67歲時遇到了一件奇事——突然不知從哪兒冒出來數以萬計的「兒媳婦」，浩浩蕩蕩地跑來叫他「公公」。

他始料未及，還沒完全弄清楚狀況，就被結結實實地改造了一遍。而他似乎也很配合甚至很享受這種改造。之後，他有了新的稱呼——網癮大爺。

事情得從2016年初說起。是年1月，王慶祥又一次玩起了微博。此前，他曾註冊過兩個微博賬號，但不知為何，都是只發了一條狀態就再無動靜。

新賬號上，他起初的表現與他在影視劇里留給人們的印象大致相符，一副成熟穩重的老藝術家模樣，發發過往拍戲的劇照，或是聊幾句在演藝圈的心得和感受，比如「台上一分鐘台下十年功，演員之路漫漫，仍需繼續努力」一類。

直到有一天早上醒來，他被微博評論里成群結隊的「兒媳婦」辣了眼睛。她們多數是沖著王慶祥的「兒子」、「孫子」而來。王慶祥演過劉燁的父親、王凱的父親、霍建華的師父、劉昊然的爺爺。姑娘們遂以「兒媳婦」或「孫媳婦」自居，趕來認公公、爺爺。

事出突然，以至於王慶祥特意發了條微博，感慨「嚇到我老人家了」。

從這天開始，各種各樣的「媳婦」為王慶祥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成為他畫風突轉的罪魁禍首。起初，王慶祥還只是學著評論里的年輕人說些「素顏照」、「萌萌噠」、「也是醉了」的流行語，穿插在一本正經的話語中，甚至特地標上是在「學你們年輕人說話」。

隨著雙方互動的深入，他開始以「寶寶」和「老司機」自稱，發自拍照，學P圖，與「兒媳婦」們斗圖，收集表情包，不斷探索那些有別於他成長年代的二次元話語體系。

「他們說得沒錯，我就是你們這些『兒媳婦』們教的。」王慶祥明確自己的師承。

「兒媳婦」們也表示，願意背下這個鍋。

在此之前，王慶祥並不擅長網路社交。演員霍建華曾在訪談節目中說，王慶祥與自己是忘年之交，他不會像現在的年輕人一樣習慣使用社交網站，想他就直接打電話告訴他。

這符合人們對王慶祥的一貫認知。他是《大明王朝1566》的浙直總督胡宗憲、《生死抉擇》的市長李高成、《北平無戰事》的銀行行長方步亭、《天下糧倉》里刑部尚書劉統勛、《一代宗師》的八卦掌宗師宮羽田，剛正，嚴肅，德高望重。與王凱、霍建華等「老幹部」相比，他的影視形象和個人形象都更接近「老幹部」。

王慶祥（右二）在《北平無戰事》里飾演銀行行長方步亭

當王慶祥成為二次元界的老藝術家時，霍建華的那段訪談截圖被重新翻出，王慶祥參與了轉發，解釋稱「太美的承諾因為太年輕」。

霍建華並不知道發生在微博上的這些事，被告知時，他對《博客天下》說：「我覺得非常好，不像我。他願意接受新鮮事物，了解一些年輕人的心態或者動態，我覺得這也是保持年輕的方式，挺好的。」

「我大概娶了一個假媳婦」

沖著「兒子」、「孫子」來的姑娘們很快粉上了王慶祥。

「沒有見過這樣的老演員。不光親民而且還是個段子手，特別可愛，讓大家刷新了對老演員的認識。」網友「王凱正妻」對《博客天下》說。正如她的網名，她是王凱的粉絲。

姑娘們認識王慶祥大多是從《北平無戰事》開始的，這部劇中，王慶祥飾演的方步亭是王凱飾演的方孟韋的父親。在此之前，王慶祥的作品，「王凱正妻」只看過電影《北京愛情故事》。

影片中，王慶祥與斯琴高娃飾演一對老年夫婦，妻子身患疾病，擔心自己離開後丈夫無人照顧，便趕著丈夫去相親。

電影《北京愛情故事》劇照

這是王慶祥拍過的作品中為數不多讓他感到輕鬆的片子，也是他參與的少有的以愛情戲為主的影片。在後來的採訪中，王慶祥說，他不願總給人沉重印象，不願總讓戲迷看到自己嚴肅的、不苟言笑的面孔，因此想要演繹一次溫馨的角色。

