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饒陽世王法逃得，須知陰司刑律高懸

漸漸的聲響越來越大，老韓遠遠的看到有幾盞燈籠，在空中搖搖晃晃，車上的東西更是讓老韓大吃一驚，都是一具具黑色的小棺材。

文/解人頤

工作的日子似乎時間過得特別快，不知不覺之間一天的日子就這麼過去了，每天就這麼周而復始的運轉著，波瀾不驚，許多人也許覺得這樣的日子太平淡，太無聊，不過換一個方面想，太平的日子得來不易，以前有句古話「寧做太平狗，不為亂世人」。其實戰爭的亂世離我們也只僅僅遠去了幾十年，老輩們所說的那些動蕩年代的傳奇故事，時不時的還會在腦海中浮起。

詭異的車聲

那時，清帝剛剛遜位不久，國民政府方興未艾，各方勢力風起雲湧，要在那個時代做生意真是要左右逢源，八面玲瓏。老韓就是在亂世中跑單幫的這麼一個小生意人，所謂的跑單幫，就是舊時對從事異地販運的小本生意人的一種稱呼，按照現在話說就是 「倒爺」。在各地之間，販著一些貨物，賺些養家糊口的小錢。偶爾也受一些老主顧的委託，遞送一些郵件和款項之類的。老韓長得五大三粗的，據說在做跑單幫之前，也曾經在某座山上落草為寇，所以在沿路上的各個山頭都和他關係不錯，所以這幾年做得倒也風生水起，雖然說不上是大富大貴，但是也算是衣食無憂，再加上老婆去年生了個大胖兒子，所以今年開年以來，老韓做得特別的勤快。這天老韓剛剛從各處把貨款收回來，那年頭世道不好，賒賬是常常有的事情，所以有時老韓先給貨，後拿錢，坐在客棧里，點算今天收來的錢，也預計著要從這裡販一些什麼貨回去。

老韓打算第二天就進山找自己認識的幾個採藥人（資料圖）

此地盛產藥材，質量好，且價不高，老韓每次都會進山裡和幾處葯農收一點藥材帶回去賣，這次也不例外，老韓打算第二天就進山找自己認識的幾個採藥人。山上的道路崎嶇曲折，但對於老韓來說確是熟門熟路，在山裡轉了兩天，該收的都收了，下山的路上老韓卻走錯了路，鬼使神差的走了一條岔道，剛開始老韓到並未發覺，可是接下來的路越來越難走，四周的環境也完全是陌生的景象，，老韓才發覺不對，想要往回走，天色卻暗了下來，黑暗之中下山更不安全，索性就找一個山洞，過一夜再說吧。

山裡的小岩洞不少，反正是將就一晚，能遮風擋雨就行。正好看到有一個小岩洞在一眼泉水附近，老韓就著泉水吃了些自帶的乾糧，將收葯的兩個大筐排在洞口，就側身躺了進去。許是累了的緣故，不一會兒就睡著了。睡到半夜，老韓被一陣車軲轆的聲音所驚醒，山間小道，怎麼有大車通過呢，老韓在外闖蕩多年，為人異常謹慎，稍有風吹草動就會驚醒，悄悄的爬出岩洞，伏在草叢裡細細的觀察著路上的情況，車子的聲音是從上往下傳來的，漸漸的聲響越來越大，老韓遠遠的看到有幾盞燈籠，在空中搖搖晃晃，走近了才看清，原來是掛在車頭上的燈籠隨著山路的崎嶇顛簸而上下跳動，車上的東西更是讓老韓大吃一驚，都是一具具黑色的小棺材，棺材上坐著兩個人，矮小臃腫，就像侏儒一般，一邊走還一邊說，：「這次又要收八百人，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啊？」,而大車前面什麼拉車的動物都沒有，是自己在山路上慢慢的往下前行，老韓大氣都不敢出一句，等他們過去了，自己才慢慢又爬回山洞，接下來怎麼都睡不著了，好不容易熬到天亮，趕快背起葯筐，找到下山的路徑回到了客棧。

睡到半夜，老韓被一陣車軲轆的聲音所驚醒（資料圖）

手槍與銀元

可事情有時候就是這麼得巧，老韓在山上耽擱了一天，下山之後就發現原先通往另一個縣城的官道不通了，據說是兩個大帥在隔壁縣城的郊外擺下了戰場，封鎖了道路，除了軍需糧草押運，其他閑雜人等一概不可通過，老韓這藥草裡面有一些是新鮮的，如果不及早賣掉，爛在筐里到時候就不值錢了，更何況自己的老婆孩子還在家裡等著老韓的錢回去過活呢，所以老韓四處疏通，託了不少人，還是無濟於事，沒辦法，軍令如山，誰都不敢隨便放人過去。又白白浪費了一天，老韓決定不等了，官道不通，還有其他小路可以走，只不過小路路遠，且難行，但這對於歸心似箭的老韓來說，都不算是什麼。老韓把行李收拾了一下，背起葯筐就上了路。

