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葩父子齊宣王與齊閔王：醜女，一面歷史的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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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陳二虎

（齊宣王，諸侯霸主，善於納諫、不失睿智，其事迹頗富有傳奇色彩，產生了「有事鍾無艷，無事夏迎春」「君子遠庖廚」「王顧左右而言他」「濫竽充數」等許多成語典故，在位期間設立稷下學宮，作為楚懷王的政治盟友，兩人聯手抵抗秦國合縱連橫的計謀。）

【作者簡介】陳二虎，筆名紅葉，蒙古族中的契丹人。翁牛特旗作家協會副秘書長。

【本文由作者授權發布】

（有事鍾無艷，無事夏迎春。圖為夏迎春的影視形象）

一個人真正遠離塵世的喧囂，擺脫日常生活中令人厭倦的粗俗，放下反覆無常的情緒桎梏，尋找生命靈魂之美，獲得真正的精神豐美，無疑那是令人心曠神怡的澄明之境。

人本來無法看到自我，照不見靈魂，哲人們以史為鏡，反思自我，敢於裸露自己的真實。據說日常使用的鏡子，是天下第一醜女，遠古中華始祖黃帝之妻嫫母發明的，不以己丑自卑，擁有大無畏的精神，讓人看到自己，外表的美醜是上蒼賜予的，靈魂的美醜可以塑造，漂亮的臉蛋會隨著時光消失，而德才才是女人美的華彩。

歷史上不止一個醜女人向我們走來，深思那丑，也許帶給人們思考。

（大秦帝國之崛起中的齊閔王）

縱觀歷史，男人好色，寡人有疾，香艷風騷的，鮮活美麗的才是他們慾望的需求，同時，歷史上的有些君王，是無法像正常人一樣生活，而是處於一種幾乎瘋狂與變態的節奏中，人格雙向分裂，自相矛盾，自我衝突，也就生出些古怪荒唐的想法，進入一種病態的墜落。

歷史上的齊宣王與齊閔王可以說是一對奇葩父子，這齊宣王喜歡聽竽，但一定要群吹，三百人，所以那根本不會吹竽的南郭先生就投其所好，來自薦吹竽，齊宣王自然高興，給予他與那些會吹竽的人一樣的待遇，充數其間。齊宣王死了，他的兒子田地繼位為齊閔王，同樣喜歡聽竽，但與其父不同的是，喜歡獨奏，這南郭先生露出馬腳，就跑了……

（濫竽充數）

齊宣王娶了醜女鍾無鹽，成就一時之霸業，這齊閔王也娶了一個醜女宿瘤，但他沒有其父幸運，這宿瘤早早死了，他最終亡國而被抽筋，命歸黃泉，死的很慘。

這齊閔王即位之初，雄心勃勃，決心成就功名，憑藉威、宣兩代赫赫霸業的餘威，繼續保持著東方強國的地位，達到終極目的，統一天下，其稷下學宮更是盛況未減，各國名士雲集稷下，一時有用之士千餘人，可這齊閔王好大喜功，自以為是，無納諫用士的雅量，而有點變態。

君王是維護封建政治與道德的主要責任人，更多的時候是做給臣下看的，而達到某種目的，為遮掩天下人的耳目，表面上道德君子，其靈魂深處的慾望更要有一個宣洩的渠道。

據說有一天，齊閔王田地出外以尋訪名士為由遊山玩水，文臣武將，甲士車騎，前呼後擁，浩浩蕩蕩，威風八面，十分壯觀，車馬經過一大片桑田的時候，老百姓都放下了採桑，歡呼雀躍地來爭睹大國國君的風采，這是難得一見的奇觀，更有堪有些自以為貌美如花的懷春少女，自認妲己之貌，拿姿作態，扯襟拖裾，媚眼如風，渴望引起齊閔王的注意，因為普天下的人都知道，這齊閔王雖然後宮美女充棟，嬌娃作屏，但還沒有立後，一定是沒有心儀的，那個少女沒有純真的夢想呀，醜小鴨變成白天鵝，不是不可能的……

這齊閔王感受到黎民百姓羨慕又驚艷的目光，陶醉於唯我獨尊的成就感中，也不時地觀察著，一剎那，他的目光定格了，他看到不遠處一樹茂盛的桑樹下，竟然還有一位女子旁若無人地依舊有眼有板地採摘著桑葉，彷彿什麼也沒有發生似的。

（宿瘤女）

齊閔王不由的奇怪，喝，這個女人不一般呀，能不受外界的影響，心無旁騖，還是這女子視力與聽力有毛病，沒有看到我的大隊人馬？

這齊閔王一下對這女人發生了獵奇的心理，讓人馬停了下來，派人把這女人喊來問話。「所有的人無論長幼老少男女，見到本王，都會停下所乾的事情，一暏風采，你怎麼視而不見呢？」

齊閔王問話的時間，被她脖子下有雞蛋大小的瘤子所吸引，這女子有點奇，與眾不同呀，他還是第一次見到脖子下生瘤子的。這瘤子其實就是甲狀腺腫大，缺碘造成的可能性極大，也就是我們俗稱的大脖子病。