《北京愛情故事》的故事背景是北京生、北京長的王慶祥所熟悉的。因為熟悉，拍攝過程中，許多細節的處理是臨時碰撞的結果。拍攝前，他與斯琴高娃並不做太多準備，只是大致對一下台詞，開拍時便由著性子來。

其中一段戲在景山公園附近拍。二人相親結束後回家，斯琴高娃扮演的高霞站在高高的檯子上，一邊往前走，一邊對王慶祥扮演的王大奇說話。王慶祥擔心她摔下來，就伸手去夠。斯琴高娃演在興頭上，突然毫無預兆地從高台上跳下，撲到王慶祥背上，這是劇本中沒有的情節，「我當時一點準備都沒有，顫顫悠悠，顫顫悠悠，導演說，非常好非常好」。

劇中的老王，與現實生活中的老王有諸多重疊之處，年齡、成長環境，以及對妻子的愛護與尊重。王慶祥曾說，自己雖好相處，卻是個「很不主動」的人，不善於表達愛，年輕時只顧工作，不懂愛情，若有機會再活一次，一定將愛和情放在生活的第一位，喜歡誰一定主動告訴人家。

一個「不主動」的人遇到了年輕人的互聯網文化，很快學會了用「不正經」的方式去消解曾經的害羞，將感情揉在調侃中。微博上，王慶祥常以一個擁有直男審美、有些畏懼老婆的形象出現，分享與妻子的生活點滴。

這個直男會在雙十一時，背著妻子買買買；與妻子吵架沒飯吃，自己將就做點吃的填飽肚子，「還裝著挺有滋味。雪姨臉.gif」；平安夜，他趕潮流，上街買了個刻字的蘋果回家，「結果媳婦兒看都不看一眼就去跳廣場舞了……熏疼這個蘋果」；過年，每天的早餐都是茶葉蛋，他調侃自己「大概娶了一個假媳婦」。

「人缺什麼就想什麼」

王慶祥最近一次出現在公開場合，是2016年年末擔任安徽衛視《國劇盛典》的主持人。

2016年底，王慶祥（右二）擔任了安徽衛視《國劇盛典》主持人

當天他帶著病，顯得憔悴。這是他第一次客串主持，態度謙和，多數時候，他的目光聚焦於手中的台本，一字一頓，將並不熟悉的字句清楚地念出來。

「

舞台上那個嚴肅認真的王慶祥，與那個在互聯網上賣萌撒嬌的網癮老人，如硬幣般，呈現出截然不同的兩面。

」

相比之下，另一位客串主持人張國立要自在許多，他與熟悉或不熟悉的演員開著各種活絡氣氛的玩笑，也順便調侃調侃王慶祥，說他特別愛發微博。

「被網友評為什麼？」張國立問。

「國民公公。」王慶祥害羞又開心地接話。

只有幾次，王慶祥脫離台本，顯得自如了些。一次，84歲的老演員游本昌被請上台，王慶祥站到他身邊去，告訴游本昌，自己在1979年第一次觸電時就是與他合作的。當時，游本昌拍了一部兒童劇，王慶祥參與演出。

另一次，王慶祥感慨當下優秀劇作良多，「我有點按捺不住本寶寶的戲癮了」。他十分誠懇地解釋了在微博上自稱「寶寶」的原因：「人缺什麼就想什麼。我生長的年代，我的母親沒有叫過我『寶寶』，沒有叫過我『寶貝』，也沒有叫過我『親愛的』。所以說，當我坐在公共汽車上，走在公園裡的時候，聽到母親叫自己的孩子寶寶、寶貝的時候，我有一種對母親的思念，也感到一種暖暖的感覺，所以我才用了『本寶寶』。」

1949年，王慶祥出生於北京一個普通的工人家庭。後來有「兒媳婦」調侃，他在建國前出生，可以成精了。王慶祥不知這是什麼梗，特意在微博上向「兒媳婦」們請教。

他在11歲時就進入部隊文工團，成為舞蹈演員。老師眼中，王慶祥可愛乖巧，但存在感不強，過於靦腆，缺乏表現欲。練舞3年，因為總不長個兒，比女伴舞矮，王慶祥被舞蹈隊淘汰。他聽說打籃球長個兒，開始堅持打籃球，練單雙杠和游泳。