這條路老韓也走過幾次，那個時候是為了走私大煙土，避開檢查關卡，這幾年老韓自從跑單幫以來，就少走了，憑著自己以往的印象摸上了山，山上小道的茅草已經長了一人高了，在茅草堆里穿來穿去，行動緩慢，原本預計一天就能翻過去的山，老韓到了晚上還是沒能過去，只得又在山中過夜，當時正值初春，春寒料峭，氣溫變化特別大，白天還感覺太陽暖洋洋的，到了晚上竟然下起了雪來，老韓灌了幾口燒酒，靠著一棵大樹睡著了，睡夢中似乎還聽到了隆隆的炮響，也不知道是做夢呢，還是真的打仗了。

在酒精的作用下，老韓睡了大半夜，後半夜卻被凍醒了，山裡晝夜溫差本來就很大，再加上一下雪，衣服弄濕，更是濕冷濕冷的。此時天已經蒙蒙亮了，老韓索性也不睡了，借著一點的亮光，就翻起山來，翻過山頭，只看見山下白茫茫的一片，其間點綴著幾個小黑點不知道是什麼。直到到達了山腳，老韓才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山腳下是一片開闊地，經過一頁的大雪，早已被白雪覆蓋，而就在這白雪之中，竟然躺著不可計數的穿著軍裝的傷兵，老韓走下去的時候，這些兵早已在傷痛和寒冷的夾攻下，離開了人世，失去了生命。有的還張著嘴，似乎在訴說著命運的不公，放眼望去，少說也有幾百人。老韓此時想到之前在山上看到那兩個侏儒所說的話，瞬間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老韓見此情景，只想快點走，剛走了沒幾步，腳下就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低頭一看，是一個傷兵的手臂，手臂沒什麼特別的，手上的一個黃澄澄的戒指到引起了老韓的注意，老韓蹲下身子，把戒指拔下來一看，是個銅的，並不值錢，但是這個東西，到引起了老韓的一個念頭，老韓早先年做過土匪，對殺人越貨的事情見得多了，更何況現在面對的是死人，更是不當一回事了，這幾百號人，身上不管是槍械子彈也好，還是大洋銀元也好，多多少少總有那麼一些值錢的東西，如果都能找出來，那可就是一筆大財啊。

說干就干，老韓把葯筐一扔，就開始在這些傷兵的身上搜索了起來，大概是大戰前發過一次餉銀，很多士兵口袋裡都有那麼一塊兩塊的銀元，葯筐的藥草也不要了，拿來放槍，一大片搜索下來，都到下午黃昏了，老韓帶著沉甸甸的銀元和兩筐槍悄悄地離開了這片雪地，帶著那麼多搶畢竟招人注目，於是老韓選擇晝伏夜出，經過了幾天才慢慢摸進了自己家門，那天已經是半夜了，老韓翻進家門，經過幾天山裡的潛伏，連自己老婆都差點沒認出來，老韓將銀元和槍支搬進家裡，囑咐他老婆這幾天沒事別出門，也千萬別聲張，自己第二天洗漱了一下，換了身新衣服，去縣城裡打聽打聽消息，到了縣城茶館這麼一味才知道，自己翻山的那天，兩邊就開上了火，最後一方大敗，撤出了此地，許多傷兵都來不及運走，凍死在了露天里，這幾天才陸陸續續的有人組織過去替他們收屍呢。老韓聽了也不聲張，轉身去了自己朋友開的一家雜貨店。

山洞（資料圖）

山裡的雜貨店

這家雜貨店，說是賣雜貨，其實是附近山上一個土匪窩在縣城裡的接頭處，老韓和他們常有來往，已經很多年了，這次託人帶話上去，說自己手裡有一批槍要出手，有興趣的晚上來家裡看。有槍對土匪來說就是有錢，當天晚上土匪頭子就帶了幾個得力助手來了老韓家，談定了一個價錢，老韓就把槍賣給了他們。這筆錢加上老韓搜來的那一些銀元，簡直可以說是一夜暴富，不過老韓也明白，世人沒有不透風的牆，久而久之自己賣槍這個事情肯定會泄露出去，到那個時候肯定會猜到我是從傷兵身上奪來的槍，不死也得半條命，反正現在手上有了錢，哪裡都能去，當晚和老婆商量一下，第二天一早夫妻兩個帶著孩子，就說是去探娘家，一家人帶著銀元細軟就離開了當地。