（孟子遊說齊宣王：君子遠庖廚）

也正因為這瘤子，讓宿瘤一直沒有嫁出去，十里八鄉的男人誰也不會娶她，嫌棄那晃動的瘤子，看著都不舒服。

這宿瘤家是臨淄東郊的養蠶戶，以採桑，養蠶，繅絲為業，父母都因她這瘤子而嫁不出去發愁，但這宿瘤似乎自己沒覺得什麼，而且生性勤快，讓其父母有了點少許的安慰。

宿瘤抬起頭，很平靜地對齊閔王說：「妾承父母之命採桑，其他則不曾在意！」

齊閔王聽了很佩服也很傷自尊，男人都有好奇心與征服欲，而從未有過女人如此對自己講話，而且不卑不亢，越是冷漠的女人越是能勾起男人的征服鬥志。

這齊閔王一下想起父王齊宣王娶了醜女鍾無鹽，那鍾無鹽助父王成就了霸業，是一個上佳的好軍師，眼前這位，丑得與鍾無鹽旗鼓相當，那瘤子一定是智囊呀。所謂上行下效，自己何不依樣畫葫蘆，讓醜女裝門面，成世之楷模，具有象徵意義。因為許多時候以禮法代替本性，以持重取代嬌艷，做作掩飾妖媚，能和諧與帶動臣民，達到其政治目的，樹立正統的典雅遵禮的風範，有利於富國強軍，稱尊圖霸。於是，齊閔王吩咐手下帶這女子隨同一起回宮。

這真是天上掉下來的美事呀，是多少女人可望而不可即的呀，但這宿瘤偏不。立馬嚴肅地說：「我不是隨便與人私奔的人，這麼跟你走了，我的父母不知道呀，你改天隆重地帶人來正式娶我好了！」

好一個宿瘤，此話有點一石三鳥：一，吊齊閔王的胃口；二，看看這小子是不是心血來潮逗自己玩；三，本姑娘是有身價的！

（銅犧尊，是齊戰國時期文物，出土于山東臨淄區商王莊墓地）

說來這齊閔王也是一個痴人，依宿瘤所言，擇了一個黃道吉日，用馬車馱了兩千四百兩黃金來迎親（我的媽呀，那瘤值這麼多，得有多少少女嫉妒死）。

按規矩宿瘤應該沐浴後換上新嫁衣，化妝描眉弄頭髮，但宿瘤依然如故地穿著採桑的粗布衣裳，隨使者登車而來。

事先齊閔王已經對後宮那些花枝招展的嬪妃們說了，今日寡人娶了一位聖女為妻，與你們不同呀。所以那些嬌娃們一個個抹粉塗脂，都打扮的天女似的，憋著氣，心中一百個不服，要與這「聖女」比美，但一見到穿著粗衣，項上生瘤的宿瘤，一個個笑得趴在地上，捂著肚子爬不起來……

齊閔王感到這些女人不給他面子，厲聲道：「不許笑，她只是還沒打扮，打扮與不飾，相差甚遠呢！」

這話外音是你們不知道她的美，齊閔王為宿瘤挽面子，更是為自己挽面子，你這尊貴的君王，什麼眼神呀。

誰知這宿瘤根本不領情，認真地說：「打扮與不打扮即使相差千百倍，又有什麼用？」

齊閔王奇怪了，望著宿瘤，宿瘤發表了一番石破天驚的言論：「過去堯舜桀紂都是天子，堯舜樸素節儉，連住的茅草屋也不裝修一下，他們的女人也不在乎穿好衣，食美味，但他們的事業卻被人傳頌；夏桀與商紂，酒池肉林，窮奢極欲，他們後宮的女人都衣食珠寶，樣樣精緻，到頭來卻身死國滅，受到天下人恥笑，由此觀之，女人打扮與否，不說相差十倍百倍，就是天壤之別，也不值一提！」

那些美人們聽了深感自愧不如，再也笑不出聲來。齊閔王暗暗稱奇，本來自己為宿瘤挽面子，相不到宿瘤給了他最大的面子。

宿瘤此言，一箭雙鵰，是說給那些妃子們聽，更是講給齊閔王聽：小妖精們，整日梳妝打扮蠱惑君王，搞不好敗家誤國；齊閔王呀，你聽著，要想成就一番事業，流芳後世，就要不被女色所惑，拯救世界還得靠醜女，你爹娶了無鹽才發憤圖強，美女嘛，頂多養眼還傷身……

（田齊威、宣、湣、襄四個國君的陵墓，史稱「四王冢」）

思味這宿瘤大智慧呀，以己之短盡其所長，丑是純天然呀！那原生態，比豐乳，修眉更好呀，本姑娘都是原裝呀！！！

宿瘤關於美醜與男人事業的辨證法，哲學呀，給予齊閔王無盡啟迪，立馬將宿瘤立為王后，並在她的建議下，出台了一系列從治理後宮到治理國家的方案，起到明顯的效果。可惜的是，這齊閔王沒有乃父齊宣王的福氣，這宿瘤很快因大脖子病惡化而去世，這齊閔王從一個懸崖邊緣的刺激變成另一個懸崖邊緣的刺激，狂妄自大，沒有了宿瘤敲打，變得剛愎自用，驕橫跋扈，窮兵黷武，拒聽諫言，任用奸相，不講策略，最終被樂毅統帥的五國聯軍擊敗而亡國。

（臨淄齊國歷史博物館的壁畫，復原齊人的日常生活）

齊閔王這小子倉皇出逃來到衛國，衛國起初很禮遇他，誰知他仍以大國之君自居，傲慢無理，被衛國驅逐出境。他又先後逃往鄒、魯等地，誰也不接納他，最後只好奔莒。楚頃襄王派淖齒救齊，齊閔王任命淖齒為相，卻辱沒淖齒，最終這齊閔王被淖齒抽筯，一命嗚呼……

美與丑真的是一個辯證法，人都是雙重矛盾人格組成的統一體，一個自然天性的我，一個社會理性的我。前者指向的是主體想要做什麼？願意做什麼？後者指向的是主體應該做什麼？必須做什麼？前者力圖滿足生理和心理上的各種需求，時刻在窺測時機以求一逞，而後者又時時監督，約束著，將其牢牢控制在倫理與道德所要求的行為規範之中。

更多的時候，美的外表是魔鬼，丑的外表真的是聖女呀！

（鍾無艷三戲齊宣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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