從舞蹈隊出來後，王慶祥學過樂器，出演過話劇和一些影視作品，還做過小品演員。一直到1988年，王慶祥39歲時，海政電視藝術中心成立，他才正式調入成為專職演員。

王慶祥長著一張硬朗、堅毅、稱得上帥氣的臉，常有人說他在外貌上與高倉健有幾分相似，儘管他並不喜歡這一說法，但他對自己的外貌大概是有直覺的。

進入看臉的時代後，「帥」成了王慶祥微博的一大主題。他追韓劇《太陽的後裔》，羨慕宋仲基成了國民老公，「不像我，長得比他帥，卻只能當國民公公」，常用「帥得起飛」、「帥得我自己都不好意思看」、「從小帥到老」形容自己，甚至追到「王凱正妻」一條標籤為「王慶祥比霍建華和王凱都帥」的微博下留下評論：「本來就是我最帥！（傲嬌臉）。」

「帥而不自知」通常被認為是一種美德，因為男演員沉浸在自己的美貌中，容易走上邪魅狂狷的道路，背上偶像包袱。王慶祥卻用個人的身體力行，證明了一個以誇自己「帥」為己任的人也並非那麼討人厭。

不過，在過去很長一段時間，他並沒有因為這張臉而多獲得表演機會。「別人總會覺得你搞舞蹈過來的。」他回憶。言下之意是，對方對他的演技並不信任。他作品不多，即便有，多數也是在影視作品中充當配角。

他曾自謙說堅持做演員是因為自己是一個「挺笨的人」，其他都幹不成，只能幹這行。但看著別人總演主角，他心裡也饞。

2000年，王慶祥51歲。在這行摸爬滾打了30多年後，他終於迎來自己的事業高峰期。電影《生死抉擇》在這一年刷新了1990年以來的國產片票房紀錄——1.165億元。王慶祥本人也憑藉此片榮獲第7屆中國電影華表獎優秀男演員獎和第24屆大眾電影百花獎最佳男演員獎。

電影《生死抉擇》劇照

豆瓣上，《生死抉擇》評分6.2。不少人吐槽，這是一部「包場的主旋律影片」。但在王慶祥眼中，這是一部好片，理由是影片沒有將他飾演的反腐市長李高成塑造為高大全的人物，沒有將所有好事都安排給他，沒有要求他絕對不能犯錯誤。

從這一年開始，一連七八年，王慶祥片約不斷。《天下糧倉》《大明王朝1566》《家風》《大宋提刑官》都是這一時期的作品，劇中角色大多為正直、清廉的官員。

他從過去眼巴巴渴望有戲拍的日子進入連軸轉的狀態。許多年之後，王慶祥反思說，自己當時戲癮重，沉寂了太久，終於有機會，一心想著趕快拍，其實並不對，人在連軸轉時容易疲勞，疲勞時智商為零，無法創作出富有靈性的人物。他開始有意減少片約。

「夕陽無限好，一人飲酒醉」

粉絲安娜正是通過《生死抉擇》認識的王慶祥。2002年，安娜在上海一家飯店用餐，周圍有人議論，說「李高成」在那兒。安娜貿然過去找他簽名。

王慶祥正與一位女演員用餐，見安娜來，接過紙筆，在上面簽下自己的名字。安娜一高興，多說了幾句，末了，她說：「很高興認識您，可以留一個聯繫方式嗎？」

「哈哈，沒想到他很大方地就給了。」安娜向《博客天下》回憶，王慶祥微笑著將手機號碼報給她。王慶祥在微博上與網友互動得不亦樂乎時，安娜猜想，他一定從中獲得很多樂趣，因為「他會覺得自己有很多喜歡他、關注他的粉絲。他很開心」。

在王慶祥扮演的所有角色中，安娜最喜歡《一代宗師》里的宮羽田——2013年，王慶祥憑藉此角獲得金雞獎最佳男配角。

電影《一代宗師》中，王慶祥飾演八卦拳宗師宮羽田

王家衛曾說，《一代宗師》的最大亮點是宮羽田。知乎上有人評價：「一個演員一輩子有這麼一個角色可以說圓滿了，這個戲中人物被王老師演繹得也是圓滿了。扮相、動作、神態、念白，處處著力，滿滿當當地撐起了這個角色，也足足搶了主角的光輝。」