山裡的雜貨店（資料圖）

這件事本來也就算是這麼結束了，可是最後卻發生了一件更詭異的事情。老韓並沒有去妻子娘家，而是帶著錢到了另一個省的一個縣城，那裡基本沒有人認識老韓，只知道這個遠方來的富戶錢不少，在當地買房子置地，過上了不錯的生活。不過最近幾天，老韓總有些心神不寧，不知道怎麼搞得，好像耳邊總是聽到「八百，八百」的聲音，四下里看看也都沒什麼人再說這個話，老韓只當自己是多心了，也沒放在心上。

有了錢的老韓，還是沒改掉跑單幫的習慣，只不過現在都是販一些比較值錢的東西，利潤也較之前多了許多，這天是老韓孩子三周歲生日，老韓在家裡好好操辦了一下，請了自己在當地的許多生意上的朋友一起到家裡來為自己的寶貝兒子慶生。這天說來也怪，輪到小壽星出場的時候，老韓把孩子抱在手上，孩子嘴裡一直不停地說著「八百，八百」，大家都以為是再喊爸爸，一個個都恭喜老韓有這麼一個乖巧的孩子，可是老韓自己聽在耳朵里，聽得是清清楚楚，是八百兩個字，不是爸爸兩個字，不過表面不能表現出來，強顏歡笑的應付了一天，一直到晚上孩子還是不停地再說著這兩個字，直到睡著了。老韓當晚一夜沒睡，也不知道是日有所思也有所夢，還是怎麼回事，晚上睡覺間竟然夢到了那兩個駕車的侏儒，夢中侏儒在點著人數，七百九十八，七百九十九，點到老韓頭上正好是八百。老韓猛地一嚇從夢裡醒了過來。渾身上下都是冷汗。

駛向遠方的棺材車

碰巧的是辦完生日的第二天，老韓要帶著兩個助手兼保鏢出門去看一批貨，原先老韓因為最近心神不寧，不太想出門，但是這批貨是從北邊運來的一批藥材，裡面有人蔘等重要藥材，老韓不去又不放心，思索再三，還是決定親自去押運，算算日期，估摸著大概四五天左右能夠回來，可是到了四五天老韓並沒有回來，一直到第六天晚上十一點剛過，老韓家門口響起了砰砰砰的砸門聲，打開門一看，是老韓一個人站在門口，開了門之後，老韓也不說話，只是一個勁的往家裡走，老韓平日里就有些大男子主義，所以家裡人也不敢多問，進了卧室衣服都沒脫，就躺在床上睡著了，那天晚上老韓媳婦只覺得身邊寒氣逼人，裹緊了被子也不管用，第二天天一亮，就發現老韓人不見了。

而這時門口又傳來了猛烈的敲門聲，這次回來的是他們熟悉的一個相鄰，跑得氣喘吁吁的站在門口，對老韓媳婦說，老韓和兩個助手，前幾天在路上遭遇劫道的，老韓媳婦一聽完全不信啊，自己明明昨天晚上看見老韓回家了，怎麼會死了呢，這個時候後面運屍的板車也到了，明明白白老韓和兩個助手躺在板車上，渾身血跡，確確實實已經死了幾天了。老韓媳婦心裡又驚又怕，對著屍體嚎啕大哭起來，這個時候，孩子指著門外說了一句話，爸爸，順著孩子手指的方向，在場的幾個人似乎遠遠的看到一輛大車慢悠悠的駛向遠方，車上堆滿了棺材，老韓正一個人坐在棺材上。

失去了老韓這一個頂樑柱，家裡也漸漸地敗了，最後老韓的媳婦變賣了田產，帶著孩子回娘家去了，最終如何，就不得而知了。古人云：「君子愛財，取之有道」，若非自己的財，強行求之，恐怕最後只能是人財兩空，如今這個時代，風起雲湧，各類發財機會層出不窮，而與此同時，什麼金融詐騙，傳銷騙錢等等數不勝數，愛財本無可厚非，不過切須有個底線，不擇手段而求財，此處奪來，必失之於彼處，縱饒陽世王法逃得，須知陰司刑律高懸。（編輯：鷗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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