劇中宮羽田在金樓出場時有段獨白，幾乎是影片中最長的一段台詞，足有200多字，「但是不僅不讓觀眾感到厭煩，反而抑揚頓挫、感情充沛，堪稱完美」，有網友這樣評價。

拍攝這部電影時，王慶祥經歷了演藝生涯中為數不多的自我懷疑。王家衛的創作方式是王慶祥此前未曾接觸過的。《一代宗師》沒有劇本，臨拍攝前，王慶祥才知道自己飾演的宮羽田在劇中的分量和作用。第一次進組拍攝，他只有9天戲份。他有些忐忑，擔心自己的戲份被通通剪掉。一年後，王慶祥再次接到王家衛電話，加戲9天。後來一次次加戲， 拍了3年。

拍攝王慶祥打八卦掌的一組鏡頭時，王慶祥反反覆復打了一上午都未通過，他心裡著急，跟造型師說：「一上午這場戲都沒過，我演了這麼多年戲從來沒像今天這樣，不說一條過吧，一個鏡頭最多3條也就過了，這打了一上午都沒過，我覺得丟人。」

造型師告訴他，這是王家衛一貫的導演風格，一場戲可能要拍好幾天。漸漸地，王慶祥適應了王家衛的創作習慣，明白有時候一場戲要重拍，並不意味著之前拍的不好，而是「也許新拍的鏡頭更適合成片」。

安娜曾問王慶祥對自己的作品是否滿意。她一部一部地說，王慶祥一次一次地答「不滿意」，只在說到《一代宗師》時，王慶祥說「還行」。

王慶祥自認為被王家衛發掘出了另一種表演模式，使他得以從《生死抉擇》中塑造的廉政幹部形象轉型。

他願意嘗試這種改變。他曾在採訪中說，自己演了這麼多年戲，一定會有固定的模式、習慣，但演員應該隨機應變。他願意向任何人學習，絕不固執。

霍建華證實了這一點。拍攝電視劇《鏢門》時，霍建華髮現，王慶祥經常對導演說：「導演，你要點我，你要點我，你要告訴我，重點是什麼，我才會知道怎麼演。」

「我就覺得，以他的年紀、他的資歷，他還會說這樣的話，我覺得很不容易。」霍建華告訴《博客天下》，與年輕演員對戲時，王慶祥接受年輕演員的表達方式，「他會不吝嗇地誇獎你，跟你說『剛剛這場戲表現得挺好』，他很直接，想說就說。」

這種「不固執」和「好學」在王慶祥接觸互聯網後，體現得淋漓盡致。他學會了熟練地使用網路語言，不懂什麼是「直男」、「皮皮蝦，我們走」，就向「兒媳婦」們請教；見評論里大家都讓他千萬別去B站，他非要去，光去不夠，還考試，考得86分，嘚瑟地問「還有誰」；剛在微博上問完什麼是狼人殺，兩天後就委屈地訴苦「不玩了！再也不玩了……不能因為我年紀大就欺負我」；他能把貪吃蛇玩到3萬多分，「一個屏幕都是我，沒有對手只好撞牆自殺」，也能把喊麥歌詞巧妙地嵌入古詩，創作出「夕陽無限好，一人飲酒醉；只是近黃昏，佳人成雙對」。

這是一個有點drama（戲劇性）的王慶祥。他對好朋友說：「就算是老了，也要做一個萌萌噠的老爺爺。」

很多明星忌諱與粉絲走得太近，以避免招致不必要的麻煩。王慶祥不同。在他開啟微博以前，不少人在網上講述過在菜市場或公園偶遇王慶祥的故事。在這些描述中，他要麼精神飽滿地獨自遛彎，要麼坐在公園亭子里和票友們唱戲，被認出來後，面對拘束的路人，他會主動問：「是不是要合影呀？」

從擁有王慶祥手機號起，每年安娜都會在王慶祥生日或過節時給他發條簡訊，每次都能收到對方的回復。2008年，安娜出國定居，剛到國外，她對發國際信息不熟練，乾脆直接給王慶祥打了個電話，王慶祥接起來，電話里透著一股親熱勁：「安娜呀，你好嗎？」

現在，王慶祥每天會收到大量微博私信。那些無厘頭的孩子們樂於向他傾訴生活點滴，表達對自己偶像的喜愛。「王凱正妻」大概每兩三天會給王慶祥發條私信，王慶祥常回復：生日時，祝她生日快樂；考試前，給她加油；心情不好時，安慰她，叮囑她吃飯。

一次，她畫了幅畫，發給王慶祥看，得到的反饋是：「相當不錯，你是這個專業的？好好努力。」

「不是啊，瞎畫著玩的。」

「那也不錯，當個愛好。」

眼看「兒媳婦」越來越多，她忍不住撒嬌：「我是不是最帥氣最機智最可愛的『兒媳婦』？」

「是是是。」

「兒媳婦」們和「媳婦」們

安娜認為，王慶祥的老粉與新粉的最大區別在於，老粉喜歡的是王慶祥戲裡的角色，喜歡他將各種成熟穩重的男人演繹得入木三分；新粉多半是通過王凱等他劇中的「兒子」們認識了他，然後進一步了解，發現他很有意思，就關注了他。

老粉的陣地在貼吧，中年人居多，更新緩慢，互動也少。安娜曾組建過一個微信粉絲群，一共14人，偶有交流。新粉的陣地在微博和B站，在那裡，他們反對一本正經，消解嚴肅，一部分人並不關心角色與劇情，樂於將劇中人物截圖製作成表情包；一部分人關心角色與劇情，然後為王慶祥組男男CP。王慶祥不但不生氣，反而樂在其中，甚至跑到B站為自己刷彈幕。

在B站，王慶祥的官配CP是演員倪大紅。

王慶祥與倪大紅合作過《大明王朝1566》和《北平無戰事》。網友李嘶特與轉轉都是《北平無戰事》的劇迷，二人一致認為，王慶祥飾演的中央銀行北平分行行長方步亭與倪大紅飾演的分行襄理謝培東情深動人。

她們能列出一系列CP證據來。比如，第一集，方步亭與謝培東聽電報時，謝培東為方步亭擦眼鏡、遞眼鏡，「配合很默契啊，無論是工作還是日常生活中，行長（方步亭）對姑爹（謝培東）無條件的信賴，包括兩個人笑談起當年行長把妹妹嫁給姑爹時自己的不情願，兩個人總是心有靈犀，一個眼神就能明白對方的心意，無聲勝有聲。」李嘶特對《博客天下》說。

又比如，二人離別時，方步亭說了句「走了」，謝培東遲緩地轉過身去。李嘶特認為，這一幕是「兩個人感情的升華」。轉轉在看這一幕時，哭了。

《北平無戰事》李嘶特反覆看了3遍。第一遍是在電視上追著看的。第二遍，她決定為方步亭與謝培東剪一段CP視頻，因此重新看過，從中挑選素材。她挑了當時傳唱度很高的《南山南》作為背景音樂，覺得歌中情緒符合劇中兩位人物的狀態，「姑爹和方爹最後一南一北終生不見」。

視頻上傳到B站，彈幕里說：「終於有人看到這個CP了」。

看第三遍，是轉轉找到了李嘶特。轉轉太喜愛王慶祥飾演的方步亭，她告訴《博客天下》：「劉和平的原著里用兩個詞形容行長的人設，儒雅、剛正。我覺得王老師把這兩個詞演繹得很到位，他身上透出來的氣息就是這樣一個人。」當時，還不滿20歲的她在看完《北平無戰事》後，決定為方步亭單獨製作一首角色曲。

起初，轉轉試著寫了一首，寫完之後覺得不好，便動用身邊資源，找到B站上的詞作者滕六君，找到剪輯阿堂和李嘶特，又找來阿楠唱歌。滕六君就著張敬軒《披星戴月》的曲重新填詞，眾人一起製作了一首叫《知秋》的歌曲和MV。

視頻製作了大半年，於2016年1月發布。2016年7月的一天，轉轉發現，他們被方行長「翻牌」了，二人頓感「皇天不負有心人」。

轉轉自稱王慶祥的「媳婦粉」，意思是，她和那些沖著兒子們來的姑娘們不同。她曾給王慶祥發私信，告訴他，他總翻「兒媳婦」牌子，搞得純粉很失落，「您不只有『兒媳婦』粉，還有『媳婦』粉呢」。

王慶祥回她：「以後注意。」

「平淡的生活是永久的」

關於王慶祥的畫風突轉，一些熟知他的粉絲並不覺得意外，認為他本身就具備這樣的基因。

安娜的證據是，王慶祥在電話里說話帶著京腔，有一種北京大爺的幽默感。李嘶特的證據是，《鏢門》宣傳期，王慶祥上訪談節目，穿著牛仔褲和小襯衫就來了，「我就覺得他有潛力發展成網紅，因為那個年紀的大爺很少穿牛仔褲小襯衫，大概都是老頭衫和大短褲了」。霍建華也說，王慶祥是一個個性像小孩子的人。

「

這是一個靠說段子就能紅的時代。社交網路上的王慶祥，不失為一個段子手，但他不在乎紅不紅。2006年的採訪中，他說自己的戲癮早過了，除非能遇到讓自己喜歡到「成天睡不著吃不下」的角色。

」

2013年，獲得金雞獎最佳男配角時，王慶祥上台領獎，說自己等了30年，終於等來了這隻「雞」，「如果說我有夢想，我的夢想就是在你們的支持、幫助下，我的戲越演越好，而不是越演越多」。

他不需要依靠互聯網維持曝光度，為自己創造商業價值，因而不像年輕明星那樣，偶爾顯得用力過猛。

在王慶祥曾經轉發的一條評論截圖裡，有網友說：「年輕演員這樣做會很反感！這種絕對實力派老演員我是真的服，好有愛。」

他受歡迎的一大前提是實力夠足。王慶祥在年輕時對自己十分苛刻。2000年左右，事業高峰期，他在上影廠拍戲，偶爾繞著上影廠走到燈紅酒綠的徐家匯。一天，他在一家叫「季諾比薩店」的店裡停留，眼饞一塊比薩，但想到第二天的戲還未準備，捨不得花半小時坐下來吃，便回到上影廠大酒店房間，準備第二天的戲。「（如果）戲不過（會）受不了，那時候連這點時間都不願意留給自己。」

霍建華說他跟王慶祥的信任和友情都建立在工作上。拍攝《鏢門》期間，兩人從未私下聚會。只在電視劇拍攝結束後，霍建華有時到北京來，會約上王慶祥一起吃飯。「但在拍戲過程中，我們沒有這樣的來往，我們僅僅是在現場，把工作做好，就是這樣。所以有時候這種精神之交也是很好的，不需要玩在一起，而是建立在互相彼此信任上，大家對工作的態度是一樣的，這種友誼會比較特別一點。」霍建華說。

年紀漸長，王慶祥越發感覺，「平淡的生活是永久的，輝煌的生活是短暫的」。他在微博上的行為，更像是一位老人，為自己的生活找點樂子。

在他新潮、有趣的老年生活因互聯網被公眾知曉以前，王慶祥本就是個擁有豐富生活的人。他唱京劇、玩書畫，常年健身、游泳，喜愛自然，不喜歡密閉的房間，要那種「全都能開著窗戶的、和大自然融為一體的」。他愛到北京各大公園遛彎，一遛就是一整天。

前些年，王慶祥常揣著零花錢，到菜市場買菜，東看看西看看，逛累了，進麵館吃碗蘭州拉麵，12塊錢一碗，「人還便宜我兩塊錢」。

以前，他以李市長、胡總督的身份被人認出，人家問他：「您怎麼來買菜啊？」

他愣住：「我不來買菜我吃什麼啊？我不來買就我愛人來買，我愛人沒時間，那可不是我來買？」

現在，他遇到得更多的是那些在大街上沖他叫「公公」的姑娘們。

叨叨說

最新一期《博客天下》的封面報道聚焦「被二次元帶壞的老藝術家」。如卜昌炯老師在「主編的話」中所寫：「老藝術家是前網路時代的產物，通常意味著德高望重、才藝雙馨、正能量、政治正確，有著強大的話語權，但隨著網路文化和審美潮流的迭代，他們成了負責解構一切崇高的二次元年輕人的主要消費對象之一。前者就像山，負責隆起；後者更像海水，負責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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